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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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夫夫两个,简直当他不存在,张启贤心里坚决否认,其实他是有些羡慕的,诗人嘛,最喜欢的便是风流佳话,表弟和弟夫的感情,真是令人感动,也是他所求之不得的。
  黎耀楠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嗤笑一声,别看三表哥年纪不大,家中已有一妻一妾两个通房,都这样了还求感情,鬼扯吧!
  回府之后,热水饭菜早已备好,林母知道哥婿考科举,这些日子搬来了黎府,生怕自家小九照应不过来。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黎耀楠浑身清爽,吃过饭,又活动了一圈,这才回房睡觉。
  次日一早,黎耀楠跟夫郎交代了一声,出门去了有间茶楼。
  张启贤考完科举,整个人放松下来,早就约好猪朋狗友品诗宴会,一大早就出了门,黎耀楠深知他的性子也没说啥,只让他早点回来,别玩的太晚,京城不比扬州,晚上禁宵严得很。
  到了有间茶楼,哪怕现在时辰尚早,茶楼里依然人声鼎沸,如今这里俨然成为学子们品诗言论的地方,科举完后,更是有许多文人聚集,墙壁上的文章,已经快要粘贴不下。
  “黎兄,这里。”路志安站在楼上跟他挥手,身旁还有几位同科举子。
  “路兄。”黎耀楠拱手作揖。
  路志安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几位同窗,早听闻清扬居士大名,今日定要随我前来,还忘黎兄勿怪。”
  “无碍,路兄唤我东临便好!”黎耀楠跟那几位举人互相见礼,作为一个敏感的人,他很容易看出,这几位举人,其中三位是抱着好奇的心思前来,另有两位目光闪烁,其目的不得而知。
  大家聊了一阵,黎耀楠这才知道,路志安原来也是金陵名家,祖上曾经还出过宰相,只可惜是在前朝,并且还是出了名的奸相,路氏一族潜伏了近两百年,多亏当今圣上贤明,他们才能找到机会,重新开始科举一途。
  黎耀楠心里汗颜了一把,前朝宰相,落魄至今,该说什么好呢。
  ☆、第065章
  “好,好,好。”楼下的人喧哗起来。
  一篇精彩绝伦的文章帖上墙壁,围观的人纷纷称赞,大声喝彩。
  “云和华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本次科举,头名非他莫属。”有人慷概激昂,声音充满惊叹。
  “杨兄错了,本次科举,除了云和华之外,山东柳家嫡次子,柳立阳,京中礼部尚书之女婿,黎耀祖,还有文渊阁大学士之嫡孙,葛洪明,以及湖州名士常和辉呼声最大。”
  “我记得仿佛还有清扬居士。”一位书生出言提醒。
  “嗤!他。”有人嗤笑出声,不屑道:“不过是景阳侯府的哥婿,上古演义确实一本好书,但他这个人......”
  众人不再言语,一般只有攀权富贵的人,才会娶双儿做正妻,哪怕清扬居士才名远扬,真正有傲骨的文人,对他却看不上眼,认为清扬居士污了文人的风范。
  另有一位书生附和道:“再说了,除了上古演义,大家可曾见到清扬居士还有什么文章,谁知是不是沽名钓誉。”
  黎耀楠面不改色,此种情况他早有预料,清扬居士之名,为他带来的有利也有弊,倘若他无所作为,那他就是景阳侯府的哥婿,但若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金榜题名,旁人眼中看见的,就会是他这个人。
  这也是为何来京半年,他却从不出门走动原因,一是由于他要备考,二则是像他这样窜起的太快,根基不稳,总会引起旁人的各种言论,他没必要在此时,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跟人争辩,反正时间一久自有定论。
  他和景阳侯府,迟早有一天会划开界限!
  路志安满怀歉意,冲他点头一笑,因怕黎耀楠尴尬,急忙岔开话题,笑道:“云和华确实有才,乡试的时候便是头名,我觉得他的胜算很大。”
  “未必,云和华为人高傲,向来目中无人,今日会在此张贴文章,恐怕是心里慌了。”樊泰宁撇撇嘴,接着又淡淡地说道:“云和华虽在江南大有名气,但这里毕竟是京师重地,状元又属葛洪明呼声最高,他急了。
  黎耀楠但笑不语,云和华是江南鼎鼎大名的才子,乡试头名解元,为人颇为傲慢,他虽然喜欢傲慢的人,但却不喜欢蠢人,打从乡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跟云和华不是一路人。
  桌上的气氛经过他们的一席话,变得轻松下来,然而黎耀楠想消停,有人却偏偏不让。
  范鹏翼笑看着他,大声说道:“咦,清扬居士的名字,仿佛和黎耀祖的很像,听说你们均是江南出身,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还请耀楠兄解答。”
  耀楠兄?黎耀楠?这可不正是清扬居士的大名吗?难道他今日也来了这里?
  楼下的人纷纷抬头,也有人显得比较尴尬,毕竟他们才刚说了人家坏话。
  黎耀楠面不改色,笑意不达眼底,细细打量了路志安一眼,发现他同样惊诧莫名,心里这才略为缓和,淡淡道:“我与黎耀祖是同族。”
  范鹏翼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早听闻清扬居士大名,只是从未见过墨宝,今日难得相聚,还望耀楠兄不吝赐教。”
  “范兄多礼,你我原本不熟,唤我黎兄便好。”
  范鹏翼脸色一黑,没想到黎耀楠竟如此不给面子,路志安也生气起来,重重道:“范兄,今日原是我同黎兄相聚,早说过只谈风月,你如此咄咄相逼究竟何意?”
  范鹏翼冷笑一声:“原是想见识黎兄文采,既然不行就算了,路兄又何苦拿话激我。”
  “你......”路志安不再吭声了,眼中的歉意更加明显。
  楼下有人吆喝起来:“清扬居士莫不是不敢吧。”
  黎耀楠目光一冷,心中微微叹息,无论如何,他和路志安的友谊算是到头了,不管路志安是不是无辜,哪怕他并不知情,但今日相约叙旧,他却将旁人带来,只这一点他就错了。
  自己可以理解路志安的难处,只是并不苟同,路氏一族为了出仕,潜伏的日子太久,也太小心谨慎,想要八面玲珑,处处谁都不得罪,其实反倒落了下乘!
  黎耀楠心里有些惋惜,路志安的才学很好,有报复,有理想,就不知家族的担子压在身上,会让他变成什么样?
  黎耀楠缓缓下楼,唇边噙着一抹浅笑,脚下衣袍随着他的步伐摆动,浑身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优雅,却又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处处都透着一种亲近,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这是他上辈子锻炼出来的技能,眼神明明没有一丝温度,但那抹温柔的错觉,专注的目光,总会让人觉得他在看着自己,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尊重,被看重的感觉,这是花花公子对付女人的专用绝招,其实在这里也很好用。
  “在下不才,见过众位......学士。”黎耀楠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众人见他如此有礼,态度又如此和善,反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人好奇的问道:“清扬居士,难道是打算留下墨宝。”
  黎耀楠温和地一笑,目光扫过众人,亲切地说道:“有何不可。”既然已经被推出来了,那就干脆高调行事,原本他还想等会试过后,再在人前崭露头角,如今提前一些也好。
  不多时,茶楼伙计送来笔墨。
  黎耀楠沉思了一会儿,运用现代书法家,结合众多名家所发明的行书,提笔写下: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是取自红楼梦和魏征的至理名言,从古至今一直流传,还怕糊弄不住这些人。
  “好,好词,好句。”一看见他写的这两句话,立马有人称赞起来。
  “好字。”更有人大声惊呼。
  这时众人才发现,黎耀楠写的字体,似乎不同于时下的任何一种。
  “这是......”哪怕再怎么淡定的人,看见这种新字体,心里都大吃一惊,震动的无以复加。
  瞬间,黎耀楠的风头,盖过了刚才的云和华。
  黎耀楠谦虚地垂下头,语调极其温和:“在下不才,书法尚未大成,只练到如今的模样,今日但见众位兴致高昂,便忍不住拿出来献丑了。”
  有人脸红了一下,他们哪里是兴致高昂,明明是找碴好不好,不过黎耀楠言语亲切,透着几分玩笑,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这让他们觉得很愉悦,纷纷称赞他大度,果然有名家风范。
  当然,其中也有人不高兴,黎耀楠突然发现,今日有间茶楼,鬼头鬼脑的人还真不少。除此之外,范鹏翼脸色很难看,还有楼下隔间里的云和华,被人夺了风头,云和华又怎会高兴的起来,然而作为一个高傲的人,他同样不能上前争辩,只能忍着一肚子闷气,憋得脸都红了。
  今日之后,再没有人说清扬居士沽名钓誉,黎耀楠很敏感地察觉到,有人故意针对自己,范鹏翼发难太过巧合,根本毫无道理,他既然能跟路志安相交,必定不是蠢人,他有理由相信,范鹏翼背后有人指使。
  黎耀楠虽然早就料到,清扬居士崛起太快,必定会让人有所猜疑,或许还会有所言论,只是今日听到的传言未免太多,似乎除了一本书之外,清扬居士再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直觉告诉黎耀楠,有人故意在贬低自己。虽然动作很隐晦,但是上下窜连起来,想要发现,其实并不困难。毕竟,如今科举成绩尚未出来,此时发难太过可疑,只要是个聪明人一般都不会这样。
  黎耀楠想不明白,他在京中仿佛从未得罪过谁,这些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昨日他和路志安相约,贡院门口不少人都听见,他觉得今日的一切,似乎是专门为了他而安排,暗中的人,恐怕是见他不常出门,所以才逮住今日这个机会,倘若他没有几分真本事,哪怕表现得中规中矩,只要不够出彩,不能压下云和华的风头,今日说不定他就会名誉扫地。
  人们总是喜欢互相比较,清扬居士在众人眼中,原就没有好印象,尽管他后来用气势把场子给找回来,但如果表现的不够好,暗中的人定然会借机生事,那么他肯定也是沽名钓誉,攀权富贵的名声将被坐实。
  难道景阳侯府?
  黎耀楠摇了摇头,他和景阳侯府,称不上有什么大恩怨,只不过是从前被拒门外,但这事丢脸的也是他,这样一种情况,景阳侯府应当不会花费力气,对付一个小人物?
  黎耀祖?
  黎耀祖虽有几分能耐,但能请得动云和华?范鹏翼?黎耀楠觉得不可能。
  仔细思索了片刻,只能暂时将目标定在景阳侯府头上,毕竟今年过年,他和夫郎没有上门拜访,若是景阳侯府因此而生气,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也未必不可能。
  今日他算是尽兴而去败兴而归,黎耀楠一回到家中,直奔小旭儿卧房,打算在孩子面前找安慰,小旭儿如今已八个月大,不仅会翻身了,还会爬,顽皮的不得了。
  林以轩正在逗着孩子玩,放了一个颜色绚丽的绣球在前面,让小旭儿自己捡。
  小旭儿爬呀爬呀,使劲可大了,虎头虎脑的样子,逗得一屋子人都笑开了。
  看见黎耀楠回来,林以轩一眼发现他的异样,笑着问道:“怎么了?你今日不是和友人相约吗?”
  黎耀楠摆了摆手:“别提了。”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一口,可怜的小旭儿,眼看就要摸到漂亮绣球,呼啦一下,不见了,入眼是他父亲那张臭臭的脸。
  小旭儿不满意了,张牙舞爪,一把拽住自己父亲的头发。
  黎耀楠哎哟一声,心里郁闷了,这孩子,简直不像话。
  林以轩扑哧一笑:“快将孩子给我吧。”
  黎耀楠终于逃出魔爪,两人逗了一会儿孩子,直到小旭儿睡下,林以轩这才问他发生了何事,黎耀楠倒也不隐瞒,他知道自家夫郎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内宅之人,况且,夫郎对京城比较熟悉,两个人分析,总比他一个人琢磨强,他很不喜欢那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这会让他没有防备。
  ☆、第066章
  林以轩听完之后,心里立马就怒了,范鹏翼是谁,自家夫君不知道,但他知道啊,范鹏翼,庆元八年二甲进士,出身闵阳范家,其祖父范承志更是明微书院的院长,也是孟嘉平的老师,孟嘉平出身西北孟家,正是六皇子的母家。
  范鹏翼金榜题名以后,便入翰林院任职,当时只是正八品笔贴,三年后却以极快的速度,一跃两级升至正七品编修,六年后任国子监司业,九年后升成为国子监祭酒,专跟他祖父打擂台,十年后明微书院结党营私一事爆发,范承志下狱,范鹏翼也受到牵连,再后来范家虽因威望太高,求情的人太多,皇上网开一面,免除死罪,只将他们贬为庶民。
  只是随后,皇上又下来一道圣旨,范家人百年不许科举,很显然,旁人的求情更加激怒了皇上,否则也不会将人一竿子打死,百年之内范家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然而,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人家找了夫君麻烦,林以轩心里就像是有股邪火在燃烧,范家一家子老狐狸,长辈虽然不站队,小辈个个投机取巧,范鹏翼因为孟嘉平的缘故,坚定成为六皇子一党,想也知道,今日的事,肯定和六皇子脱不了关系。
  林以轩怒火沸腾,明明再无什么牵扯,六皇子却专门争对夫君,林以轩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六皇子是为了他,心里很快将这件事情阴谋化,迅速思索对策,不报复回去,他又岂能甘心。
  当然,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告诉夫君,莫名其妙得罪六皇子,总得有个理由,影响他和夫君的感情就不好了。
  林以轩掩藏住眼底的冷光,笑着道:“范鹏翼出身闵阳范家,祖父是明微书院院长,你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明微书院已经引起皇上的忌惮,总有一天会被拔除,目前朝中关系复杂,清扬居士大名鼎鼎,得罪了什么人尚未可知,只要你自己立得稳,又何必怕了旁人算计。”他敢肯定,六皇子绝对不敢有大动作,毕竟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均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
  林以轩心中鄙视,更为自己以前的无知懊悔,此时回过头来看看,他上辈子,简直就是瞎了眼睛。
  黎耀楠有了一瞬间的了然,难怪路志安敷衍其词,不愿得罪范鹏翼,原来人家背景强硬。
  却说皇上那边,看见黎耀楠的答卷,真真被惊艳到了,法治,没想到有人跟他一样崇尚法治,再看其他内容,每一条的对策均可实施,皇上越看越入迷,心里开始盘算,上面的政策如果施展开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次日皇上便迫不及待,找来几位大臣商议,只将答卷摊开给他们看。
  朝中大臣吃了一惊,很快争辩起来,除了几位大人保持中立以外,其余大臣无一不是提出反对意见。
  黎耀楠的名字再次火了一把,当然,这一次的火,只限于看过答卷的官员。
  皇上被一瓢冷水泼下来,惋惜有,更多却只是面无表情,听见大臣对科举名次的安排,心里忍不住冷笑,大笔一挥,除了常和辉之外,京中呼声最高的举子,没一个能入前十。
  瞧瞧,柳立阳、葛宏辉是太子的人,黎耀祖是礼部尚书的人,云和华则是他那位好皇叔的人,一个一个打得好算盘,不过,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柳立阳背后站着山东柳家,常和辉背景则不显,于是两相比较取其轻,常和辉捡了便宜。
  至于黎耀楠,尽管他也是景阳侯府的人,鉴于这一次的答卷皇上满意,并且成绩排又在第三十八名,皇上反倒被激起了气性,刷刷两笔,变换了他的位置。
  三天后贡院放榜,张贴榜文处黑压压挤满了人。
  “第一名是常和辉。”有人大声叫道,没人觉得意外,只是轮到第二名的时候,有人就惊诧了。
  “第二名是齐云山,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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