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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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巧遇
  再后来,陈丽华想继续上学是因为老师的鼓励,她想通过学习改变家里的现状,不然,她只能和母亲一样围着锅台转悠,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一辈子。
  陈爸多次想让闺女放弃上学,因为她上学了,家里没人看孩子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几次三番,他都没有说服闺女。还是陈妈说,反正上学又不用花钱,她想上就让她上,只要不耽误干活就成。甚至有的时候,陈丽华带着年纪最小的弟弟去过课堂。
  陈丽华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有文化的人才能干更多的事情,干更体面的工作。所以,她心里有一股执念,让她一直没有放弃上学。
  本来陈丽华是贫下中农,成分很好,能被推荐上大学,可她家没钱没势,最终被人顶替了,这件事对她打击曾经不小。因为她没有机会上大学,才松了口去相亲。
  陈丽华相中沈玉成的原因,就是因为听说他也是高中生,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愿意,最重要的是沈玉成家庭条件好,也许能出得起彩礼,相比较而言,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时候相亲都这样,不只要看人,还要看对方的家庭条件和家庭成分。沈玉成没上成大学,是因为他毕业早,那时候大学里很乱,他才没有去成,这完全是时代原因。
  陈丽华打扫完院子,洗完一家人的衣服,喂了家里的几只老母鸡,才有空歇会。
  这不,她一忙完,就没弟弟妹妹给缠住了。
  “大姐,你带我们去镇上玩玩呗,行不?”小弟陈建华才九岁,他最小,又是个男孩,哥哥姐姐都让着他,他在家里比较受宠。
  陈丽华的两个妹妹陈丽青和陈丽云,还有弟弟陈建华都是她带大的,对三个小的来说,陈丽华比他们的妈还亲,还近。
  陈丽华痛快地说:“你去问咱妈,要是她同意,我就带你去。”
  其实,除了陈丽华犟着上学这事,她还是很听话的。她也知道家里苦,就想帮着家里多干点活,一有空,她就去帮她妈推小车、挑担子,就希望能多挣点工分。
  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学着做鞋,现在家人穿的鞋都是她做的。
  所以,除了上学这事,陈爸陈妈对这个闺女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
  陈建华跑到屋里问他妈能不能让大姐带他们去镇上玩,陈妈寻思快过年了,家里没事,就把他们放出去透透风,同意他们出去,但是钱一分没给,因为家里的钱都攒着给老大娶媳妇。
  陈丽华回自己屋拿出偷偷攒下的几毛钱,带着弟弟妹妹出发了。
  向阳村和兰欣家住的村子在同一个镇上,却是相反的方向,所以,陈丽华他们去镇上也不远,只有两三里路。
  陈建华出来玩很高兴,一上路就和撒欢的小毛驴一样,到处跑,两个小姐姐还和他打打闹闹,陈丽华就在后边看着弟弟妹妹们玩。
  可她脑子里却想着彩礼的事情。说起来,比起结婚,她更想去上大学。她对上学就是有股子犟劲,认准了,九头牛都拉不回她来。
  陈丽华没底,她不知道沈家会不会出这份贵重的彩礼。要是出了,她家就松快了,哥哥可以用这份彩礼结婚;要是黄了,下次相亲还不知道遇到什么样的。此时,她的命运就像悬在悬崖上的马车,稍微一动,就有坠崖的危险。
  这是真格的,要是沈家不出彩礼,父母会给她再找下家,遇到个不合心意的,而人家愿意出彩礼,那她就……
  这农村吧,找对象也有说法。要么家庭条件相当,你出彩礼,我出嫁妆,谁也不沾谁家的便宜,这样一般都是双方父母比较愿意做亲家,比较讲理的人家。
  还有的,拿闺女来换一笔彩礼,而出不起太多嫁妆,这样的一般找不到好主,要么找个身体有残疾的,要么找个头脑不健全的。想想也是,人家要是人全换,干嘛花大价钱找个出不起嫁妆的,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一般没人愿意干这事。
  当然,还有疼闺女的,家里条件好,就一个闺女,不在乎姑爷家是不是很穷,找个倒插门女婿或者陪嫁给闺女一大车嫁妆,这样的就是男方的福气。
  总之,各有各的缘法,有些夫妻就是因为因缘际合走到了一起,有些有情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路人。
  沈玉成他们到了镇上,就直奔供销社,主要是因为别的地方也没卖东西的。
  兰欣买了牙膏、牙刷、毛巾、卫生纸等必须的日常用品,草纸,卫生纸、牙膏还是凭证限量供应。
  兰欣还想买点记忆中的高粱饴糖和橘子糖,都有好多年没尝到那个怀念的味道了。主要是兰欣觉得买东西都论分论毛,和后世相比,她认为东西太便宜了,一时没控制住,差点当了“购物狂”。这时候的一毛钱太有分量了,能买一大把糖,能买一块豆腐,能买一斤豆芽……
  沈玉成看妹妹买来买去,怕把钱花得不够买布料的,没法回家交代,赶紧让妹妹先去卖布的那里买布。
  兰欣看着布料有劳动布、灯芯绒、涤纶几种,还有比较贵的“棉的确良”。她按照沈妈的吩咐,给哥哥买了一块藏蓝色的劳动布做衣服,自己则挑了一块蓝色的灯芯绒做褂子,她不打算做新裤子,因为家里的布票的确紧张,不如用到恰当的地方。
  买完布料,钱花得差不多了,兰欣拿自己留的私房钱去买了几毛钱的高粱糖。
  沈妈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三人就要回家,镇上除了供销社,没什么好逛的地方。
  三人出了供销社,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陈家姐弟。
  因为相亲是去女方家相的,兰欣没见过陈丽华,当她看到对面几个看着大哥发愣,就知道他们认识大哥。然后沈兰欣就联想到了相亲,想道了对面年龄最大的就是陈丽华,她看了看大哥,果然,大哥也看着几人发愣。
  据兰欣观看,陈丽华长得是那种很耐看的苹果脸,被风吹红的腮霞让她显得更有青春朝气,身高约有一米六多点,和自己差不多,不胖不瘦,身材很好。她身上的衣服带着几个补丁,却很干净,她的妹妹和弟弟也是一样。兰欣对陈家人的第一印象还好,虽然穷,但都知道干净,看眼神,都是老实孩子。
  兰欣稍一打量,悄悄递给大哥一个眼神,好像在说:“这个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叫陈丽华的那个?”
  大哥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他和陈丽华还没定亲,不好意思和人说话。
  兰欣心理上又不是真的小,她直接把陈丽华的弟弟妹妹当成小孩子,伸手抓了一大把刚买的糖,过去分给三个小的。
  陈丽华忙伸手挡着,不让兰欣把糖给他们,“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用给糖。”
  兰欣看她弟弟也就□岁,这还不小,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
  “姐,这是给弟弟妹妹吃的,这不快过年了吗,快拿着。”兰欣如此解释,其实她是想趁机了解一下人家。
  陈丽华的妹妹和弟弟也不好意思要她的东西,听到大姐说的话,一直往后退。
  最后,兰欣硬是把糖塞给了三人。兰欣刚才和陈丽华推拒的时候,摸到她手上有着磨人的茧,手却很干净,指甲也很短。她猜陈丽华一定是经常干活造成的。兰欣虽然自己没干过重活,她知道有很多像她一样大的女孩,都是家里的半个劳力,能帮着家里挣工分。
  陈丽华看拗不过兰欣,只好红着脸让三人收下,“快谢谢这个姐姐。”
  三个孩子分别听话地说了句:“谢谢。”
  兰欣和陈丽华寒暄了几句,才点头告别。
  陈丽华脸色红扑扑的,冲几人点点头,就领着弟弟妹妹离开。她弟弟妹妹一直频频回头看三人。
  兰欣他们转身往回走,沈玉浩问了句:“大哥,刚才那个大姐就是和你相亲的人。”
  兰欣一听二哥的话,扑哧一声就笑开了,“二哥,人家好像和你一样大。”
  沈玉浩听到兰欣清灵灵的笑声,想想自己刚说过的话,才知道有歧义,不由辩解:“我是说那几个孩子的大姐,不是我大姐。”
  他这么一说,就连沈玉成都呵呵笑了。
  沈玉浩脸皮厚点,他才不怕大哥和妹妹笑话,跑到兰欣跟前问:“兰欣,你觉得那人怎样?”
  兰欣说:“我觉得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觉得怎样,要真成了,大哥才是和她过一辈子的人,又不是我。”
  其实她觉得,以她观察的表象来看,陈丽华要比那个刘兰好上很多,刘兰除了皮相好点,性格真不好。看陈丽华的弟弟妹妹,都是老实孩子;至于陈丽华的性格,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不过从侧面了解,她觉得陈丽华应该是那种能干、坚忍、还有点倔强的性格。
  兰欣想过,等快考试的时候,要大哥也好好学习,考个大学,那样就不愁以后的出路了。毕竟在农村真没有什么好活干,就算有出路,有赚钱的法子,也得下力干活,怎么着都不如以后分配个好工作来得体面。
  现在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只等着快要到来的机会。
  兰欣想,要是大哥真是现在找对象,最好找个有文化的,过两年能一起上大学。她不可能不让家里给大哥找对象,没理由啊,她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去。
  ☆、14抓流氓
  去时远,回时近。兰欣一路瞎捉摸,跟溜达着玩似的,很快就和俩哥哥回到村里后,他们看到很多婶子大娘还有孩子都往村东头跑。
  沈玉浩一看就猜到肯定是那边发生大事了,伸手就抓住一个孩子问:“哎,咋了,谁家出事了?”
  那孩子连头都不带回的,说了句:“不知道,听说是在抓流氓,看热闹去啰!”就急忙跑了,生怕去晚了看不到热闹。
  也是,身处这个年代,连个收音机都很难听到,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娱乐活动,要是谁家出点事,全村的人恨不能围上去看热闹,那情景,绝对比看演露天电影还热闹,基本全村老少爷们、闺女媳妇、大人孩子都在,就连集体养得那耕地的牛,都长长地“哞”一声,想去凑凑热闹。
  “抓流氓走,咱看看去。” 沈玉浩一听有热闹可看,连东西都顾不得放家里,拿着就要往前凑。
  还是大哥稳当,说:“我把东西放家里,你和兰欣先过去看吧。”
  说完,沈玉成就把所有东西拿过去回家了。
  沈玉浩火急火燎地拽着兰欣的袄袖子就走,“走快点,兰欣,去晚了说不定就看不到了。”
  其实,兰欣真不喜欢站在大街上看热闹,没事她更喜欢蹲在家里。不过这次她听说是抓流氓,好奇心就上来了,前世没听说过抓流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是流氓?
  这样,兰欣就任二哥拽着她去看抓流氓事件了。
  到了十字路口,看着人流都往南走了,那个方向……不是知青大院么,难道是在那里抓到了流氓?兰欣和二哥都纳闷,两人对看一眼,就往那边走去。
  兰欣和二哥走到大队那里,远远地看到小桥南边有一大帮人围着看。他们过了桥,走了一二十米,来到一处小树林前,就听到一阵抢天哭地的大骂声:“我打死你这个流氓,让你勾搭我闺女,你也真是太不要脸了,这光天化日的,你也敢动手动脚……”
  这个彪悍的声音,不就是齐红梅她那个极品妈。怎么,难道齐红梅被人流氓了,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惹齐红梅她妈?兰欣一边猜测,一边看着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估计以她的身板挤不进去。
  沈玉浩一到地方就往里挤,早把妹妹给忘到后脑勺去了。
  兰欣似乎听到有人劝解的声音,只是外面的人呜呜呀呀说话,让她听不真切。
  兰欣好不容易找个一个缝隙,踮着脚尖看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真奇妙,被齐红梅她妈揪着打的人竟然是吴志远。此时的吴志远分外狼狈,脸上挂着两个乌眼青,领子被拽歪了,衣服上脏兮兮的,不知打哪蹭了一身土。
  吴志远估计被齐红梅她妈折磨的够呛,这会在一边傻呆呆地站着。贺兵拉住齐红梅她妈,可能是跟她在那儿说情,苏玉琼也着急地站在一旁劝说,至于主角齐红梅,则缩在一边不吭声,估计是她妈的气场太强大,把她压住了。
  兰欣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切,简直想笑出声,她真没想到能见到吴志远这么狼狈的一天,前世他在她面前,永远衣着光鲜,装作温润如玉的样子,让一帮傻姑娘看了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个个傻不愣登地围着他转,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兰欣一点都不同情吴志远,谁让他整天摆出一副情圣脸,觉得自己长得帅,自以为是,觉得姑娘都应该讨好他,他这是活该,自找的。这一世,或许因为兰欣的重生,好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好多人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兰欣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她觉得,这件事真是大快“她”心,心眼不正的人就应该得到惩罚,这就是“不是不报,时辰不到。”
  吴志远不甘心认了流氓这个罪名,看到贺兵替自己说解,还插话说他没耍流氓。他不说不要紧,一开口就把齐红梅她妈惹炸毛了。
  兰欣在这边云游思梦,忽然听到齐红梅她妈大叫:“这个臭知青,还敢狡辩,看我不把他送到革委会批斗,他这个就应该给他戴上高帽子,剃光头发,挂上写着大流氓的牌子游街,让全镇的人都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都得拿石头砸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吴志远一听批斗,脸色都白了,腿也有点发抖,颤微微地指着齐红梅说:“我没对她耍流氓,是她叫我来的,是她叫我来的……”
  齐红梅一个姑娘,被这么多人围着,再加上她的“夜叉”妈在场,估计她没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受到了惊吓,根本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哭泣,默不做声。
  兰欣听见周围有人说:“我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好几次了……”
  这话惹炸了齐红梅她妈,她妈那圆滚滚的身子直接跟个球似的跳起来,揪住吴志远的耳朵说:“啊,都好几次了,我闺女能找你好几次?你不愿意还跟她见面,你当她是个傻子吗,你个臭驴蛋子,看我不打死你,我打死你……”
  看到齐红梅她妈那威武的身体冲吴志远招呼过去,贺兵赶忙拉她,谁知齐红梅她妈气愤地迁怒说:“你拿开你的臭手,你也想耍流氓是吧,你们这些知青都是流氓,臭流氓……”
  齐红梅她妈是气疯了,人家一个大小伙子,谁流氓她啊,就她那水桶腰。大肥腚,哪个稀罕?
  贺兵赶紧把伸出的胳膊放下,就怕被扣上是他是流氓的帽子。苏玉琼那小身板根本不是齐红梅她妈的对手,她有心帮吴志远,可是有心却无力,被齐红梅她妈一扒拉,就给推一边去了,还推得她趔趄了一下,差点坐在地上,幸亏旁边的人拉了她一下。
  周围的人看得是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上前拉架的。这次要是犯事的是村民,早就有人管了,可犯事的是知青,大家就等着看热闹了,还希望越热闹越好,大伙看得入了迷,竟然没人去给大队上送信。
  其实,这齐红梅一直缠着吴志远,多次约他出来,怕村民看见次数多了说闲话,就把他约到小桥南边的一个小树林里。齐红梅她妈出门回来,正好看见自家闺女鬼鬼祟祟出去了,好奇之下她跟了过去,却看见她家的傻闺女竟然把家里的东西偷偷送给这个叫吴志远的知青,齐红梅她妈是谁啊,那可是打遍全村无敌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没人能白占他们家便宜。登时她就想出主意,趁两人拉扯的时候,跑过去抓住吴志远说他耍流氓,欺负她闺女,接着就泼妇式的拳打脚踢齐上阵,被过路人听见后,就都围上来看热闹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大伙儿都跑来了,这可比演戏热闹多了,主角配角都全了,一出比一出好看,大家看得入了迷,自然就忘了给管事的人送信。
  村里的支书、主任、队长开年终总结大会,一直开到中午。开会的人出来就瞧见桥那边的一大帮子人。
  碰巧,去镇上革委会上班的齐建国(红梅她爸)骑着他的大金鹿回来了,和大队的人碰到一块,寒暄了几句,看这边好像除了什么事,就一起过来看看了。
  齐建国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那会儿,趁着动乱批斗这个地主,批斗那个□,从人家里翻箱倒柜得了不少歪财。他家可比沈支书家有钱多了,家里不只有大金鹿,四大件都有,他们家买时可是村里头一家。不过,就齐建国这样的,村里人虽然不敢得罪他,但在背后都看不起他,说他狗仗人势、乱扣罪名啥的,没干过好事,干得都是缺德事,早晚遭报应。
  话说回来,村委的人都过来了,看到围得人多,他们跟本瞧不见里面发生啥事,这齐建国就装模作样喊上了,“咋了,出啥事了,都围在这里干啥,闲的没事干了是吧?”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又有人来看热闹的,头也没回说:“看人打流氓呢。”
  后来觉得人说话的口气不对劲,回头一看,还是干部们都来了,赶紧闪一边去吧。有眼神灵活的看见村委的人来了,就麻利地往一边溜,同时,给周围的人使了眼色,大家很快就给让出一条路来。
  齐建国可没想到被围在里面哭闹的是他家媳妇,更没想到被流氓的是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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