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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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十一月了,他何时才回来呢?
  一个人走在铺满鹅暖石的小路上,秋明月心里难免有些黯然失落。不知不觉,她来这个世界都快三年了。三年啊,发生了好多事呢。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一步步走过。到现在,蓦然回首,她几乎都看不到最初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不由得苦笑连连,世事磨人啊。到底,回不到最初了。
  “世子妃。”
  回到桐君阁,醉文和孙嬷嬷已经迎了出来。孙嬷嬷一脸的担心,显然是听说了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
  秋明月笑了笑,走进去。
  “母妃这段时间可好点了?”
  醉文有点不太情愿提起荣亲王妃,因而声音有些闷闷的。
  “天天精心调理着,听说起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不能受刺激。”
  “嗯。”
  秋明月掀了珠帘走进内室,一眼就看到窗前停着的鸽子,眼神亮了亮,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你们都在外面伺候着,不用进来了。”
  想要跟进来的醉文脚步一顿,低头退了出去。
  秋明月大步走到窗边,取出鸽子绑在脚下的信圈,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充满了思念和关切。
  “萱萱,战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下个月就可以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好不好?是不是又有人找你麻烦?你别怕,等我回来就给你报仇。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许把我推给其他女人,听见没有?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你要死敢给我娶其他女人,你迎一个我就杀一个。还有,不要进宫。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称病在家,不要出门,等着我回来。最后,我想你,很想很想。”
  秋明月看着那最后几个字,不由得失笑,眼角却微微有些酸涩。
  他知道了吧。知道有人逼着自己给他纳妾,他怕自己伤心难过,才特意千里飞鸽传书传达思念吧。不过还是改不了霸道别扭的脾气,一上来就威胁她,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窗沿停着的信鸽,睁着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回信呢?主子还等着呢。
  秋明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它的头,转身准备笔墨,铺开宣纸,只写了一句话。
  “你要是再不会来,只怕以后这桐君阁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写好了以后她将信纸卷起来,然后绑到鸽子腿上,将它放飞。看着外面蓝天白云,大雁自由的飞过,她也心生向往。什么时候她也能这般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用了午膳以后,她就靠在软榻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就听醉文说堇侧妃被关了禁闭,连带着她的女儿也被禁足在自己屋子里。据说荣太妃已经在给她安排婚事,等过了年就把她嫁出去。
  其实秋明月明白,荣太妃这是在给她们留最后的后路。无论未来荣亲王府是存是亡,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凤倾雅几个无论如何也是荣亲王的亲生女儿,荣亲王这些年多有忽略这几个儿女,这个时候自然要为他们好好打算。至于他们领不领情,就不在秋明月的考虑范围之中了。
  如今她正在研究给凤倾璃纳妾的事呢,每天都有好多画像和名册送到她手上来,倒是把探望沈千樱的事给放到了一边。不过她不会给人留下话柄,那日出了宫以后就已经让人送了礼物过去表示慰问。沈千樱既然称病,自然也不能来王府了。听说自己在忙着给凤倾璃纳妾,据说还大发了一通脾气。
  秋明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好笑,沈千樱脸皮够厚的。她又不是凤倾璃什么人,自己给凤倾璃纳妾,关她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做荣亲王世子妃了?
  不过她主动给凤倾璃纳妾一事,还是引起不小轰动的。自她嫁给凤倾璃以来,凤倾璃对她百般宠爱呵护,这京城贵族之中,谁都看得分明他俩感情甚笃如胶似漆。如今凤倾璃才离开京城,她这个妻子就给丈夫纳妾。这份大度与觉悟,倒是让很多名门贵妇大肆称赞了一番。
  其实之前凤倾璃一直独宠她一人,外面已经有人说她红颜祸水,媚行于上。如今她这番举动下来,倒是很快的挽回了一个贤惠大度的名声。
  对于这一切秋明月倒是不在意的,不过有人不满了。在她刚命人将那些还未出嫁的京城名媛的画像和家世情况名册拿来的时候,宇文溪第一个就气冲冲的来到了桐君阁,劈头盖脸就问。
  “你当真要给璃哥哥纳妾?”
  秋明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见她面色潮红,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息,显然是一路跑进来的。眼睛璃冒着腾腾的怒火,那摸样好像自己不是给凤倾璃纳妾,而是给许天佑安排相亲似的。
  秋明月好笑的看着她,“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来坐下,先喝杯茶消消气。”
  她放下手中一张画卷,亲自给宇文溪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我不喝。”
  宇文溪气呼呼的坐下,脸色不善的看着桌子上散乱的仕女图,扬了扬眉,语气不无讥讽。
  “我还以为你很特别呢,没想到你跟那些女人一样迂腐,呵呵,瞧瞧,多大度啊。身为正妻,主动给还出门在外的丈夫纳妾,如此宽容大度贤惠温柔,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来两个。倒真是不愧皇帝舅舅赐给你的那个‘第一贵爵夫人’的称号。”
  “唔,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秋明月也不在意她言语中的讽刺和嘲笑,与有荣焉的点点头。
  “你—”
  宇文溪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见秋明月又拿起一副仕女图,还很认真的看,她更是气得伸手一把抢过来,三两下就撕碎了,还不解气的踩了两脚,怒火腾腾的瞪着秋明月。
  “秋明月,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明知道璃哥哥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还给他纳妾?你让他情何以堪?就为了什么狗屁贤良淑德的四个字,你就拿刀子去割她的心。你——”
  “小姐,别说了。”
  身后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跟过来,见她发怒连忙就要阻止,被宇文溪一把推开。
  “滚开。”
  她腾地站起来,指着秋明月骂道:“算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也是个虚有其表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女子。”
  秋明月淡淡的打断她。
  “秋明月!”
  宇文溪大怒,声音高得差点震碎了她的耳膜。
  秋明月叹了口气,对身后战战兢兢的丫鬟道:“你们都退下。”
  “是。”
  所有丫鬟都下去了以后,秋明月才无奈的看着宇文溪。
  “你打算就这样站着跟我说话?”
  宇文溪仍自生气,根本不理她。
  秋明月叹了口气,低低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给他纳妾来着?将来你嫁给了许天佑,你会主动给他纳妾吗?”
  “休想!”
  宇文溪想也不想就断然否决,而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怀疑的看着她。
  “别告诉我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哼,我才不信,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不成?”
  “你说对了,还真有人拿刀逼着我给他纳妾。”
  秋明月语气无奈,眼神却没有半分的为难。
  宇文溪有些诧异,也顾不得生气了,坐下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奇怪,你和璃哥哥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给他纳妾?再说璃哥哥还不在京城…”她突然一顿,眼睛睁大,“对了,我就说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呢。这璃哥哥都不在京城,你给他纳什么妾?”
  “你都说了他不在京城,我就算给他纳百十个妾,不也等他回来才能娶?”见她终于反应过来,秋明月这才道:“何况我这是给他选侧妃,不是一般的妾。你自幼虽然视那些礼教于无物,总也该知道。亲王世子娶侧妃,是要上玉蝶的吧。而且好歹是入亲王府,皇室宗亲,身份自然不能差。你觉得对方会受这大婚当日也不见新郎的委屈?”
  宇文溪恍然大悟,“所以你给璃哥哥选侧妃是假的?可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的。”
  秋明月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骗人!”
  宇文溪瘪了瘪嘴,“别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儿,你不愿意做的事,谁能强迫得了你?”
  秋明月嘴角溢出一丝笑,“你好像太高看我了吧,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我不过一个柔弱妇人,除了这世子妃光杆身份,什么也不是。就连这个什么‘第一贵爵夫人’也是人家施舍的,哪日有人看不惯了,直接收回去也很正常。怎么就没有人能强迫我了?你当我是你啊,有公主娘世子哥哥宠着,侯爷爹太后皇祖母皇帝舅舅护着,便是杀人放火也没人把你怎么着。”
  “溪溪,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这般肆意妄为不顾一切的。”
  先前那番话还有些散漫,后面这句话却道不尽的心酸,说不清的凄楚和无奈。
  宇文溪莫名的心中一揪,嘟着唇道:“你的意思是,皇帝舅舅逼你?”
  秋明月叹了一口气,“你出门之前你爹娘没对你说什么?你不知道我前两天被太后召见入宫差点就出不来了吗?”
  “啊?”宇文溪瞪大了眼睛,随即道:“我听说你要给璃哥哥纳妾,怒气冲冲的就出门了,我娘是准备告诉我什么来着,但是我当时正愤怒,哪里听得清她的解释?就跑来王府了。”
  她一把拉住秋明月的手,催促道:“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一直唤太后为皇祖母么?怎么称呼都变了?”
  秋明月无奈的将那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才道:“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吧?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给他纳妾来给自己添堵?我可没那么大度贤良。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瞧你,比我还着急。”
  得知自己误会秋明月了,宇文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嘟着唇道:“那我也不知道你是故意得嘛,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就一直奇怪呢,凭你的性格,怎么可能给璃哥哥纳妾?原来如此啊,吓死我了。”她边说还边拍了拍胸口,再次瞪了秋明月一眼。
  “摆脱,我的姑奶奶,你下次再做这些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害得我白担心一场,心脏病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
  秋明月看她嘟着唇的样子异常可爱,不由得笑了出来。
  “行了,你还是多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她向后靠了靠,懒洋洋道:“我听说前段时间你跟许天佑走得很近啊。怎么,如今他上战场了,你一个人孤独寂寞了?”
  “才没有。”
  宇文溪被她说中心事,脸色有些红,嘴巴却不承认。
  “什么孤独寂寞?亏你还是名门闺秀呢,说话这么不知羞。”
  秋明月不以为意,“我都嫁人了,有什么可羞的?不过说真的,你也十四岁了吧,该是嫁人的年龄了。唔,我看啊,等这次边境战事告捷,你娘就应该要给你安排嫁进许府了。你呀,没事还是在家里给自己绣嫁衣吧。虽然我并不觉得女人就该整天呆在屋子里绣花弹琴伤风悲秋的。但是好歹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也要上上心吧。”
  她本来自现代,思想灵魂和这个世界的女人大相径庭,平时也怕自己过于异变的思想和言行让人怀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而总是压抑畏首畏尾。难得宇文溪这丫头投她的脾性,两人年龄又差不多,因此秋明月在宇文溪面前也不用顾忌什么,反倒是像一个长辈那样谆谆教导起来。
  宇文溪虽然性子有些开放大胆,但是好歹是春闺女儿,提起自己的婚事,还是有些羞涩,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神也布满了羞怯。嗔了秋明月一眼,“瞧你说话的口气,跟我娘似的。”
  秋明月笑了笑,“好歹我也算是你嫂子吧,长嫂如母你没听过吗?不过看你这丫头整天嘻嘻哈哈舞刀弄枪的,怕是不懂这针线活的。这样吧,我看你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的,不如就来王府陪我吧,我教你女工,好歹要把自己的嫁衣绣好。”
  她说着又去拿桌子上摆放的那些仕女图,宇文溪皱了皱眉,不无嫌弃道:“这些女人都不好,丑死了。”
  秋明月瞥她一眼,“整个京城待嫁的有身份的闺中女子画像可都在这里了,什么丑死了?你那什么眼光?”
  “本来就是。”
  宇文溪随手抓起一张画,画上女子眉眼温润,朱唇丹口,温婉如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你看吧,这些女人跟你一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不就是丑吗?”
  秋明月一噎,没好气道:“你还当这天下女子个个都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那干脆娶个公主算了。再说,这不是做戏吗?那么认真干嘛?我就随意挑几个合适的,把几个侧妃的位子填满了就行了,你还真让我给他挑几个绝色美人?”
  宇文溪一愣,有些讪讪的低下头。
  “说得也是。”
  秋明月又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一边悠闲道:“我说,你要是没事呢就替我去一趟沈府吧,我那表姐生病了,我呢,自己也身子不爽利,又忙,脱不开身,你帮我去瞧瞧,算是替我尽一点心意。”
  “你又哪里不好了?”
  宇文溪上上下下打量她。
  秋明月犯了个白眼儿,用刚卷起的画卷打了一下她的头。
  “你傻啊你,我要是不生病,怎么能安安稳稳的呆在王府?我要不是病重还想着替自己的丈夫纳妾,外面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把我给淹死了。更何况——”她眼神幽幽的看向皇城的方向,喃喃自语着。
  “只有我自己大度主动出击,才能挡住真正的危机靠近。”
  宇文溪皱着眉头,虽然她声音很小,但自幼习武的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又有些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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