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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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脱光了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旁人的指指点点。
  午饭后,周陈生再三确认虞泽的状态后,终于还是同意留他一个人在家养病。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响,虞泽松了一口气。
  他喝了退烧药后又躺回床上,意识昏昏沉沉中,听到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我怕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你会看不到我的问候,我怕初一的鞭炮太吵,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乔一凡在这提前给您拜个早年,祝您新年快乐!】
  打开手机,是乔一凡的祝福短信。
  虞泽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难掩的失望。持久的高烧令他的思维也变得迟缓了,好半天才动了动手指,然后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喂小泽!忽略刚刚那条群发的短信啊!忽略忽略!电话那头传来乔一凡热情满满的声音。
  嗯虞泽重新躺回去,从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应声。
  哎?小泽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啊?乔一凡一下子就听出来他的不对劲,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发烧了。
  乔一凡一蹦三尺高,我滴个妈呀!你居然发烧了!怎么办?你去过医院了吗?医院今天还开门吗?严重吗?要不我现在去你家
  劈哩叭啦一连串的轰炸下,虞泽不得不出声打断他,停。我没事,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了,别折腾。
  真的吗?乔一凡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顿了顿又问道:不然我叫司机去接你来我家过除夕,好不好?
  我不想来回折腾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除夕快乐,挂了。
  别人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除夕,自己一个外人插入其中又算什么呢?他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罢了。
  唇角扬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虞泽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
  浑身的力道都因为发烧而卸了下来,虞泽感觉自己现在像是泡在了热水里,像个软脚虾。
  一片寂静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明明是才睡了一觉,可就是有一股由内而外的疲倦感,让他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
  铃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几秒后再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子,拿过手机。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接通,虞泽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只有轻微的脚步声通过呲呲的电流传过来。
  心脏却猛地往胸膛上撞了一下,虞泽迟疑道:祁源?
  是我,小鱼儿。两秒后,低低沉沉的嗓音终于响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听起来非常急切,再多说两句话给我听,我快要想死你了!
  干燥发白的唇瓣微微开阖,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鱼儿?虞泽?你还在吗?祁源听不到他的回应,顿时急了,连忙道歉: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说好要一起过寒假,我却爽约了,真的对不起小鱼儿
  对啊,说好了要一起的,为什么没来?向来清亮的嗓音微哑,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为什么不来?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窒,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解释,只能以十二万分的认真保证:对不起小鱼儿,以后永远不会再对你爽约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小鱼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黑暗中,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流过烧得通红的脸颊变得滚烫,又滴落到手背上,打出清脆的水声。
  虞泽!求你跟我说说话,别吓我!祁源的声音方寸大乱,求你了,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我要是再骗你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祁源一声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喊声响起,所有的难受和委屈瞬间犹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倾泻而出。
  祁源的心都要被一声给喊碎了,嗓音低哑粗砺得像是掺了石头,别哭,小鱼儿,别哭你一哭我就想杀了我自己!
  虞泽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你先等等我那头的人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又一声,可怕的撞击声持续了好几下,忽然一阵猎猎风声,然后又传来他的喘气声,小鱼儿,你先别哭,你家里现在有人吗?
  虞泽拿掉了手,呜咽道:没有
  乖,别哭,我在呢,我就在这。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祁源只能不断地重复着,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别挂电话,我一直都在。
  抽噎声渐渐止住了,但虞泽很多年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了,加上高烧带来的症状,很快意识又变得昏沉起来。
  他倒在床上,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机,放在耳畔,听着对方的低哄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是在祁源的呼唤声中再次醒来的,小鱼儿,你能告诉我你住哪一栋吗?
  虞泽愣了一下,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小区里,但我不知道你住哪一栋。
  下一秒,虞泽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下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毯上。
  他稳了稳身子,冲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楼下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纷纷扬扬的小雪花在灯光下像是跳舞的小精灵,轻飘飘地落到男生黑色的大衣上,显得格外纯洁无瑕。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男生抬起眼睛,看向了他的方向,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虞泽心中那座早已摇摇欲坠的冰山堡垒,轰然倒塌。
  他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和鞋子,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然后飞奔出去。
  他一路穿过冰原海水,穿过荆棘丛林,穿过漫长的时光,穿过孤独的岁月,穿过黑暗和苦难,飞奔向他的光和未来。
  祁源一眼就看到了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家伙,身体快过大脑,他迈开大长腿,几大步迎了上去,小鱼儿,你怎么下来了
  迎面跑来的少年毫不停顿,直直地朝他扑过来,他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小鱼儿?祁源抱住了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么热情?小鱼儿是不是也想我了?
  双手死死地揪住了挺括的大衣,虞泽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瞳湿润又明亮,燃着一簇不顾一切的火光。
  说你会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命令的句式,语气听起来却像是要哭了。
  祁源愣了一下,继而垂眸,温柔又爱怜地注视着他,平静又疯狂地说: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死掉了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的鬼魂也会永远纠缠着你。
  本该是听起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虞泽却粲然一笑。
  一片雪花落在了花瓣似的红唇上,他踮起了脚尖,将那片冰凉的雪花印上了对方的薄唇。
  一个冰凉又滚烫的吻。
  第55章
  天地间的一切, 瞬间都静止了。
  祁源大脑一片空白,垂下的视线里只余那双燃烧着火苗的湿漉漉的眼瞳,嘴唇上的触感是冰火两重天。
  那片薄薄的雪花融化成一滴雪水, 微微湿润在贴合的唇缝间。几秒后,那双柔软又滚烫的唇离开了他的。
  他的眼底本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夜色, 此刻却生生卷起了疾风暴雨,像是即将失控的野兽。
  虞泽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 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逃离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下一秒, 宽厚有力的大掌闪电般握住了他的手腕, 将他整个人带到了自己身前, 然后用双臂牢牢地将人锁在自己胸前。
  你想去哪儿, 小心肝?祁源的嗓音暗哑不堪, 像是他眼里的一团火给燎着了, 亲了我, 我就是你的人了,还想跑去哪儿?
  手心抵着的是坚硬如铁的胸膛, 隔着厚厚的一层大衣, 如擂鼓的心跳声砰砰砰砰,一下急过一下, 连带着他的心跳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见怀里的人没有再挣扎的意思, 祁源腾出了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红彤彤的小脸蛋,拇指蹭了蹭唇角的水渍, 而后顺着下颌线往下滑,覆上了纤细柔软的后颈。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语气亲昵而暧昧,小心肝,为什么亲我?
  虞泽的体温本就很高,但依旧像是被他的掌心给烫到了似的,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脖颈流过脊柱骨,流往四肢百骸,让他的腿软到几乎站不住。
  祁源将他揽得更紧了些,让他挂在自己身上,继续逼问道:为什么亲我?嗯?
  因为浓密卷翘的眼睫沾了一小片白白的雪,如同惊慌失措扑簌簌的蝶翼。虞泽不敢抬头对上那道像是要吃了他的目光,结结巴巴道:因为我我
  我喜欢你几个字分明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又像是被什么给生生堵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祁源敞开宽松的大衣,彻底将人裹进了自己怀里,妥妥贴贴地安放在心上的位置。
  迟迟得不到想要听的那几个字,他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低下头,含住了眼前微微颤抖的唇。
  虞泽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抖倒是不抖了,彻底僵硬在他怀里。
  小鱼儿小心肝祁源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他的唇,一边喃喃道: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
  直到有力的舌尖撬开了唇缝,试图往更深处纠缠时,虞泽终于受不住了,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脑袋不耐地往后躲。
  但他又怎么会允许他躲,大掌控上了圆鼓鼓的后脑勺,祁源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呜祁源虞泽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声,我难受
  强硬地压下身体内疯狂地翻涌叫嚣着的欲念,祁源松开了胶着的唇,对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的小脸,理智终于回笼。
  他抬手拂开虞泽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抚上光洁饱满的额头,温度高得有些吓人,小鱼儿,你发烧了?
  嗯虞泽晕晕乎乎地看着他,早上起来就发烧了。
  祁源顿时急了,你是小笨蛋吗?怎么不早说?
  怀里的人就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就这么跟他站在这儿吹了半天的风,天上还下着雪。
  我不是你才是笨蛋!虞泽突然觉得委屈,这人之前追他的时候还小心肝、小宝贝的叫,现在追到了,就成了小笨蛋了。
  红红的眼尾下垂,刚被他湿润过的嘴唇微微下撇,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祁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做禽兽的冲动,干脆腰一弯,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祁源!你干嘛呀!虞泽被他吓得惊叫一声。
  好了好了,小鱼儿乖祁源稳稳地抱着他往里走,一边低声哄着:我说错了,你不是小笨蛋,你是全宇宙最聪明的小鱼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的命。
  虞泽窝在他怀里,忍不住耳根子一热,手上却搂紧了宽厚的背。
  他将耳朵贴在祁源的胸膛上,听他健壮有力的心跳声,荒芜沉寂了十几年的世界,终于有了令人感到心安的声响。
  *
  祁源一路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径直踏进了周家的大门。
  他环顾了一圈,动作轻柔地将虞泽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低声调笑道: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天就登堂入室,男朋友我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虞泽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闭嘴。这人的脸皮日益增厚,现在简直是不加掩饰了。
  呵呵呵祁源愉悦地闷笑出声,看着他潮红的小脸,语气又转为担忧,晚上的药吃了吗?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虞泽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嗓音是难得的软绵绵,晚上的药还没吃但是我都快好了,不信你再摸一摸。
  一边说一边带着他的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放。
  祁源被温热柔软的小手握着,又触碰上热烫的皮肤,心里猫抓似的痒痒,反反复复在心里劝着自己,小鱼儿病了,千万不要当禽兽,千万不要当禽兽
  劝了好几遍,这才俯身,克制地在他额前落下轻柔的一吻,低声哄道:不去医院也行,去我外公家好吗?让小医生给你看看。
  虞泽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软软道:别了,今天是除夕呢,让人家好好过年吧。
  小医生过年也是跟外公他们一起的,他从小就在外公家长大的。祁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继续哄道:乖了,生病了就要治,不然会很难受的。
  我难受,不想动了虞泽微拧着眉心抱怨了一句,祁源的心顿时就跟针扎了似的疼了起来,立刻改口:好好好,不去不去,哪儿也不去。
  他直起身子,四下扫了一圈,小鱼儿,药放在哪里了?
  虞泽给他指了位置,微微阖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忘了问你,你怎么出来的?
  祁源倒热水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语气轻松道:还能怎么出来,跑出来的呗。
  除夕夜就这么跑出来,没关系吗?
  放心吧,小心肝。祁源用勺子将感冒冲剂搅拌均匀,转身走回沙发前,毕竟我外公他老人家还在呢,老东西就算真想对我做什么,也得顾忌着点。说白了,我又不是没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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