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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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的是长阳大街李大夫的药。”王茹道。
  盛氏一听就放心了,那李大夫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哎,那你坐一会儿就回去吧,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才是。”
  王茹道:“娘,我回来住几天。”
  盛氏一愣,拉了王茹的手就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婆婆对你不好?下头的人伺候得不好?”
  王茹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想家了。”
  盛氏可是过来人,“靖宁侯府才是你家。你生着病还回来,如果不是你婆家苛待你,那又是为什么?”
  王茹赶紧解释了一通,她就是再没良心也绝不敢说她婆家苛待她。不过她的小女儿心思也没有瞒自己的亲娘。
  盛氏听了简直气得只哆嗦,“哎呀呀,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亏你还念了几年女学。”
  王茹委屈地瘪嘴道:“娘!”
  “你, 你真是不懂事啊,茹姐儿。”盛氏道:“娘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给你挑了这样一门亲事?婆母宽厚,妯娌出身低好相处,再说你的小姑子,也是知书达理的,姑爷如 今年纪轻,自然要为前程打拼,哪怕他真如你说的那样,对你不上心,可卫家的规矩也顶好的,你看你公公,再看他们家的大房,那都不是宠妾灭妻的人,你还要如 何?”
  王茹不开口,可心里对盛氏的话还是不以为然,只觉得她娘是年纪大了,可是她才多大年纪,就要守着个心里没有他的男人过日子,多么可悲,她一直期盼的是琴瑟和鸣的那种神仙日子,哪怕就是家里穷些,婆母凶一些,她也甘之如饴。
  盛氏一看王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有被点醒,忽然也就知道为何卫家要让王茹回家住几日了,盛氏不由感叹道:“以前只觉得卫氏双姝的名头是卫萱一个人顶起来的,如今才知道,你那小姑子也实在当得这个称号。”
  王茹想起卫蘅,心里其实也是感激她的,对于这个小姑子,王茹的感情很复杂,她一方面感激卫蘅经常陪她说话开导她,可另一方面又讨厌她那张脸,她总是想,如果她生得有卫蘅那样好,那卫杨就不会不喜欢她了。
  “她也就是生得漂亮而已。”王茹言不由衷地道。
  盛氏不由气道:“什么只是漂亮而已?你的心性儿能有她半般,娘就放心了。你小姑子为人厚道,若是放在别人家,你就是病死,你婆母也未必让你回娘家养病,更不用说你小姑子还主动帮你去说。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婆母苛待媳妇呢。”
  盛 氏拍了拍王茹的手,缓和了口气道:“你小姑子心好,是真怕你病出毛病来,让你回娘家来养着,坏名声都是人家替你背了。可是,茹姐儿,你也不想想,你婆家现 在正是困难的时候,你公公去了四川,虽然品级没降,可都知道这是下放,靖宁侯世子又在前线,前途未卜,这时候你不说给你婆母宽心,反而还让她们担心你,你 自己想想,你做得对不对?”
  王茹没想到还有这件事,惊奇地道:“娘,我公公怎么了?”
  盛氏简直叹息得不能再叹息,她没料到王茹对她婆家不上心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一点儿不清楚。
  王茹听盛氏讲了之后,才知道卫家如今的处境,她毕竟不是傻子,只是心里的坎儿没过去而已,听了这话之后,就急着想要回侯府,但盛氏毕竟疼爱自己的孩子,“好了,既然让你回来住几天,你就住几天,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
  王茹在王家住了五天后,是盛氏亲自把她送回靖宁侯府的。
  盛氏一见卫蘅,眼睛就是一亮,怨不得王茹对这位小姑子心情复杂,实在是卫蘅生得太好了,盛氏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卫蘅,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每回见这个小姑娘,都会重新惊艳一次。
  盛氏拉着卫蘅的手,对着何氏道:“蘅姐儿越发水灵了,我见过那么多小姑娘,就觉得她身上有灵气,难怪绝缘大师说她是个福缘深厚的。”
  这话何氏爱听,嘴上却道:“快别夸她了。”
  盛氏拉着卫蘅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送了她一副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瞧着就价值不菲。
  何氏道:“亲家太太今日上门做客,我们求都求不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当得起。”
  盛氏被何氏这番话说得更是不好意思了,有些讪讪,可见她的亲家母对茹姐儿还是很有意见的。
  卫蘅是个机灵的,与王茹一起找了个托辞就出了门,留下盛氏和何氏单独说话。
  王茹这几日在她家里没少被盛氏说,虽然脑子的弯儿还不算完全转了过来,但对着卫蘅也有了真心的笑脸。卫蘅见她身子好了不少,就拉她去了园子里摘花做香膏。
  王茹以前也是清莲先生的高徒,对调香十分擅长,同卫蘅你来我往地聊着,彼此都有不少进益。王茹心道,她自己还是小看了卫蘅,没想到这个小姑子,灵气十足,在调香上面不论是心得还是手法,都比她只高不低。
  另 一头何氏和盛氏也是相谈甚欢,当然这种“甚欢”是建立在盛氏的低声下气上的。何氏心里对王茹的意见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失的,她当初之所以给卫杨聘了王 茹,其实泰半还是因为盛氏,何氏觉得有盛氏这样的母亲,女儿肯定差不了,结果哪知道到了王茹这里就是老母鸡变鸭。
  卫蘅这厢见王茹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人也不再只关在屋子里,放心了许多,女学马上就要开学了,她在家里的时间就不多了,她也是怕何氏为王茹操心,最后弄得婆媳关系不好,以后王茹和卫杨就更难相处,折腾的还不是自己家里人,这才费了许多心神去帮王茹。
  七月三十日那天是女学下半年开学的日子,卫栎这个做哥哥的刚好休沐,主动提出了要送卫蘅和卫萱去女学,其他女学生家里大约也是一样的情形。
  卫栎骑马,卫蘅和卫萱坐马车,到女学门口时,正好遇到陆家的马车也刚到。
  卫蘅刚下马车,就听见卫栎朗声道:“子澄兄,今儿真是巧。”
  卫蘅抬眼一看,对面的人不是陆湛又是谁,没想到他这个大忙人,还有时间来送陆怡元和陆怡贞。
  陆湛的亲事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大家都猜测,陆家是有意等女学的结业礼之后再定儿媳妇的人选,所以今年十月的结业礼竞争肯定更为激烈。
  不过陆湛这会儿出现在女学门口,卫蘅觉得他的行为简直就是招蜂引蝶,旁边除了卫栎以外,已经好几个来送妹妹的哥哥跟陆湛打了招呼。
  卫栎抬步就往陆湛那边去,陆湛主动帮卫峻的事情,卫栎肯定是一清二楚的,私下里他已经谢过陆湛好几次了,如今碰见了,自然更是要热情一些。
  卫萱也向对面的陆怡元和陆怡贞笑了笑,领着卫蘅往对面走去。只有卫蘅表现得有些失常,她微微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湛,或者说怎么面对众人,心头一片心虚之感。
  陆湛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卫蘅的额发,心里难免好笑,这丫头的性子太直了一些,看来是没有做贼的天赋的。
  陆湛也没有为难卫蘅,同卫栎简单聊了几句就告了辞。
  卫蘅见陆湛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同众人聊起了暑假的趣事,好在她平日在女学也不是多话之人,许多小姑娘见了陆湛,也都是低头害羞没话说,所以大家也见怪不怪。
  八月里,上京城里歌舞升平,女学生们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学业,但是北方鞑靼的铁蹄却已经踏平了宁夏卫,一支向南跨过了长城,另一支则绵延向东,直逼大同。
  如果大同失守,那上京城可就危在旦夕了。
  今年夏季雨水少,北方大面积干旱,有些地方地都干得裂成了豆腐块,北方的鞑靼粮食不够吃,自然只能南下抢掠,生存的压力逼得他们这一次比任何一次的南侵都更为彪悍和凶残。
  北方守军连连败退,西羌那边的战事也还在胶着,大夏朝武将凋敝,老一辈的已经白发苍苍,年轻一辈的却还没有可以独担重任的。朝廷上上下下顿时愁眉苦脸一片,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
  永和帝的性子压根儿就听不得“和”字,朝廷已经连派了两名大将去宁夏卫,还是没有守住,鞑靼一路烧杀抢掠,势如破竹。
  三日之后,永和帝下令,封已经年过花甲的齐国公为镇北大元帅,领京营五千人马,前去宁夏卫。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没想到连年过花甲的齐国公都披甲上阵了。好在永和帝也知道,齐国公已经年迈,但是齐国公有个好孙子——陆湛,陆湛自动请缨,由文官转成了武职,去齐国公的帐下当了副将,人家是上阵父子兵,他们家却是上阵祖孙兵了。
  周阁老只在私下里说这事办得糊涂,陆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成了副将督军,虽然陆湛名气大,才气高,但周阁老见人总要叹息,就怕陆湛学了赵括,“纸上谈兵”。
  卫蘅听见陆湛要带兵出征后,却没有任何惊讶,上辈子陆湛走的路线和这辈子一样,别人都不看好他,但偏偏这一次陆湛是一战成名,成了大夏朝有名的“陆阎王”。
  不过“陆阎王”都是吓破胆子的鞑靼给陆湛取的诨号,大夏朝的百姓却称他为“玉将军”。
  大家都以为这一战之后,陆湛会投笔从戎,从此在武将的道上一条路走到顶,结果人家一回来立即就交了兵权,安安稳稳地又开始走文官之路,这样文武兼修又忠心耿耿的“国宝级”能臣,升职能不快么?
  何氏听到消息后,又忍不住叹息,“哎,真是多事之秋啊,只但愿陆三郎祖孙能平安回来,不然你姨婆肯定要伤心了。”
  卫蘅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齐国公府这对祖孙的,人家天大的富贵还在后头哩,卫蘅打心底是希望陆湛走得越远越好。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朝廷用兵十万火急,陆湛这边却又通过木鱼儿将信送到了卫蘅的桌上。
  ☆、第61章 居安乐
  卫蘅心里天人交战,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赴约,按情按理,她都应该把信纸烧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偏偏陆湛上次又说过,没有事儿是不会找她的。
  卫蘅不知道陆湛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万一关系着卫家呢?她若是不去,万一漏了消息害了家人,那她可就是万死莫辞了。
  思来想去,卫蘅还是在信中约定的时间去了法慧寺。
  平日里因何氏疼爱卫蘅,她想出门也不是难事,不过去法慧寺给她父亲卫峻和大伯父卫峤烧香祈福这种借口,自然是最好用的。
  何氏当然是不会放心让卫蘅一个人出门的,她自领了卫蘅一起去法慧寺。
  下了车,从山门入法慧寺,卫蘅抬眼就看到了新挂上的对联,“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不过字,当然不是卫蘅的手笔。
  这一幅对联,陆湛写得端整朴茂,古厚雄强中可见矫健跌宕之姿,笔致刚劲挺拔,而又凝练典雅,挂在法慧寺的山门上,实在是相得益彰。
  何氏驻足看了看这副对联,赞道:“这对联好,字也好。”
  何氏想起上次陆湛的话,转而问卫蘅道:“上次不是说你帮着陆三郎写了下联,要挂到山门上来么?”
  卫蘅抬了抬下巴不语,何氏却惊讶得合不拢嘴了,“就是这一幅?”
  卫蘅点了点头。
  何氏又读了读这副对联,对卫蘅简直是刮目相看,越看越觉得这对联大概是天下寺庙的山门上最好的对联了
  进了法慧寺,卫蘅诚心地烧了香,又捐了不少香油钱,便是不为了靖宁侯府的门第,就冲着卫蘅这么大方的份上,知客僧也格外的热情。
  何氏喜欢法慧寺的斋菜,所以留下来用了午饭,卫蘅因为心里有事儿,只吃了一点儿就放下了。
  饭后,何氏在客房小歇,卫蘅趁机提出要去法慧寺的后园走一走。
  虽说入了秋,但日头依然大,何氏道:“这寺里有什么好逛的,日头又大。”
  “好容易出来一趟嘛。”卫蘅撒娇道。
  何氏自然没有不依卫蘅的,只吩咐下头人好好跟着她。
  卫蘅在路过济祖殿时,心里不由有些发虚,看都不看那殿门,就直接绕了过去,去了法慧寺的后园。
  陆湛定的地点就是缘觉大师禅房前的那片竹林。
  卫蘅吩咐念珠儿她们等在竹林外,自己进了竹林。不过她还是解不开竹林的阵法,所以走了一段以后便停下了,踢着竹叶等着陆湛来找她。
  卫蘅刚停下,就听见了耳边的低笑,紧接着脸颊就被人偷亲了一下。卫蘅忙不迭地转身一看,不是陆湛又是谁。
  卫蘅捂着脸,恼怒地瞪着陆湛道:“你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
  陆湛摊摊手,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既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只是动了动嘴而已。
  “走吧。”陆湛拉了卫蘅的手,领着她往前走。
  卫蘅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开来,只能由着陆湛,可嘴里也不饶人道:“你不是说缘觉大师法力通天么,你怎么还敢……”
  陆湛回头笑道:“老和尚又出门云游去了。”
  卫蘅暗骂了一句,不要脸。
  这一次不知道陆湛怎么走的,卫蘅还以为出了竹林会看到缘觉大师的禅房,哪知道入眼的却是一个溪水环绕的竹亭,亭边种着三、两株菊花,不是什么名品,可是放在这里,莫名就多出了禅意。
  “坐吧。”陆湛将卫蘅领进竹亭,亭里没有椅凳,只设了一张四方矮桌同两个蒲团。
  卫蘅看着亭边流水里飘着的几片花瓣,景色实在怡人,这样的地方吵不起架来,她只好盘腿坐下,理了理裙子。
  陆湛也顺势挨着卫蘅坐了下来,他坐在卫蘅的身后,随意地靠在亭柱上,伸手将卫蘅揽在怀里。
  卫蘅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这可是佛门清净地,陆湛这副做派,也不知是怎么入了缘觉大师的眼的。
  卫蘅正想起身,就被陆湛的手掐住了腰,挣脱不得,她只能道:“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赶紧说。我娘还等着我呢。”
  陆湛一只手握住卫蘅的小手把玩,“那日在女学,你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卫蘅不答,脸都快烧成烙铁了。
  “你平日里见我不是横眉冷对,就是怒目三分,那天,你就不怕别人看出端倪来?”陆湛轻笑道。
  “我……”卫蘅也解释不清楚,只能恼羞成怒地道:“你有话就赶紧说。”
  “我要去宁夏卫了,你担心不担心?”陆湛问。
  说实话,卫蘅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知道陆湛这一去就是升官发财,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哪怕她不知道前辈子是事情,陆湛去了,她也只会高兴,恨不能他再也不能回来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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