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玫瑰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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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把一座城风化到只剩黄色的土堆,住在城里的人,早消失在历史长河深处,燕回想起壁画中的女供养人,美丽,年轻,和她一样风华正茂,但也早变作枯骨一堆,她很惆怅,为人的渺小而惆怅。
  握在手里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不过匆匆几十载。
  那她更要跟最爱的小湛老师在一起了,壁画里的人,后世还有人知道她们存在过,她和他,只不过是大千世界的普通人,千年之后,谁知道他们也在这世界上爱恨情仇走了一趟呢?
  燕回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忧伤。
  “你说,这里以前是不是也住过漂亮的女孩子?就像我一样。”她又笑起来,她不喜欢沉湎于这种忧伤情绪之中,她要高高兴兴的,不去想太遥远的事情。
  湛清然的目光绕着她探究,他把她墨镜拿掉,燕回条件发射地想去阻挡,可已经晚了,他发现她眼里又有水光闪动。
  “这是怎么了?”他声音温和下来。
  燕回鼻子忽然狠狠一酸,不管不顾抱住了他,完全忘记景区还有游客,果然,有人从两人不远处过去时往这投过来两眼。
  “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直到我死了。”
  湛清然无声笑笑,他拍着燕回肩头:“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大约人年轻时就爱提这种字眼,湛清然本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但怀中女孩子分明有种脆弱的孩子气,他不得不回应她:
  “嗯,我答应你。”
  燕回抬头看他,感伤说:“不许变,你说的话要像玉门关的风沙一样,从没消失过,这里的人早没了,可风沙一直都在。”
  湛清然低头注视着她清澈的眼,嘴角慢慢扯开:“不变。”
  “你是我的。”她忽然很霸道地宣示主权。
  湛清然笑了出来:“好好好,你的。”
  顿了一下,他又问:“在莫高窟时想的也是这些?”
  “我一想一千年一下都没了,我们才能活多久,人生这么短,我不能跟小湛老师分开。”燕回委屈地撇了下嘴,“我觉得很寂寞,也很伤心。”
  湛清然不语,他摸摸她的脸。
  燕回的vlog没在景区拍,他带她回车上。
  景区的西边,同样位处疏勒河谷南侧,那里没一个游客,湛清然驱车往西南方驶去。
  车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飞驰,扬起漫天风沙。
  一路时不时有烽燧出现。
  湛清然没往腹地开,把车停在胡杨树下,他先下来,看了看地形。
  燕回在车里给自己化妆,弄头发,湛清然回到车里,一言不发含笑看着她。
  妆容冷艳,她不笑的模样很少见,等换上深红配深绿的飘逸长裙从车上下来,湛清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好像燕回真是从壁画中走下来的菩萨。
  菩萨一秒破功,她光着脚,叫唤着硌死了。
  风很大,吹得裙带飘飘。
  不过菩萨很快就进入状态,燕回学过古典舞,来前已经跳熟,但壁画里菩萨的手势她看过就在了心里,因此,当湛清然把镜头对准她时,她忽然冲他嫣然一笑,说:
  “节度使大人,你一介凡人就不要痴心妄想天女了。”
  断壁残垣,古道西风,身后阳光投射过来,眼前唯一的颜色就是燕回眉心的花钿和身上的彩绸,湛清然不得不承认,燕回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他以后也不会遇到比她更美丽,更轻盈灵动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拍她,燕回敛起笑,她不笑时仿佛自带神性,妩媚铅华尽洗,只剩静默光明。
  在戈壁滩上跳舞,是件很辛苦的事。
  湛清然见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柔美,腰肢婀娜,身上彩带不断随风舞动,他认出壁画上的动作,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燕回非常敬业地完成了这期视频的拍摄,后来,又拍了许多照片,她不停找最好的角度,跑到烽燧上站,下不来,湛清然只好上去把她抱下来。
  她时不时要过来看效果,不满意让湛清然重拍。
  最后,满头满身的沙子,回到了车上。
  燕回的脚心通红,她嘶嘶几声坐在位子上,俯身查看。
  湛清然没想到她那么能吃苦,顶着太阳,每个动作都要做到最美最飘逸,一场舞下来,多少要被西北的太阳伤到。
  “我看看。”他蹲下来,看她的脚。
  燕回对着他撒娇:“好烦,你都没有夸我一句,我刚才不美吗?你见过那么美的人吗?”
  湛清然却抬头往西边看了两眼,他忽然放开她,说:“我们现在得赶快回去,要起沙尘暴了。”
  第25章 湛清然对天气预判很准,……
  湛清然对天气预判很准,车子开得飞快。燕回脑袋碰到车窗,她哎呦一声,捂着眉毛。外头,沙尘暴渐起,先是氤氲的云海,看不出有什么太大异样,后来,浓度陡然增高,成核爆蘑菇云,成筒成筒地往天上螺旋,就堵在车前,燕回哪里见过这么壮观的自然之景,睁大眼,觉得湛清然开着车正把两人往风暴的中心眼里带。
  “啊!”她尖叫。
  湛清然镇定自若,他稳稳握住方向盘,专心看路。
  “你为什么追着沙尘暴开啊!”燕回非常不理解。
  “这是回去的方向,什么叫追着沙尘暴开。”
  “哦。”
  燕回讪讪坐好,很快,她又“啊”地尖叫,“是不是哪里爆炸了呀!”
  湛清然反问:“脚不疼了?”
  燕回这才想起摸摸脚,又开始撒娇:“疼,我好害怕,小湛老师,沙尘暴好可怕。”她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十分愉快地、好奇地盯着窗外的诡谲风暴。
  车里光线暗下去,她脸上没卸妆,明灭间,人像落彩斑驳的一尊佛,被风沙掩埋,又在某个时刻重见天日。湛清然透过内视镜看到她这个样子,瞬间有种文物复活的错觉。
  “燕回。”他忽然喊了她一声。
  燕回转过脸来,先是怔了两秒,随即笑开:“我第一次见沙尘暴呢,好神奇。”
  湛清然总是什么都淡淡的表情,这一路,燕回就没见过他流露什么惊叹的模样。她摸不准是什么原因,只能往最俗套的路上想:
  “你是不是见过沙尘暴?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沙尘暴要来了?”
  湛清然巧妙避开这个话题:“怎么样,是不是印象深刻?”
  燕回眨了眨眼,说:“这里经常刮沙尘暴吗?”
  两人聊了会沙尘暴,燕回累了,她趴后座睡觉。
  回到酒店,湛清然和她一起洗澡,她皮肤嫩,手指过处容易留红印子,偏偏头发里全是沙子,洗了三遍。卸妆后,露出的面庞,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干干净净,湛清然轻轻拂掉她脸上水珠,笑了笑,开始吻她。
  浴室水汽蒸腾,燕回手指在玻璃上留下清晰指印,到处都湿热异常,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像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一只手,最终朝后试图抓向他的腰,软软说:
  “我快站不住了。”
  湛清然恍若未闻,额头全是汗,顺着眉毛,往下滴落,呼吸间吐露的热气,灼人脸面。
  眼看她要往地上滑去,湛清然把人抱起,架在身上,燕回脑中轰然一声,颤得不能自已,只能紧紧搂住了他。
  本来打算好今晚做后期,剪辑、修图,她什么也没干成。
  回来的那天,城市在下雨。
  下雨天最适合睡觉。
  燕回没偷这个懒,抱着电脑,在沙发上认真鼓捣她的更新。
  她的蜜月之旅非常完美,什么都很完美。
  湛清然回来就往学校跑,团队要开会,一般在开会的前一晚灯火通明,大家都不睡,在那研讨。他们团队的课题方向是大规模mimo,作为无线通信最前沿技术,这玩意儿,一直都是理论大于实践,也一直都是学界热点,一烧经费,二烧头发,湛清然不是团队里最年轻的,却是头发最茂密的,是师生们调侃以及艳羡的对象。
  他一夜没回来。
  燕回第二天去杂志社时,才发觉家里没人,手机上,有湛清然给她发的信息:
  不用等我。
  她也是困倦得不行,趴沙发上就睡着了,并不清楚湛清然这一去就没回家。
  燕回迅速化妆、换衣服,抓起包往公司赶,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能转。
  d姐正召集手下一群编辑开会,这次赶巧,有两个编辑出差,剩下的几个则让做了两三年的助理过来参会,气得d姐在办公室发飙:
  “我这会是给助理开的吗?”
  只有amy在场,听主编破口大骂十分钟后,默默给她端过来咖啡,挪开桌子上堆积成山的礼品盒,说:“我去喊人。”
  一个小时候后,amy火急火燎安排明天一个拍摄任务,然后,拿着杂志过来找燕回,眼神无端暧昧:
  “效果不错,这几天都在议论你是不是跟ken有私交。”
  原来是《style》那期封面出来了,燕回瞄两眼,笑意盈盈地解释:“老大别开我玩笑了,那次,纯属误打误撞抓我救场,凑合呗。”
  “跟你说正经的,我听说,有签你做平面模特的意思,多少人挤破头来面试,你机灵点儿。”amy对燕回确实刮目相看,当然,脑海中也产生了一点理所当然的联想,她冷不丁问,“你不会是跟ken隐婚了吧?”
  燕回心里直翻白眼,她才看不上湛航,他有钱又怎么样?时尚总监很了不起吗?
  “怎么会,”燕回绝对说不出什么总监怎么会看上我这类的话,她不想谦虚时,谁也不能逼她说违心话,只是相当艰难地委婉说,“我真命天子另有他人啦。”
  说谁碰谁,燕回跑去找孙见东送礼物时,刚要开门,转眼间一个高大身影已经很绅士地替她拉了玻璃门。
  一抬头,正是湛航。
  “这么巧,有段时间没见。”
  老油条微笑和她主动打招呼。
  燕回跟那品牌方没了什么后续,显然,是她不够聪明,没给到湛航实际好处,那顿饭后,她装傻,他也就顺其自然装傻,品牌方要联系燕回,被他轻描淡写挡回去,说她并不合适。
  “好巧。”燕回皮笑肉不笑回一句,事到如今,她更是没心情跟他有丝毫牵扯,如果要靠男人才能换取利益,她情愿不要,她的骄傲还不允许她随便出卖自己换点什么。
  说完,徒留一阵香风,正要走,被湛航喊住,男人似有若无笑着打量她上下迷人曲线,说:“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等燕回开口,又偏头特意多看她几眼,“有点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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