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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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戏点映会在北京。
  偌大的放映厅,屏幕上光影明明暗暗,女孩惊慌呜呜的声音清晰得出奇。
  此时正到梅怀瑾的床戏。
  筹谋已久的强奸,从绑架到性羞辱,戏弄和恶意让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对峙变得张力十足。带着羞辱意味的亲吻过后的下一个镜头就到了床上,气氛安静紧张,随着巴掌的清脆声连番响起,身后梅怀瑾的粉丝小有骚动。很快安静下来。
  时隔九年,梅怀瑾再一次接演心理变态类的角色。与自己对峙,用性暴力残忍打破另一个自己的天真幻想。
  尽管床戏只有几个镜头,十几秒就没了,但尺度颇大。梅怀瑾以往,没这样脱光过,简直能想到从这里出去后,网上会掀起怎么样的热浪了。
  从梅怀瑾出道到现在,禁欲系这个名词一直挂在他头上。也许是他长相,也许是他面具戴得完美。
  梅怀瑾是偶然跨入这行的。彼时是大学,他参与话剧社的演出,演的是国内知名导演的作品。移植了心脏的花花公子,和追着男友心脏的女孩子,在医院里相遇。他们抱着各自的隐秘想法互相引诱。梅怀瑾是那个游戏人间性子恶劣的花花公子。
  演出场地不大。待梅怀瑾下了台,就被一对夫妻拦下。女人是制片人,男人是导演,目的是邀他试镜那夫妻二人筹备的新作。他接了名片,回去搜索了一下,才知道那两位的身份,都是名人。
  导演捧出了几位影帝影后,新闻上说这位正在为找到符合自己想法的演员而四处奔波。待看到说明这位导演最爱用新人,才了然。难怪选上他一个科班都不是的。那么这巧枝便应该是真的了。
  女人是导演的太太,也是梅怀瑾的校友,今天正好受邀回校办讲座,知名制片人。这对夫妻出了名的琴瑟和鸣,事业上互相成就,共攀高峰,生活中形影不离恩爱非常。
  他思考了几天,拨了名片上的电话。
  梅怀瑾毫无演戏经验。第一次的角色颇有挑战。
  他演一个在母亲高压控制下的痛苦少年。母亲的意外死亡,导致母亲和上司保持已久的婚外情意外地被扒开在众人眼前。坚强温柔的单身母亲,一夕之间变成一个插足别人婚姻利用他人职权的小叁,这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儿子推到众人冷眼指点的漩涡里。
  而在警察逐渐深入的调查中,有些古怪的儿子也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当年杀青后梅怀瑾第一次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温和的好好学生模样实在是和那个压抑孤僻的少年形象差距太大。他长得太好看了。很正,标准的叁庭五眼,天生好骨相。好看的外表通常会让人轻视和怀疑。
  面对媒体质疑,发掘梅怀瑾的导演笑了笑,只是说:敬请期待。
  确实很让人期待。不管是恶意的,还是真心的,都大有人在。
  后来电影一出来,拿遍国内电影几大奖的奖项。最佳男主角也落入了第一次演戏的梅怀瑾的手中。第一波走进影院的人一个半小时后出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普普通通的少年,像自己身边的很多学习好却安静沉默的同学一样,除了成绩优异,再没有其他鲜明的特性能让人记住。长相、身高、喜好、性格,似乎都没人知晓,唯有一双眼睛亮得不真实。在确认母亲死亡以后。
  初出茅庐的青年人用沉默隐忍的姿态跃入众人的视线,惊翻了不少人的目光。
  放映结束后,周遭有压低了音量的兴奋的讨论声说梅怀瑾脱衣服这段好欲。何依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莫名隐蔽又自得的满足感。
  杀青以后,梅怀瑾曾蹭着她胸口吐槽床戏难装,几个镜头拍了好久,“如果是你,我一条过啊。”肢体接触和做爱,长辈带来这样不健康的联想仍然深存他的记忆里。
  她笑了半天,摸着他的头亲。
  镜头前的梅怀瑾百变,是被母亲逼迫得要窒息的少年,是陷入爱情却不自知的黑客,是流浪千里寻妹的青年哥哥,是在公道路上越走越偏泥足深陷的新闻人,也是一念之差害死兄弟的卧底。还有面对灯光媒体的稳重温柔面目。
  梅怀瑾精心贡献的外部形象,每一个都被众人熟知、喜爱。
  只有她知道,梅怀瑾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他情动时身体发烫,头脸连带耳朵,都热得出奇,喘息急促。有时候恶劣,喜欢故意压在她耳边喘,从身体到呼吸,都要烫得她忍不住发笑挣扎。
  她独自占有着不为人知的梅怀瑾。
  家庭、人生、生活,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电影结束后小吴先带她去了停车场,再上去,回梅怀瑾身边。梅怀瑾还有很多人需要应付。司机调整了车载空调温度,问:“何老师,您要不要睡会儿?”
  司机跟了梅怀瑾好多年。何依竹没睡午觉,确实犯困了,她抽了一条毛毯裹着,靠着打瞌睡。再醒来时已经枕在梅怀瑾的肩上,梅怀瑾在打电话,听话音是约饭。她懒懒地,借着他肩头蹭来蹭去,蹭自己有些发痒的额头,梅怀瑾揽着她的手自动伸过去盖住她眼睛轻轻揉。
  等他挂了电话,何依竹问:“现在几点了?”
  她还刚睡醒,声音低哑。
  梅怀瑾看了眼手机,“五点半,我晚上在外面吃,回去洗个澡再出门。”
  何依竹唔了一声,“我刚刚梦到你了,你把你们家保姆辞了以后,问我吃不吃饭,我当时心想,完了,都得饿着了。”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又突然说起了电影:“床上那段太假了。喘息听着一点都不对,我都湿不起来。”
  何依竹的头发蹭到了他脖颈,有些痒。
  梅怀瑾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笑,他点点何依竹额头。
  何依竹接着说:“但是你真的坏,我确实有点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这时候立起脑袋,坐好,伸手把梅怀瑾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细细打量片刻,好像和记忆里青少年没什么变化,便又自己点了点头,“确实不老,演起十几岁来一点都不违和,跟你那时候排高辕时差不多。”
  何依竹见过梅怀瑾的初舞台。那句平淡的“没有心的感觉,还不错”始终让她记忆犹新。就像他吹了蜡烛准备实现她的愿望前,轻轻地和她谈他的条件:“我以后可以一直实现你的愿望。你要听我的话。”
  梅怀瑾十几岁时的样子,何依竹总是忘不掉的。
  梅怀瑾这下是真的笑了。
  同样小声问她:“等我晚上回去,试试演那段床戏?”
  这部电影里,梅怀瑾演一个精神分裂的绑架犯。常在人前的人格迷糊平庸,是个胆怯的人,另一个却是冷漠的反社会人格。床戏是一段回忆,是青少年时,反社会人格第一次起了玩心,恶意绑架了乖巧人格暗恋的女孩并强奸的经历。
  昏暗的地下室,特意购买的新镜子。
  年轻的男孩对着镜子慢条斯理脱衣服,身后的床上躺着个被绑着四肢蒙着眼的女孩。衣服脱光,男孩好整以暇地打量了镜中自己一番,接下来的事,令他有些兴奋。他凑近了些,对着镜子上面架设的镜头,自言自语:“你可要看好了哦。”语气听起来十分雀跃。
  不听话的女孩收拾起来更让人高兴。
  他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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