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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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若松思忖片刻,颔首一笑,“这样也好。钱氏由你拿捏在手里,比我行事更方便——但愿她是聪明人,照着你的心思行事。”顿了顿,又道,“得了机会,跟大夫人提提此事,别让她以为你不听话。”
  “嗯。”这是为她考虑的话,她笑着点头,“我清楚,只是眼下只能适度地递个话。”
  “对。让人感觉不沉稳也不好。”香若松笑着打趣她,“你这个让你大姐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慢性子,不这样行事才奇怪。”
  提起大姐,香芷旋认真地望着他,“你们有没有又为难我大姐夫?”
  “废话。”香若松白了她一眼,“就是有那份心,谁现在也不敢惹你,刁难你大姐夫,不就是惹你么?祖母看到四爷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亲笔书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香芷旋正色道:“便是没有四爷压着,你们也不准欺负我大姐和大姐夫,不然让你们的家产连个空架子都没有。”
  要不是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曾吃过这小丫头的瘪,他真会当做她是危言耸听。但是他了解这丫头是言出必行,从不说虚话的。念头迅速闪过脑海,香若松嘴角抽了抽,“你说我过来是干什么?总要受你这丫头的气。多余!”
  香芷旋却狡黠地笑起来,“你们是怎样的我还不清楚?不敲打就记不住。”
  “夏家到底跟你和阿俪有着怎样的渊源?”香若松对于夏易辰夫妇一直善待姐妹两个,一直心存疑虑。
  “不要你管。”
  香若松无奈,索性气她一下,“你也别太高兴,祖母打算来京城——袭府老夫人病重,她总要过来探望。到底是说起来有着多年交情的人,闻讯不来不像样子。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过两日我去信问问。”
  “何苦呢?”香芷旋撇撇嘴,“山高水远的……”
  “闭上你的小乌鸦嘴吧。”香若松赶在她说难听的话之前打断了她。
  “老太太过来,还是少不得给我添堵,你呢,也少不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香芷旋很快就由恼火转为幸灾乐祸,“到时候,你的日子比我还难受。嗯,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坦了。”
  香若松并不脑,反倒笑起来,“到底是二叔的好女儿,算盘打得精。”
  “你们不是从来都不逊色半分么?”香芷旋心说,自己要是再精明一点儿就好了,说不定早就把双亲的产业抢回手里了。
  兄妹俩半真半假地斗了会儿嘴,香若松道辞离去。
  香芷旋唤来含笑,让她去给婆婆传话,说说钱友梅的事,言辞自然是很保守。现在这时候,真是参不透日后到底是何情形。
  含笑转身去了正房。
  宁氏认认真真听完,笑了,“我明白老四媳妇的意思,让她放心,要是二夫人给钱氏讲情,我不会坚持让钱氏禁足。”
  老四媳妇的意思,她明白。如果钱友梅成为老夫人、二房那边的内|奸,日子可就不乏热闹看了。很值得尝试的一件事。
  香芷旋听含笑说了婆婆的回复,完全放下心来。忙完了身边的事,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自己调理身体的事情上。
  铃兰出门去打听了一番,又去夏家求证,随后才将京城鼎鼎有名的卢大夫请到了府里。
  卢大夫四十开外,擅长医治的一条,便是帮底子不好的女子调理身体。
  香芷旋作为袭朗的妻子,自然是他愿意上门问诊并用心医治的。
  卢大夫是真正的良医,没有给开药方的意思,只是谨慎地询问香芷旋愿不愿意用药膳调理。
  香芷旋怎么会不愿意,笑着应下。
  卢大夫认真给她写了几道药膳的方子,还细致地把相克的食物、做法一一注明。
  香芷旋高高兴兴地命含笑付了诊金,等到卢大夫走了,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药膳好像不是厨子能做的吧?胡乱给她做,闹不好就把她毒死了。
  便去跟袭朗说。
  袭朗直笑,说亏得你到现在才想到这件事,别急,药膳师傅已经找好了,等会儿你见见,把方子给她就行了。
  于是,当日晚间,香芷旋就吃到了药膳。
  这晚是一道红枣蒸肘子,丫鬟说上面敷着的是芽菜,八枚红枣铺在碗底。效用是补脾和胃,益气生津,滋补气血。
  调理也要按部就班的来,身体底子好了,别的方面调理起来才容易。只急于专攻一个症状的话,到时候还是会顾此失彼,更伤人伤神。
  肘子其实切成了方块,只是肉皮还虚虚连着,用筷子一夹就断了。送入口中,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药膳也可以很合口啊。”她喜滋滋的。
  袭朗就笑,“是你口味一向清淡,用药膳就能适应。”
  “是啊,吃惯这种东西了。”香芷旋如实道,“原来有一阵子还每日服药呢,能用药膳代替着就该知足了。”
  袭朗不由心生疼惜。
  香芷旋又道:“药膳师傅的手艺既然这么好,你也与我一同用药膳调理吧。改日太医过来的时候,让他给你开点儿药膳方子。”
  “嗯。”他心里还在想着这小东西十几年里到底吃过多少苦头,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稀里糊涂就应下了。
  “不准反悔啊,你可是答应了。”
  “嗯?”袭朗这才敛起思绪。
  香芷旋眉飞色舞地重复了一遍。
  他按了按眉心,瞥一眼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只好说:“行啊。”
  香芷旋立刻给他夹了两块蒸肘子,“这个你也可以吃的。”
  袭朗:“……”之后默默地遂了她的心思,只当她是同样的关心自己,尽量忽略那些个有苦同享的想法。虽然特别清楚,她是兼而有之。
  **
  天黑下来的时候,二夫人回到了西院。
  进门后得知二老爷去了松鹤堂,叹了口气。
  要她做孝顺的儿媳,她还真做不来——宁氏都是每日打个照面而已,凭什么要她每日床前侍疾?
  她以往是被老夫人抬举着,但那是因为娘家的缘故,她心里也是清楚的。眼下娘家不敢与袭府抗衡了,老夫人对她也不似以前了,那就都只在大面上过得去就好。
  二夫人吩咐丫鬟摆饭,去换了身衣服,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东西,便要去内室歇下。
  这时候,丫鬟通禀,钱氏房里的大丫鬟过来了,说有要事禀明。
  二夫人倒是真没想到钱友梅会求到自己这儿——都没好好儿说过话的一个侄媳妇而已。微一思忖,猜出了个大概,便让小莲到面前说话。
  小莲将钱友梅的请求说了,末了又道:“三奶奶带来的梯己银子有几千两,事成后一定全部给您。”
  才几千两啊,钱家不是很有些油水么?怎么才给了钱氏这么点儿傍身的钱财?二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可是转念就又想,今非昔比,如今几千两也是不小的数目了——今非昔比,两个儿子还要抓紧成亲,办喜宴公中能出的银子是有定制的,余下的还是要自掏腰包。二老爷呢,现在还是不死心,看到银子就恨不得拿去打点人,她是该自己攒点儿银子了。
  再者,钱氏念着这一次的恩情,日后是怎样也不会算计到自己头上的,便是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钱。老三都任二房揉圆搓扁,何况一个出身低微的老三媳妇。
  由此,她点了点头,“这几日我事情多,也没顾上与你家三奶奶好好儿说说话,日后自是要常来常往的。这件事么,我能帮她一把。”
  小莲欢天喜地的道谢,静等下文。
  二夫人道:“老夫人多年来潜心礼佛,让她抄写几卷《法华经》,到时我也有个帮她说话的由头。”只是个由头,老夫人才不稀罕,但是由她出面说几句好话,总不会有人驳了她的情面。
  老夫人可以把钱友梅当弃子当物件儿,但是,钱友梅说不定会成为她一条不出门就得到的财路,何乐不为。便是钱友梅故意哭穷,可日后处境艰难,少不得要求她帮忙,便是手里真没银子,不是还能跟娘家要么?这样想着,帮钱友梅的心思就又坚定了几分。
  ☆、46|45·15·2·3|*连载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地面上。
  袭朗坐在醉翁椅上,意态慵懒,右手把玩着一柄小巧的象牙裁纸刀。
  裁纸刀在他指间慢悠悠旋转着。
  香芷旋一面做针线一面不时看一眼,心里啧啧称奇。也清楚,就算他手中换了匕首刀剑,还是能够当做小物件儿耍,但是这样的技巧,对于家中从无习武之人的她来说,是很新奇的。
  是看出他在思忖一些事情,才忍着没询问他怎么做到的。
  袭朗在思索的是大老爷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晚大老爷真被灌多了,第二日差点儿误了上大早朝,一面急匆匆出门,一面连声骂他混账。焦躁成这个样子,是多少年才能发生一次的事。
  醉是真醉了,也因此,对袭朗说了不少话。
  大老爷说:“我不是你,我做人儿子做不到你这样跋扈的地步。太后那些年又是闲得横蹦,动辄就管府里的事,而且对错的衡量标准只是老夫人生没生我的气,老夫人生气了,就是我不对。我动不动就被传进宫里挨一通训斥,若是阳奉阴违,太后就会跟皇上絮叨。皇上……说实在的,有几年有些忌惮我,正愁没理由敲打我,自然是要跟着太后一起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就是那样的日子,我也熬过来了。如今太后不能再生事了,府里也是你们说了算,何苦再理会那杆子闲人呢?你可别忘了,我是文官出身,想要的不过是个好名声,你又何苦让我晚节不保?”
  他就想,是我让你晚节不保了?就算我陪着你忍气吞声,别人也不会闲着。
  大老爷又说:“我知道,从你二哥命丧沙场之后,你就恨上我了。你二哥也是我的儿子,他丧命我怎么能不心疼?可是袭家就是这样的门第,你三叔四叔怎么没的?不也为国捐躯了么?我不难受么?我难受。是老夫人的主意,让你二哥去军中历练的,你怨我不该答应,我又怎么能不答应?
  “后来你从军,是你不管不顾,跟二房弄得个两败俱伤的地步。我还能怎样?只能让别人骂着我狠心把你扔到了军营。可是你反过头来想想,犯得上么?这几年出生入死,这一身的伤病,本是不需要的。你要我说对你不起,我一辈子都不认,我对不起的是你不在世的娘,到了地下都没脸面见她,我没管教好她给我留下的骨血。
  “眼下我劝你让二房自生自灭,是为我,也是为你考虑。来日你是当家做主之人,整个宗族、朝堂甚至多少百姓都看着你呢。一代名将,是个对亲人行事残酷的人——传出去好听?不好听。这到那地步,你会后悔的。我不能看着你犯这种错。”
  万变不离其宗,喝醉了都要儿子别为难二房。
  始终都要和稀泥,一定是这边劝完他又去劝二房别再生事。
  一旦有事发生,两边都不能说他大老爷的不是——人家两头堵,好话歹话都说过了。
  兴许是故意来与他说说这些话而已,心里巴不得他赌一口气把二房收拾死。
  父亲这个人,他很多年都不能往好处想了。做官做得滑的似泥鳅,官场上那一套在家里也用,并且用惯了。
  怎么会看不出,他与二房早已结了仇,是一辈子都不能一笑泯恩仇的那种。
  他从军之前,原本是踏实安稳的跟着先生习文练武,那时年少,对自己的前程还没有清楚的打算。
  长辈不是想让他变成二世祖,就是无能为力,没谁能帮他指路。照常理,他安心的等着袭爵就好,但是袭府不讲常理已经太久。
  出事的由头,是那年父亲立功受了皇上嘉奖,当然了,那时候是皇上开始对太后很不耐烦了,也已从心底信任父亲。
  皇上要给父亲加官,要赏赐金银珠宝,父亲一概婉言谢绝。
  皇上说你二弟在官场表现不俗,赏你别的你都不要,那就再给你袭府一个爵位,让你更体面些。
  父亲是什么人啊,自然要连声谢恩,说赏给二弟就好。
  后来事情耽搁了一段日子,是太后添乱,嫌弃皇上给的爵位低,要高一些才好。
  皇上就不高兴了,说总不能兄弟俩封一样的爵位吧?
  太后却说,那好啊。
  三个字把皇上说的来了脾气,把事情搁置起来。
  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和二夫人的外甥蒋松起了冲突。
  那天他与好友秦明宇去护城河边遛马,遇到了蒋松、袭朋。
  两个二百五以为二老爷封爵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提前得意张狂起来,看到他与秦明宇是一句人话都没有。
  不说人话的东西,对待的法子自然是打得不敢再说话。
  他收拾蒋松,秦明宇收拾袭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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