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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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了良久没有反应,她又俯身拍拍她的脸。那小脸儿瘦削得不行,尖尖的下巴上,没有了一半肉感,触之只觉得满手冰凉。缓缓收回手来,夏初七目光沉沉。
  “梓月,你还是不肯醒呀?再不醒来,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没了……”
  话音刚落,赵梓月虚眯的眼睛慢悠悠的睁开了。看看她,看看青藤,她的目光飘浮不定,幽幽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下一瞬就会被风吹走。
  “驸马……你,你说什么……什么小宝宝?”
  ☆、第112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梓月……”
  夏初七的声音有些哽咽。此时,活生生的赵梓月就在她面前,会说话,会喊人,会皱眉,会眨眼,激动得她心里的欢喜从胸膛绵延到了大脑,竟有些不知所措。欢喜间,她吩咐青藤赶紧去禀报陛下,躬身下来,握住赵梓月的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醒了就好,梓月,醒了就好。”
  “驸马你……?”赵梓月之前只捕捉到她的声音,现在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彻底看清的时候,她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你怎么能穿成,穿成这样一个张冠李戴的样子?”
  她还是乱用成语的赵梓月。
  夏初七又想哭又想笑,又有些哑然。
  坐在床沿上,她伸手摸了摸赵梓月的脸,“梓月,这件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你现在身子虚,要少说话,等你好起来,我再慢慢地告诉你好吗?”
  赵梓月被她的手摸到脸,面颊微微一红。紧接着,眼圈儿也红了,“驸马,你……也是一个姑娘?怪不得我十九哥……他……喜欢你。”
  捉住她的手,夏初七点了点头。
  “是,梓月,我骗了你。”
  赵梓月睡得太久,又是沉默了好久,才低哑着嗓子。
  “哎,你总是骗我的。”
  夏初七赧意地一哂,“往后不会再骗你了。”
  她话音刚落,赵梓月就追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什么小宝宝?”
  看着她睡了这么久仍然晶亮纯粹的眼睛,夏初七微微抿了抿唇,才正色道:“梓月,你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但是……二鬼他没了,你年纪还小,往后还得嫁人,这个小宝宝,你现在不能要他了,我正准备为你落胎,咱们现在坚强一点,好吗?”
  “落胎?”赵梓月唇角抽抽了下,像是迟疑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驸马你确定,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夏初七点头,“是。”
  她像是不放心,又问:“真的?”
  夏初七再次点头,“真的。”
  赵梓月没有再问,那一瞬,她面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从惊疑,到紧张,到害怕,再到坚定,一个个变化着,最终啜泣着开口,“我不要落胎……驸马,我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什么?夏初七微微一愕。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实事是,赵梓月真那么说了。
  看来赵樽这个妹妹不仅会胡乱用成语,思想也是一个异类。换了时下的正常女子,不得哭着喊着不要孩子么?她却倒好,回答得就像在做梦一般,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她,非常坚定的说,她一定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只能说,这是幼稚。
  夏初七摇了摇头,“梓月你听我说……”说什么还没有出口,门口就急匆匆掠过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人还没有到,那声音都颤了起来。
  “女儿,你可算醒了……”
  夏初七识趣的起身让到边儿上,洪泰帝坐了过去。看到老爹的赵梓月瘪了瘪嘴,眼泪“叭嗒叭嗒”滑下来,喊了一声“父皇”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洪泰帝的袖子就啜泣不止。
  “父皇,梓月要生下小宝宝,梓月不要滑胎。”
  “这怎么可以?”洪泰帝抓住女儿的肩膀,侧头看了夏初七一眼,大概以为是她挑唆的,那眼神儿里颇有一些埋怨,末了,又用手顺着赵梓月的头发,说得斩钉截铁,“梓月,你是我大晏的公主,往后父皇一定会为你挑一门好夫婿。过去的事,都忘了吧?这个孩儿不能要。”
  “不……父皇……你听我说……”
  赵梓月看着洪泰帝,泪水越涌越多。
  “母妃不是说过吗?梓月也是差一点儿就滑了胎的孩子,母妃说她怀梓月的时候,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差一点,差一点就没有梓月了。父皇,那个时候,梓月在母妃的肚子里,肯定很痛,父皇,梓月不要小宝宝也痛,一定要生下他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偷偷瞄了夏初七一眼,又咬着唇补充:“梓月这个样子了,还怎么有脸嫁人,父皇,梓月再也不嫁人了,就在宫里陪着父皇,陪着母妃……”
  “不行!”
  洪泰帝急得沉下脸来,赵梓月却笑了,牵着他的袖子。
  “我母妃呢?我要与我母妃说,她肯然会同意的。”
  听到赵梓月问起贡妃,夏初七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出入云月阁来为赵梓月诊病,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大晏朝的第一宠妃。听青藤说贡妃娘娘常常来看梓月公主,几乎每日都来。可神奇的是,她来的时候,贡妃就不在,贡妃在的时候,她就不在,巧合得她惊叹不已。
  听了赵梓月的话,洪泰帝低叹一声,“女儿,孩子的事儿你母妃不知道,父皇没有让人告诉她,怕她为你担心。梓月,其他什么事父皇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你必须听父皇的。”
  在赵梓月的面前,洪泰帝最是像爹。
  从声音到表情再到动作,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常的、拿心爱的女儿极为无可奈何的爹。显然,赵梓月也是知道这一点,揪住他的袖子不放,虚弱的脸色越来越白,“父皇,其他事女儿也都听话,只这件事,女儿不能听话,那是梓月的小宝宝,是您的外孙……”
  “你这个孩子,怎么……哎!”
  洪泰帝说不过辩不过,有些恼了。可赵梓月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往常她决定的事情都由不得他,更何况经历过这番惊险,他更加心疼这个女儿,他这个女儿也正是吃准了他的心理,撒娇耍赖都用上了。
  父女两个胶着在那里,谁也说不服谁。
  夏初七站在边儿上,不好随意插话,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崔英达的一声急喝。
  “站住,做什么的?”
  “崔公公,紧急军情,必须急奏陛下。”来人声音很焦急。
  “陛下吩咐过……”崔英达有些犹豫。
  “崔公公!”来人打断了他,“陶经武反了,谁敢耽误正事?”
  “你等着!”
  听着外面的对话,不等崔英达进来禀报,向来以国事为重的洪泰帝眉头一蹙,看了赵梓月一眼,说了一句“梓月,听父皇话”又吩咐夏初七劝说她,便大步出去了。
  军情重于泰山。
  与国家大事相比,作为皇帝的女儿,赵梓月就轻如鸿毛了。
  听着老皇帝远去的脚步声,赵梓月却很是高兴,“父皇不在这里,就数本公主最大了,本公主说要留,你们就得听我的。”说罢她看着夏初七,有些委屈的道,“你也得听我的,你如今也不是驸马了……”
  夏初七头痛了。
  上前一步,她又坐在了床边儿,无奈的看着她。
  “公主,你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子有亏。”
  “亏什么啊亏?我大皇姐十三岁就生了我大侄子呢?我快要十五岁了,已经很大了。”
  夏初七抿着唇,看着她,眉头紧蹙。
  赵梓月见她不语,昂着头,一脸都是央求,“驸马,不,楚七,嫂子,你看我如今这样子也不好再嫁人了,我要是有一个小宝宝陪着,是一件多么威武不屈的事,要是没了宝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种事夏初七哪里做得了主?
  “公主三思。”
  “思过了,不止三思,我已经七思十思过了。反正你听好了,你们不让我生,我就去死,看着办吧……”
  她耍着横,试图说服夏初七,末了见她不表态,又聪明地换了招数。
  “本公主的肚子好饿,要吃东西,本公主的小宝宝也饿了……”
  看着她提起小宝宝时柔和的眼神儿,有那么一瞬,夏初七真的有点儿不忍心了,想想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把她的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青藤下去让人摆饭了,赵梓月唇角微微翘着,不停地摸着她的肚子,大概是想瞧瞧小宝宝究竟在哪个地方,她在床上动来动去,一刻也不能安生,那满眼好奇的样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孩子?
  “本公主的小宝宝……”她还在乐。
  “……”夏初七抿着唇,很是纠结。
  “驸马,不对不对,嫂子,你说宝宝藏在哪里呢?”
  “肚子里。”
  “我的肚子里装了一个小宝宝?真好。我以前见过大皇姐怀小宝宝,那肚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小宝宝就生出来了,呱啦呱啦的哭,粉嘟嘟的很是可爱,但大皇姐她也不许我抱,嫂子,等我的小公主生出来了,我要天天抱,谁敢不要我抱,我就要他的脑袋……”
  她说得兴起,脸上稚气又娇蛮的笑容都回来了。
  可夏初七听了哭笑不得。
  念头上来,又一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她治了那么久,赵梓月都没有苏醒,却在准备滑胎的关键时候醒了过来。如今,母亲定要救孩子一命,孩子也给母亲带来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这样也许真的很好。
  走出云月阁的时候,她身上有些疲乏。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气一样,看着这高高的红墙,觉得这红墙里能产出一个像赵梓月这样的“怪物”,也真是不容易。那个孩子,要是真的能活下来,也是幸运的吧?鬼哥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贡妃娘娘到……”
  她正走到院门口,便听见了一声尖利的通传。
  夏初七心里突突跳了一下,赶紧与旁的宫女太监们一起退到了边上福身低头。这位贡妃娘娘不论走到哪里,排场都极大,在宫中也素有威仪。
  老皇帝年纪大了,这些年鲜少有年轻妃嫔入得他的眼,说起来如今的大晏后宫还得势的,除了始终屹立不倒的张皇后,就数这位贡妃娘娘了。人人都知道贡妃娘娘是当今老皇帝的心头好,膝下一子一女,都被老皇帝疼到了骨子里,据说老皇帝为什么那么疼宠赵梓月,也正是因为贡妃当年生赵梓月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儿就一尸两命,后来人虽然救了回来,身子却亏损了,虽恩宠无数,却再也不能生育。
  贡妃大概也是得了赵梓月醒来的消息,走得又急又快,低低喊了一句“平身”,就大步入了云月阁的正殿,等夏初七抬头看过去时,只瞧见了一片迤逦如云霞的裙摆,仅单看那背影身姿,已然是楚楚动人。
  可是,夏初七却愣在了原地。
  她从没有见过贡妃,可这声音,怎会那么熟悉?
  “平身……”
  “平身……”
  她默默念叨着,反复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却没有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考虑了一会儿,她也就释然了。她是赵樽的亲娘,早晚也能见上的,何必急于一时?
  ……
  谨身殿。
  为了女儿醒过来的事,前不久才心情大好的洪泰帝,这会儿正黑着一张老脸坐在殿中鎏金的龙椅上。他的下首,站了一群人被他急召过来的朝中重臣。偌大的宫殿里,空气中飘浮着暴风雨前的阴霾。
  “马朋义,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跪在下面的人,是一个约摸五十来岁一身戎装的虬髯男子。他是大晏朝的蓟州总兵,平时驻扎在外,很少看见皇帝本人,如今被老皇帝一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都有些颤。
  “罪臣该死,该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原原本本的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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