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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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沧浪园里常在的下人除了尚玉衡贴身小厮茂林之外,也就三四个年迈的老仆人,住在前头杂院里。还有个叫修竹小厮,在外面武馆做武师赚钱补贴自家公子,不能常回来。
  听起来是不是很心酸?
  前世眉心就心疼得不行,各种古玩字画锦衣美食不要钱地往尚玉衡房里送,结果呢?一个谢字没有,一转脸就拿去讨好外面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
  眉心并不想提的,却终究是心头的一根刺。
  鲁氏哪能猜透眉心的心思?她也并不十分了解尚家真实境况,只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家再穷,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连个丫鬟都养不起?
  再说了,就算家里没有,公子哥儿外头寻花问柳的多了去了。
  况且那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有美人投怀送抱,明明都看傻了,却终究没有为美色流连,扭头就走。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柳下惠转世,坐怀不乱,有定力!
  鲁氏喋喋不休,将尚玉衡从人品到相貌气度狠儿夸赞一番,简直就是天下无双的绝佳夫婿。
  喜鹊听得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尚二公子长得好帅!帅得惨绝人寰!
  眉心实在忍无可忍:“呵呵,他柳下惠转世?跟外面的野女人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罢了,原本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浅薄无知,没想到她身边全都是眼皮浅的。
  鲁氏白眼:“你当瞎吗?”
  眉心冷笑:“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喜鹊风中凌乱:“小姐你逗我呢!”
  眉心懒得再多说了,回房将门“嘭”地关上!看来她得抓紧让她娘派几个有脑子的过来伺候,不然迟早要被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猪队友母女给卖了。
  门口。
  喜鹊目瞪口呆:“娘,你说小姐会不会是乐极生悲,然后被刺激傻了?”
  “胡说!”鲁氏一巴掌朝喜鹊脑门招呼去,“你说我跟你爹都是老实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多嘴饶舌的丫头?刚才姑爷要走,你怎么不去拦着!沈家养你有什么用!”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喜鹊抱头鼠窜。凭啥什么都赖到她头上?人家尚二公子生得就是好看嘛,她说实话还有错了?人家身高腿长的,一步抵她三步,她怎么拦?
  好想离家出走,不要拦我!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眉心便起身。
  昨晚并没睡好,眼圈微微泛青,但比起前世双眼哭肿到变形的窝囊样子要强上百倍。
  尚玉衡昨晚离开后没再回来,这本在预料之中,哀莫大于心死,没有希望便无所谓失望。眉心长长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很多,才没闲工夫理会那个虚伪的男人如何!
  “起来了呀?”鲁妈闻声推门进来,暗暗打量眉心。还好,只是憔悴了一点,瞧着精神还蛮不错的,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阿眉啊,不是阿妈说你……”
  眉心凉凉一瞥,一脸“你要是再敢为那个混蛋说一句好话,咱们就恩断义绝”的表情,吓得鲁氏连忙改口,嘿嘿笑道:“天色还早呢,阿妈去做吃的,阿眉再睡会吧?”
  “我要吃桂花莲藕粥、土豆香饼、珍珠肉圆……”
  “小馋猫,就知道吃。”鲁氏暗暗叹气,摇头离开。
  喜鹊探头探脑的进来,“小姐……”
  眉心当没听见,自顾打开床头的妆奁,取出帐册,清点陪嫁过来的嫁妆。六十四抬的陪妆箱昨儿一到尚家就被锁进尚家库房,库房大门的钥匙在当家主母大房罗氏手中。箱子里头都是些上等绫罗绸缎,大小各式器具物什,价值不菲。
  前世眉心如何也不会想到,堂堂国公府夫人竟会做出监守自盗的勾当!
  好在真正值钱的珍宝玉石、古玩字画、铺子地契都锁在眉心随身带着的妆奁里。为了能让好在尚家过得舒服,爹娘真真是舍下血本了。
  “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喜鹊苦着小脸,慢吞吞凑过来。
  眉心头也不抬:“错哪了?”
  “哪都错了。”喜鹊撅嘴,哼!她明明哪都没错!明明是你哭着喊着要嫁过来的,昨晚上人也是你让去请的,翻脸就不认了。她出力不讨好,被主子骂过,又挨亲娘揍……
  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啊!
  “下次再敢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说话,明儿就派人送你回江南许给赖大宝。”
  喜鹊气得直哆嗦,能不能不要提那个傻子?从小到大总次都拿这个吓唬她,能不能换个花样啊!
  眉心见小丫头赖着不走,抬头望了她一眼,“还有事?”
  “小姐……”喜鹊吐吐吞吞,“尚二公子身边那个小厮方才问我讨要事成之后的赏金……”
  “啪!”眉心将帐册重重摔到案几上,“马上去把这沧浪园的下人都叫到花厅里候着,就说今儿我要发赏钱。再把小鹌鹑叫来,另外让鲁叔把马车备好……”
  喜鹊愕然:“小姐,你又要做什么?”天啊,不会一气之下回娘家吧?
  “少啰嗦,快去!”眉心扬起手中的帐册要往喜鹊身上砸。喜鹊吓得一溜烟跑了。
  眉心以手扶额,若有所思。
  “姐姐,你叫我?”不多时,一个黑瘦的小少年从门后探出脑袋,嬉皮笑脸。
  “快进来!”眉心恍然回神,招手道。她嫁过来身边只带了四个人,鲁家一家四口,都是沈家家养的奴仆,算得半个亲人。先前她不肯多带人,是怕他们商户人家的教养出来的下人粗陋,不懂京城贵人家的规矩,到尚家会给她招惹麻烦。现在想来,真是……呵呵。
  小鹌鹑跳进来,东张西望,摇摇头:“啧啧,比咱沈家差远了。”
  眉心面无表情地将清点好的东西都锁入一只尺余的粗木箱中,递给小少年:“交到鲁叔手里,送到庄子里存着,尽量不要旁人瞧见。”前世尚家人脸皮之厚,一再出乎她的意料。妆奁里这些贵重物什放在房里也不安生,不如送到沈家在京城的庄子里存着。
  别看小鹌鹑才十来岁,人却比猴还精,眨巴眼睛道:“姐姐,咱这是要卷铺盖回江南吗?”
  眉心愣一下,旋即扯着小少年耳朵,“多嘴!”
  说实话,这个鬼地方她真一刻也不想待。可若真贸贸然卷铺盖逃回娘家,只会令双亲蒙羞,沈家受辱。惊涛阁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要是再乘机敲诈一把……呵,倒正遂了他们的愿!
  走,定是要走的,却不能担着不堪的恶名狼狈而逃。
  锁到府库里头的东西也要想办法弄出来,绝不能便宜那帮厚颜无耻的东西。
  至于尚玉衡,本就是一场妄念。他若不再来招惹她,她何必再巴巴地凑上去犯贱?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即使骂他几句,狠狠打一顿,又如何?
  她才十五岁,人生最美好时光,何必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忘了吧!
  ☆、第4章 斗恶仆 上
  天大亮时,眉心吃完早膳,梳洗更衣。
  鲁妈挑出好几套做工精美的日常喜服,为难了,穿哪件好呢?
  新婚第二天,新嫁娘要给长辈奉茶。大红大绿的显得俗气,素净的怕被人家看轻,太奢华的话又怕被让人家耻笑满身铜臭。京里贵人的心思她真拿不准。
  眉心淡淡瞥了一眼,笑:“别挑了,穿着舒服就好。”
  前世她哭了一夜,就连给长辈奉茶时尚玉衡都没露面。打扮得再花团锦簇也不过是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嘲笑讥讽罢了。这一世她也不打算刻意去讨谁的欢心,穿什么有何要紧的?
  再说了,尚家人眼里只有她的银子,尚玉衡更不会正眼瞧她一眼。自己觉得舒心就好。
  鲁妈犹豫再三,最后挑了件大朵牡丹逶迤曳地织锦绯色罗裙,身披银丝薄烟白纱。眉心松挽朝云近香髻,斜插一枝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打扮妥当,鲁氏上下细细打量,不由叹息。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说是天仙似的玉人一点都不为过,怎么就……
  唉,只怪尚家那位公子是个没眼光的,不知惜福。
  尚府敬茶是在辰时,大夫人罗氏房里的婆子来催请。不过是个三等的粗使婆子,架子摆得比主子还要大。见到眉心不仅不行礼,臭着一张脸,直拿鼻孔朝人。眉心想不通了,自己当初怎会对这样一个蠢货吓得不行,然后双眼红肿蓬头垢面独自一个人跑去请安奉茶?
  眉心懒懒一抬眼皮,全当没看见,往花厅行去。
  沧浪园一丈许的小花厅里早挤满了人,三三两两大声交谈。见眉心进来,个个赶忙闭嘴,眼神热切地望向眉心……身后丫鬟喜鹊手中捧着的喜盘。
  花厅主位与外厅隔着一道纱帘子,喜盘上面又蒙着红绸,看不清里面数目。
  听说沈家是江南首富,富得流油。昨儿花轿一落地,尚府每个下人都得了一百钱的喜钱。今儿新少夫人是要特别赏自个院子里的人,钱定不会少。一百钱总会有吧?兴许还会发银锞子呢!
  不少人伸长脖子,两眼放光。大爷的,都多久没摸过银子了?
  花厅里有人等着不耐烦了,嚷道:“怎么还不发赏钱?”
  眉心抬眸望去,很陌生的一张脸。她淡淡扫一圈,居然来了不下四十人!
  前世就是这帮人拿着她的钱,对她冷嘲热讽,不遗余力地散播关于她的“丑闻”……
  金钱确实能收买人心,却不是喂白眼狼的。
  眉心笑了笑:“喜鹊,发赏钱。”
  喜鹊上前一步,扯开蒙在喜盘的红绸,瞬间满室金闪闪!
  金花生!居然是一盘实物大小金花生呢!
  这时躲在门口的茂林才猛地窜进来,笑得一脸憨厚:“嘿嘿嘿……小的有事来迟了,少夫人恕罪,恕罪……”当他抬着看清眉心的脸时,神情一滞!
  新娘子很美,比他见过的女人都美……
  咳咳,当然这不是重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茂林总觉得眼前这位美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眉心也望向茂林,唇角微弯,她等的就是他。
  这小子是尚玉衡手下最得力的狗腿子,生得唇红齿白,斯文白净,对谁都笑呵呵的,满嘴的甜言蜜语。前世从她这里讨的好处最多,背后帮尚玉衡欺她、瞒她、捅她刀子也是最狠的一个。
  眉心扬起下巴,缓缓道:“按大楚国公府公子份例名下侍从的人是二十八人,我也只备了二十八只金锭。现下忽多出好些人,想必是有人想趁机混水摸鱼。大喜的日子,不能弄人难堪。这样吧,你们谁不是这院子里的,自己主动退出去可好?”
  花厅里众人你瞪我,你瞪你,没一个动的。
  眉心等了片刻,蹙眉道:“既然如此,就改日再赏吧,总不能厚此薄彼……”
  “喂,你谁啊?快滚出去,别耽误咱领赏钱!”先前嚷着发钱的络腮胡子一把揪住茂林的衣领,跟拎只小鸡似的往门口一扔,“奶奶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发钱的节骨眼上捣乱!”
  此人是大夫人罗氏娘家九曲十八弯的转折亲,在府里看大门的。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仗着罗氏的照拂在府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茂林气得鼻子都歪了。靠!罗三你又不是沧浪园的,跑来凑什么热闹?
  再一看,这里站着的几乎全特么是来蹭赏钱的!
  罗山这一搡,好了,厅中顿时炸开了锅,个个厮打起来,争着把人往外撵。
  金子,那可是金子啊!有多少人一辈子连摸都没摸过啊!
  饶是鲁氏那般宽厚隐忍的人,看了也忍不住叹气。她实在没想到国公府的下人竟会如此不堪,为了点赏钱就争得头破血流!
  眉心冷眼看了一会儿,让喜鹊拎着喜盘,走人。
  刚从小门走出花厅,一个圆胖的妇人就花枝招展地扭过来,乍呼呼道:“哎呀呀,里面发生什么事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眉心听声音就晓得,来的是大夫人罗氏贴身侍奉的孙婆子,一张白脸生得圆滚滚,瞧着像是个厚道人,事实上肚子里的心眼比身上的肥肉还多。前世罗氏一点点榨干眉心带来的嫁妆,这婆子没少跟着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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