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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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美玲手中的纸巾湿透了,就换了一张擦眼泪,抽搭着说道:“小婶,我实在是气不过呀。”
  “气不过又有什么用?”冉在青说道:“这钱都落进人家口袋了。我说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怎么就给他了呢?”
  “我……”戴美玲略有些愧色,小声辩解道:“我只有文晖这么一个儿子,他不停的求我,我……我就……”
  冉在青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他求你你就给?那你也别哭了,要我说,不如趁早回去把家里的东西拾到拾到,等着你那宝贝儿子全都搬去给俞家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戴美玲心底着了慌,呜呜地哭得更起劲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这还没结婚呢,西文晖就忙着给俞家母女买房子添首饰,一下要去家里好几百万。要等以后结了婚,还不把西家都给搬空了?
  冉在青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别哭,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一听说冉在青有办法,戴美玲立刻止了哭泣,擦着泪水问:“小婶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但要看你狠不狠得下心。”冉在青说道。
  戴美玲赶紧说道:“这俞家都已经开始盘算我家的财产了,我哪里还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那就好。”冉在青点点头,说道:“人都说养儿防老,但看你家文晖,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俞静娴,说句不中听的,将来你们老了,怕是指望不上他。”
  听到这话,戴美玲一脸的哀戚,伤心欲绝。
  “既然如此,等文晖结婚之后,你就让他们搬出去,两家分开过。文晖也这么大了,难不成还要父母养他一辈子?他要讨好老婆岳母,行,不过得靠他自己的本事。”冉在青平静地说道。
  “这……”戴美玲就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宝贝似的,哪里舍得让他去外面住。
  冉在青斜睨她一眼,淡淡道:“你若是狠不下心,那我也没办法了。”
  戴美玲低着头,思来想去,半天都抉择不下来。手中的纸巾都被她捏成了碎末。
  冉在青静静地看着她,半响,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幽幽叹道:“这人呐,有时候就是犯贱,你拿他当宝,他就拿你当草。什么亲情,爱情,都该留个一射之地,给自己一个转身的空间。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冉在青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流转,却是瞥了一眼西鸢萝。
  西鸢萝被满室温润的浓郁水仙花香熏得昏昏欲睡,并没有注意到。
  戴美玲低着头想了半天,西文晖近日以来的种种举动一一浮上脑海,再想着冉在青的话,心中愈发觉得失望无靠,反复思量,痛定思痛,当下也就狠了狠心,做了决定:
  “也罢。横竖我也不想天天面对那个破落千金。只是……小婶,我们家文晖那是被她给迷了魂儿了,就算分开住,到时候她撺掇着文晖向家里要钱,那又如何是好?”
  冉在青轻嗤了一声,说:“只要你真能狠下心来,还怕那俞静娴?”
  话虽如此说,但戴美玲心中还真没底。天下没有父母不疼子女,现在虽然说的坚定坚决,但到时候西文晖一求,她肯定又会忍不住把钱全给了他了。
  冉在青瞥她一眼,叹息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所以才被俞家母女拿捏。”
  戴美玲被冉在青说得脸上讪讪地。
  冉在青继续说道:“你呢,现在最好不要把钱放在手头上,可以换成股票基金投资之类,再不济也可以存到国外的银行,定它个死期,也可以在国外多投资几套房产。这样一来你手上没了闲钱,就是你儿子来求你,你一时也拿不出来。再者,你在国外有房有钱,将来若是文晖不孝顺,你们老两口就直接飞过去,还不照样滋滋润润地过你们的日子。”
  这一向就是她冉在青的处世方式,什么爹亲妈亲儿子亲,都及不上自己兜里揣着钱踏实。
  西鸢萝笑了笑,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戴美玲听得眼睛一亮,犹如拨云见日,心中欢喜,“还是小婶你有办法,就照你说的做。”
  冉在青嘴角一弯,轻轻扬了扬眉角,脸上却并无多少得意之色。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她那两个儿媳妇哪个不是对她恭恭敬敬地?这俞静娴也就是好运气碰上了戴美玲这样没主见的婆婆,要是搁到她这儿,莫说这俞家已经落败了,就是没败,她也照样治得她服服帖帖。
  戴美玲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心中宽松,也不哭了,擦净了眼泪,却不急着走,而是跟冉在青拉起了家常。
  西鸢萝困到不行,但碍于长辈在场,又不好起身走人。委实郁闷的紧。
  冉在青知道这时候是她午睡的时间,就借口让她去看看厨房的燕窝炖好了没。西鸢萝答应着去了,这一去,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戴美玲看着西鸢萝的背影离去,转向冉在青说道:“鸢萝这孩子倒真是乖巧了许多。”
  “是呀。这孩子本性纯善,以前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被人给带坏了。”冉在青叹息着说道,而后又欣慰地道:“好在这些都过去了。”
  戴美玲赞同地点头,喝着茶又扯了一句:“鸢萝考完试了吧?”
  冉在青回答:“早考完了,明天就出成绩了。我看她最近用功的很,这回应该考的不错。”
  戴美玲搁下茶碗,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笑道:“鸢萝这孩子心地善良,又肯用功,难怪大公子宠得她跟宝贝似的。”
  冉在青正低头喝茶,闻言神色一顿。
  戴美玲也意识到了,立时闭了嘴不再多言。
  一说到齐怀渊,俩人自然而然就都想到了西家的准儿媳妇俞静娴。他们二人以前是未婚夫妻,现在却成了大嫂和妹夫的关系,这样纠纠缠缠,尴尴尬尬地,连带着旁人都不好意思提及。
  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俩人都不说话。原本清新淡雅的水仙花香因着烘烘的暖气变得浓郁浑厚,随着温热地暖风扑鼻而来,无端端让人觉得有些气闷。
  而在俞家,白墨兰拿着西文晖刚送过来的支票,嘴角淡淡上扬,不满地说了句:“早知道该要他一百万的。”
  俞静娴坐在边上,吃着水果沙拉,扫了一眼母亲手上的支票,神情略不赞同,“妈,这样不好吧。”
  西文晖给她们买了房子,还送了许多珠宝首饰,聘礼也给了不少。而现在妈妈却又多要五十万,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她们母女两个贪心?
  白墨兰嗔了女儿一眼,道:“有什么不好?妈妈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现在你把姿态放高一些,将来嫁过去,西家才不会小瞧你。再说了,西文晖是独子,他们家的钱以后还不都是他的?西文晖的钱也就是你的钱,既然早晚都是你的钱,早拿了又有什么关系。”
  绕来绕去说了一通,俞静娴也没怎么闹明白,但是在她的意识里,母亲的话总是对的,她都是为她好。所以也就没再在意。挖了一块香蕉塞进嘴里,腻歪到母亲身边,撒娇道:“妈,那你什么时候去给我买那套首饰?”
  白墨兰一愣,“首饰?什么首饰?”
  “妈你不是说在凤翔珠宝看中了一套首饰,要给我添嫁妆的嘛。”俞静娴提醒白墨兰。
  白墨兰恍然大悟,笑了笑,搂过女儿,说道:“傻丫头,妈那都是唬西文晖的。”
  “啊?”俞静娴这下真有些不高兴了。
  白墨兰哄她道:“傻丫头,你要那么多嫁妆干什么?带过去,可就是他们西家的了。你那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又不待见你,妈是怕你吃亏。这些钱,妈都给你存着。妈就你一个女儿,将来还不都是你的。”
  俞静娴懵懵懂懂,也就信以为真了。
  西鸢萝是困乏的狠了,跑到房间,倒头便睡,一口气就睡到了傍晚,直到齐怀渊的电话响起,才将她从被窝里唤出来,跟他出去吃晚饭。
  第二天,学校通知家长带领子女一起去学校领成绩单。按照以往的惯例,成绩单向来是学生自己去学校领的。可是这次不知为何却通知一律要家长同行,说是顺便开个家长会,大家交流探讨一下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西崇明觉得,肯定又是西鸢萝考得一塌糊涂,学校才唤他过去“教育”,顺便让他捐献几座教学楼图书馆之类。以往每回都是这样,只要西鸢萝一考烂,学校就叫家长,语重心长,推心置腹一番,然后只要他“乐于奉献”,就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想着又要去学校丢人,西崇明心中就很不高兴。板着个脸,根本不去理会坐在他边上的西鸢萝。
  西鸢萝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熟悉的景致,心中非常平静。她有把握,考得绝对很好。虽然她只是随便考考,但好歹也是重生的哈佛毕业生,这样小儿科的高中期末考如果不得第一名,哪里还对得起她那几个哈佛名导师?
  但是,她懒得去跟西崇明交流这些。因为她知道,她考的好与不好,他都不会在乎的。
  到了学校,校长亲自出来迎接西崇明,一路上热情非凡。但西崇明却明显的只是应酬敷衍。到了校长办公室,章校长笑呵呵地把西鸢萝成绩单拿出来。西崇明脸色淡淡地接过来,随意瞥了一眼,顿时却吓了一大跳。她——居然考了第一名,而且还是整个上京市第一名,六门功课居然四门得了满分,总分比全市重点高中的第一名高出了50多分。
  这——委实是太过震惊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额,亲们,这一章原本是该昨晚发的。但是昨天和一朋友聊上了,给耽误了。因为探讨到一个非常关键严肃的问题。那个那个在大纲中原本就设计有鸢萝和大公子滚床单的戏码。可是我那朋友居然说坚决反对婚前xing行为。亲们,你们反对么?
  ☆、第57章 父亲
  西崇明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拿着成绩单的手都微微地发着抖。
  “鸢萝,你真的出息了,太给爸爸长脸了。”
  他紧握着成绩单,轻拍西鸢萝的肩膀夸奖道。脸上有着西鸢萝从未见过的喜悦与兴奋。是的,她没看错,西崇明的脸上居然有着浓浓地欣喜。此时的他就像别的普通的父亲一样,看见女儿出色的考试成绩而开心不已。那一瞬间,西鸢萝甚至恍惚有种错觉,前世今生,种种是非,或许都是自己的幻觉,父亲其实是爱她的。
  章校长一直跟西崇明恭维客套,西崇明此时热情了许多,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和悦。当章校长提出让他作为学生家长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他欣然接受。
  家长会上,西崇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逢人就骄傲地问上一句,你女儿或者你儿子考得怎么样?谈吐间得意非凡,简直过了头。搞得西鸢萝都觉得有些丢脸。
  家长会结束之后,西崇明一掷千金,给学校捐了一栋体育馆。这座体育馆早在章校长的计划之中,占地面积极大,设计也是极为宏伟壮观,所有器材设备等置办下来,少说也得两三千万。早些时候章校长就旁敲侧击讨要过几回,但都被西崇明以西鸢萝又不喜欢体育为由给退了回来,只是零零碎碎地给了一些其他的,比如图书馆,教学楼之类。但绕是如此,也比那些寻常富豪多了好几倍。到底西家是京城第一首富,拔根毫毛都比别人的腰杆子粗。
  这回西鸢萝考试拔得头筹,西崇明高兴,章校长见机不可失就旧话重提,西崇明想也不想立刻就答应了,还附加赠送所有器材设备。章校长笑得合不拢嘴。这次期末考他的学校超过了上京市重点高中,让他在教育局那边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回,现在又从西崇明手上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托了西鸢萝的福,这回他可真是名利双收。
  西鸢萝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西崇明今天特别好说话,就连司机过来说家里有事想请个假,他问都不问什么事就答应了,还特意询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要不要帮助之类。亲近随和地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司机请假了,西崇明也不另叫人,自己开车送西鸢萝回家。
  因为很久没有开过车了,西崇明将车子开得很慢。
  车内只有他们父女二人,气氛很是沉默。西崇明一颗激动跳跃的心也渐渐地沉稳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西鸢萝,她侧脸看着窗外,神情淡漠,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清丽绝伦的侧脸有着他记忆中熟悉的弧度,柔和的五官上郁结着一股挥之不去地淡淡地忧郁。那是一种她这个年龄段所不该拥有的近乎于沧桑的忧郁。
  西崇明心中一痛,紧跟着似乎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满满都是愧疚与疼惜。
  西崇明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早上西鸢萝早饭只吃了几口,就赶紧开口问她:“鸢萝,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而西鸢萝却是头也不回,立刻接了句:“我不饿。”语调平板,淡漠疏离地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西崇明心一沉,脸上有些尴尬。
  双手僵硬地打着方向盘。父女俩都不再说话,车厢内的气氛又再度陷入了沉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女俩的独处竟变得如此令人无所适从。
  车子行了一路,在经过一家便利商店的时候,西崇明忽然心中一动,将车子停了下来。西鸢萝终于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鸢萝,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爸爸马上回来。”西崇明对她说道。
  西鸢萝将脸撇开,没有回答他。
  西崇明快步走入商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袋花花绿绿的棉花糖,递到西鸢萝面前,“鸢萝,给,爸爸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看着那袋花花绿绿的棉花糖,西鸢萝的脑袋空了一下,泪水抑制不住地盈上眼眶。那种甜甜腻腻的味道经过多年岁月的侵蚀,却依然清晰分明地萦绕在她的口中鼻尖,挥之不去,经久不散。只是,她明明知道它是甜的,心中却只觉的酸涩无比。
  在泪水落下前的一刻她转头瞥向窗外,冷淡了声音说:“我早就不吃这个了。”
  “啊?”西崇明的手扔递在那里,神情间有些茫然无措。
  “早在十年前我就不吃这个了。”虽然极力平静,但是语调中仍有三分恨意流泻而出。十年前,她七岁,也就是母亲死的那年,西崇明接白翠浓母女回家,白恩秀一进门就抢她手中的棉花糖,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西崇明过来将棉花糖拽走给了白恩秀。时至今日,当时白恩秀那种得意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一想起,就令她有种刺痛感。
  西崇明无力地收回手。西鸢萝一直望着窗外,没有看到他脸上哀痛地表情。
  “对不起”
  极其轻微的声音,令西鸢萝感觉像是幻觉。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回过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西崇明。刚才,他是在说“对不起”么?她的父亲居然会跟她说对不起?一定是她听错了。
  但是西崇明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鸢萝…………这些年,是爸爸忽略你了。”
  西鸢萝心中一颤,一直以来努力建立起来的防线,顷刻间就有了崩塌迹象,令她又惊又怕,同时却又不可否认,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慢慢地变软。
  西崇明望着前方灰白的天际,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沉寂地让人压抑。
  西鸢萝努力控制住心中的颤动。良久,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口说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
  西崇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向女儿,问:“什么事?”
  “当年,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西鸢萝望着西崇明眼底深处,似乎想要将一切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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