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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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身份之后,西鸢萝道明了来意,告诉她们那张秘方背后的故事,希望她们母女能够跟她去见周栋梁,这么多年来,他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李家后人。
  这对荀意母女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她们是周家的恩人,只要去了,周栋梁必然不会亏待她们。
  但没想到,荀意却是一口拒绝,说祖上的事跟她们无关,让周家不用在惦记了。
  ☆、第101章
  荀意的态度,多少让人觉得意外,要知道,只要她们去见了周栋梁,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过得好。哪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过这样苦巴巴的穷日子?
  可眼前的荀意,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荀意姑娘,你不以祖先的恩惠示人,说明你情操高尚,值得敬佩。但是周家先人受你李家救命之恩,如果不报答,只怕子子孙孙都不会心安。”
  林恒试着想要说服荀意,可她始终是淡漠不以为然。
  “救人的是李家先祖,他们要报恩,就去找先祖,用不着找我们。”她冷冷地说道。
  找她家先祖?那不是咒人死么?
  林恒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忍不住训诫道:“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荀意的母亲也咳嗽着说了她一句。
  荀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瞥瞥嘴,垂了眉头不再说话。
  她母亲一边咳嗽,一边跟他们道歉,“我女儿说话有欠思忖,两位别见怪。不过……”她话说了一半又咳嗽起来,荀意赶紧给她顺背,她一边咳着一边说:“不过,意儿她说的对,古语有云,施恩莫望报,更何况,是先祖的恩惠,我们就更不应该……”话没说完,她又咳嗽了起来,这一回,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听这女人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有些学问的,难怪如此清高。
  西鸢萝实在不理解,她都病成这样了,还守着那些文人清高有什么用?
  女人一直咳嗽,荀意忙前忙后的照顾,她和林恒站在那里有点多余,反正帮不上什么忙,索性退了出来,坐在堂屋里喝茶。
  过了一会儿,厢房里头终于安静下来,荀意从里面出来,神色黯然地走到桌边坐下,什么话也不说。眼眶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冷漠疏离,全然一副悲伤难过的神情。
  “荀意姑娘,做人有骨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你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你总该想想办法才是。”林恒不失时机地说道。
  原以为荀意会因此而改变主意,毕竟谁也不会为了一点点傲气,而至母亲的安危于不顾。可是荀意却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她非但不领情,还冷冰冰地向他们下了逐客令。
  “办法我自己会想,不劳费心,我家里有事,就不留二位了,你们请自便吧。”
  林恒的火气蹭地窜了起来,拍着桌子站起身,“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们管不着。鸢萝,我们走。”说完,他拉起西鸢萝就走。
  西鸢萝被他拉了几步,挣扎着停下来,不肯走。
  她走回到荀意身边,耐着性子跟她说:“荀意,事关你母亲的性命,你不可以任性的。”
  荀意垂着眸子不说话。哀伤的神色之中隐隐藏了一丝绝望。
  西鸢萝在她身边坐下,继续说道:“周老先生秉承先人遗愿,一直在找李家后人。而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至于到时候周老先生会不会帮你,怎么帮你,我们也不知道。你就当是为了完成一个老人的心愿,去见他一面。至于你母亲,我们会帮你想办法。”
  西鸢萝态度诚挚,言语恳切,但荀意依旧不为所动,冷冷地道: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你得了那半张秘方,所以要帮周家找人。既然如此,你把那半张秘方还给我们,也就两清了。”
  西鸢萝一时愣住。没想到荀意居然会这样说。
  那个秘方早已投入生产,她自然是不能还给她的。可那毕竟是李家先人之物,她想要回去,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正在西鸢萝为难的时候,倚在门口的林恒嗤笑了一声,说道:“我说怎么会有这么清高的人,原来是在这上头算计着呢。”
  他踱着步子走了回来,在原位上坐下,直直地盯住了荀意的脸,嘴角挂了一抹淡淡地,若有似无的讥讽的笑意,“说吧,要多少钱?”
  荀意被他盯地浑身不自在,不知不觉就红了脸,尴尬地垂了头,声如蚊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为难西鸢萝,逼她走而已,根本没想真的要回那个秘方,更没想过以此做要挟跟他们要钱。
  西鸢萝跟她一起住了几个月,虽然摸不准她的性子,但也知道她的为人。她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要不然,也用不着他们磨这半天的嘴皮子了。但她还是说道:“那半张秘方原本就是李家之物,还给你们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希望你能够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将它卖给我。”
  荀意急了,“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西鸢萝笑笑,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高尚,我也不卑劣。我西鸢萝最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既然你不肯将秘方卖给我,那么我也只好关闭公司,另谋他路了。”
  她这么一说,林恒就急了,“喂喂喂……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是关闭了公司,那公司上下那些人都喝西北风啊?我告诉你,那秘方虽然是李家人写的,但当年早已经献给慈禧太后了,严格来说,跟他们一毛钱关系没有,你……”
  林恒叽里呱啦说着,情绪激动。西鸢萝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他楞了一瞬,觉得西鸢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便安静了下来。
  荀意听说西鸢萝要关闭公司,心中有些震动。她与西鸢萝相处了几个月,虽然交流不多,但多少知道她的为人。她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目中无人的富家千金,相反,她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平日里哪个同学有困难,她总是会鼎力相助,而且待人诚挚,懂得尊重他人。是以在学校里几乎赢得所有人的喜欢跟赞同。
  这样近乎完美的女子,让人喜欢,让人艳羡,却也让人嫉恨。
  从前,荀意虽然贫苦,可是每次考试都能拔得头筹,这使得她虽然身处困境,却仍然能够傲然不屈,坦然面对那些怜悯或者轻视的目光。可自从遇到西鸢萝,她连这点唯一能够骄傲的资本都失去了。所以,当西鸢萝毫无预备的出现在她家门口,当她身上光鲜亮丽的穿戴与她家徒四壁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时候,她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十八年困顿不堪的生活,她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怨言,但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愤世嫉俗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在恨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恨谁。但是心中那种愤懑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去,难以挥却。所以,她才会态度冷漠,言语犀利,不愿在西鸢萝面前低头。但细想想,西鸢萝又有什么错呢?如果真要怪,也只能是怪老天不公。
  荀意是个异常聪慧的女子,一时被情绪左右,想通之后,很快就坦然了。更何况,自己那点卑微的自尊心,更母亲的性命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荀意虽然想通了,但面上到底有些下不来,低头咬唇,思虑了半天,才弱弱地开口:“你们——真的想要帮我?”
  林恒赶在西鸢萝面前率先开口,“废话,若是不想帮你,我们何必在这儿跟你废话半天。”
  荀意闻言脸上更是一红,头也越发低了下去。西鸢萝见状,不满地白了林恒一眼。林恒努努嘴不再说话。
  “荀意,我很想帮你,只是,我,真的不知要怎样才能帮到你。”西鸢萝言真意切,语中颇有些为难的意思。
  荀意抬头看向西鸢萝,见她眸中神情真挚,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我,想要一份工作。”
  西鸢萝楞了一下。
  林恒却在边上说道:“早说嘛。这个容易,回头来我们公司,职务随你挑。”
  林恒满心欢喜,认为任务总算完成,可谁成想西鸢萝却反对这个提议。
  “不行。”西鸢萝说道:“你还在读书呢,要是出去工作,影响学业可怎么办?”
  京华大学不像一般大学,他可是出了名的学业繁重,光应付各种科目的考试就让很多人喘不过气了,更别提什么半工半读了。
  西鸢萝的关切在荀意的心里划过一道暖流,脸上不觉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她略有点羞涩地说道:“没事的,我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半工半读,并没有影响到学业。更何况,你不也是一边读书,一边开着公司么?”
  西鸢萝想开口反驳,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她总不能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前生的底子,大学里的那些课业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会不会影响学业,她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成全她呗。”林恒在边上淡淡地说道,他反身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八仙桌,左手手肘搭在桌子上,右手随意转动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歪着头,态度随意,看上去有些懒散,但又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一些洒落不羁的味道。
  荀意感激地看向他。林恒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屋外的阳光斜照进来,恰好落在他的身上,脸部一半沐浴在了浅黄色的光晕之中,一半光亮,一半阴暗,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生动,犹如摘仙一般。
  荀意不由得看痴了。
  “再说了,反正读书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赚到了钱,就算不读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恒低头拨弄着戒指兀自说道。
  西鸢萝不由得嗔了他一句:“你这是什么破理论。”
  林恒抿唇一笑,抬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荀意痴迷的目光,不由得楞了一下,但随即眼角弯弯,笑意更加盎然,竟是带了点挑逗的意味。
  荀意半晌之后才回过味来,赶紧低了头,只觉脸上火辣辣地,心中羞愧无比。
  虽然林恒背对着西鸢萝,她看不到他在搞什么鬼,但见荀意脸色娇红,羞涩无比的模样,也就猜到了□□分。当下立刻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说,你去我公司上班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林恒是个花心大萝卜,向来以勾引女人为乐,万一荀意真看上他,陷进去,那她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恒开着车,脑海中却始终回想着荀意看着他的时候,那种痴迷,惊艳的目光,又想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还蛮可爱的,于是越发觉得有趣,脸上不知不觉就含了几分笑意。
  西鸢萝瞅了他好几眼,越看越觉得他像只正在发情的公猫,在他第n次默默发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我说林少爷,你专心点开车好不好?”
  西鸢萝的话将林恒从泛滥的优越感中拔了出来。他只好坐正了身子,一直摸着下巴的左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回到方向盘上,双目注视前方。
  西鸢萝看着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越发想要亏他,就含笑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
  林恒问:“像什么?”
  “像我家那只发情的公猫。”西鸢萝说完,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喂喂喂,你要不要这么毒?”林恒不满地道:“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身边多的是绝色女子,我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而发情?简直笑话。”
  西鸢萝顿了一下,脸上笑意宛然,这家伙,似乎忽略了她话中的要点。她说他像只发情的公猫,而他的回答,却侧重于解释他发情的对象。如此欲盖弥彰,西鸢萝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荀意产生了兴趣?如果是,那可真是热闹了,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执着的安惠伶,如果再来一个荀意,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难道她的公司以后每天都要上演八点档情感大戏?
  西鸢萝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也挺八卦的。
  不过八卦归八卦,荀意好歹是自己同学兼舍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警醒一下林恒的。
  “玩笑归玩笑,我提醒你,荀意她还是个孩子呢,你可别真去招惹她。”
  林恒见西鸢萝明明一脸幼稚,却表情凝重,说话老成,不由得好笑,“她还是孩子,那你又比她大多少?”
  “跟你说正经的,别嬉皮笑脸。”上次因为白妃娟,安惠伶搞出了那么大的事,若是再来一个荀意,谁知道她又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公司成为他们爱情斗争中的牺牲品。
  “我心中有数。”
  林恒这句话等于是在跟西鸢萝保证。西鸢萝放下心来,这个林恒虽然生性不羁,但总算是个言出必行的。
  车内一时无话,林恒专注开车,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你那么关心荀意,刚才为什么却要骗她?”
  “骗?我骗她什么了?”
  “少来”林恒鄙视了她一眼,说:“你说要关闭公司,是假的吧?”
  ……
  西鸢萝的脸上略显尴尬,呵呵干笑两声,说:“周老伯前两天刚刚研制出了新的秘方,我正准备投入生产。”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没有原先那张秘方,公司照样可以正常运转。
  林恒抛给她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然后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齐怀渊常说你乖巧柔顺,像只猫咪。但依我看,你根本就一只机灵狡诈的小野猫。”
  西鸢萝欲要反驳,但他又紧接着道:“不,或许你其实不是猫,而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狮子。”
  说道最后,林恒的眼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认真与探究。
  西鸢萝也不生气,伸出双手,做爪子状,作势欲扑向林恒,“是,我就是一只凶猛的狮子,小心到时候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吃掉。”
  林恒被她逗笑了,“想吃我?你还嫩着呢。也就是齐怀渊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这下西鸢萝可真有点不乐意了,忍不住嗤了一声,抱怨道:“被你说的好像我有多面目可憎似的。”
  林恒赶忙否认,“哟,我可真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为人善良,没有害人之心。只不过,在齐怀渊的心里,将你太过美化了。这并不是好事。要知道,人都是有缺点的。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出身,谁心里没点弯弯绕绕?更何况你还摊上了那样一个继母。若是真的纯善柔弱,只怕你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林恒的一番话,颇有些推心置腹的味道。西鸢萝心下不免也有些动容和感激。她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在齐怀渊面前展露本真的一面。
  在爱情中,人们总是自然而然的想要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爱人面前。她也一样。况且她跟齐怀渊总是聚少离多,是以她在他面前总是乖巧柔顺,就算偶尔撒娇任性,也不过是玩闹逗乐,想引他注意之举。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安静而从容的。很多事情,她都喜欢独自去面对,而不是向他倾诉,寻求帮助。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仅有的几次争吵,也是因为齐怀渊想要干涉她的决定,而她视之为底线,绝不肯退让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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