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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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户之后,西装男站在窗帘与墙壁所构成的阴影之中,看向不远处的桃花树。
  桃花树已经枯萎了,只有横生而出的枝桠还兀自伫立。
  像风化了的岩石,千疮百孔地坚硬。
  他的身后,病床上躺着王妈,病床边坐着他的同伴之一。
  另外的一个同伴,正引着卫生所的医生整村子里乱逛。
  王妈此时已经从昏迷之中醒来。
  不知是否因为咒法反噬,阴煞冲击的缘故,她目光呆滞,嘴角溢出口水,始终在喃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西装男的同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姓庄名振,是特勤处里负责使用器械的研究人员之一。
  特勤处的研究人员与普通的研究人员不太相同,他们更注重理论结合实际——正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庄振摆弄着自己放在床头柜的东西。
  那是一块向古老的随身听一样的设备,但比随声听大上不少。材质也很特别,像是某种闪烁着星芒的合金做成的。
  如同心电图中使用的薄片正贴在王妈的左脑上。薄片末端的接线则直接连载“随声听”上。随声听中还插着一副耳机,耳机正塞在他的耳朵里。
  他每问一句话,就要停下来聆听很久。
  但这一交流总体所花的时间不长。
  片刻后,庄振收起仪器,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这些是她念的最多的字句。”
  一张纸递到了西装男面前。
  西装男低头看去:
  “美美”、“杀”、“李时”、“和和(呵呵?)”
  “这个。”
  西装男的手指指向最后那个“和和”。
  “和合。和合二仙,古代传说里的一个姻缘神。”
  “这个。”
  他的手指缓缓移到最前面“王美美”的位置:“事主的女儿。”
  “这个。”
  手指移到第三个位置,“李时”的位置!
  “查他。”
  现实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岳轻暂且不知道。
  他从桃花乡回到家里之后,只在沙发上休息了一小会,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中世界。
  自从广城回来以后,梦中世界与太微一直没有出现,这一次意料之外地进入了这里,尤其看见太微正盘坐在树下烹茶煮水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你怎么出来了?”
  太微呵呵笑道:“不高兴我出来?”
  岳轻走过去盘坐在太微的对面。这里刚好有两块石头。太微坐一块,岳轻坐另外一块:“误会我了!我想问问你出来的条件,让你没事多出来几次。”
  太微唇角又翘了翘:“放心吧。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会出现的。至于这次叫你进来,主要是为了……”
  他一招手,手里出现了一块罗盘。
  岳轻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自己那块好吃懒做的渡厄盘吗?
  太微又一招手,地上突然多了一条匍匐的血藤。
  血藤甫一出现,犹如蛇一样昂首嘶鸣!
  岳轻忙道:“快敲晕它!”
  太微不疾不徐:“这块罗盘不是这么用的,它其实……”
  岳轻震惊道:“它居然不是这么用的?!”
  太微:“它当然不是这么用的,它其实……”
  血藤虎视眈眈,这时忽然向前猛地一扑!
  “啪!”
  太微顺手就用罗盘把血藤给敲晕。
  岳轻:“……”
  太微:“……”
  天地之间似乎响起了一声属于罗盘的哀鸣。
  “等等,”太微一脸纠结:“虽然我后期也喜欢这样用罗盘,但它一开始的用途确实不是这样的——”
  岳轻一脸我懂,我什么都懂。
  “算了,你看好了。”太微长叹一声,摇摇头,伸手招来一团灵气,注入罗盘的天池之中。
  只见一团氤氲注入罗盘最中心的天池之后,云化作雨,雨化作河,河化作山川草木!犹如一个世界的开端在岳轻眼前倏忽而现!
  置于另外一个人手中的罗盘突然放大。
  放到无数大。
  岳轻一晃眼之间觉得自己成为了一芥微粒。
  罗盘在他眼前遮天蔽日,指针在他面前震颤山河。
  只见三盘三针齐动。先后天六十四卦浮空,三层二十四向坠地。
  世界被拘束于咫尺之间,树木山川天地日月,一样样开始分割与扭曲,变成视线里一块一块的碎片。
  岳轻正自震撼难言,就听这漩涡之中,太微且笑且歌,曼声吟道:“八极分世界,十方九向运。渡厄列乾坤,翻覆凶成吉。天地纵有灵,呵呵——不如掌中盘啊!”
  话音未落,天地已经开始震荡崩溃。
  岳轻知道这是他将要离开梦中世界的先兆,连忙将之前没有来得及问的东西给问了:“桃花树将谢开颜拉进了前世的轮回之中是因为谢开颜命局与桃花煞纠缠不休,为什么我也能进去,甚至在最后的时候还成为了谢开颜梦中的一个人?”
  “那是因为——”
  太微的身影始终不见。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那也许,也是你自己的故事……”
  岳轻猛地自梦中醒来了!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上半身的衣服顺着他的动作滑下了少许。
  他有些怔怔的,耳边兀自还回荡着太微在梦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也许,也是你自己的故事……
  这怎么可能?
  岳轻失笑,正要走下沙发,却注意到身上盖了一件之前没有的外套。
  这件衣服怎么跑到我身上的?
  岳轻脑筋一转,伸手在衣服边沿摸了摸,很快摸到两个被尖牙咬出来的窟窿。
  他抬抬眼,看见拥有尖牙的主人披着一身雪白毛皮,倚靠在窗户上,怔怔地看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动不动,如窗户内积攒了一小团冬日未化的雪。
  这么一只伤心至极的猫呆在窗口上,岳轻都有点不忍心了。
  “招财。”岳轻说。
  没人理他。
  “大珠。”岳轻换了个名字说。
  没人理他。
  “谢开颜。”岳轻长叹一声,把窗台上的猫给抄进了怀里,“前两个名字难道不比你本身的名字好听得多了吗?”
  猫在岳轻怀里一动不动。
  谢开颜在岳轻怀里一动不动。
  岳轻摸了摸猫的脑袋,没动。
  岳轻又挠了挠猫的下巴,还是没动。
  岳轻最后抬了抬猫的尾巴,但尾巴如钢鞭一样死死扣下去,就是不给抬起来。
  岳轻无可奈何,只好抓着猫的左前足拍了一下窗台。
  一只猫爪印清晰地陷入瓷砖内。
  岳轻又从摸出一枚打火机,打出火来对着猫爪子烧。
  烧了五分钟,烫得岳轻都松了手,猫爪子也连一根毛都没焦掉。
  现在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
  岳轻抱着猫来到茶几旁,从茶几下抽出之前砍过罗盘的菜刀,对准猫爪子一刀挥下!
  当啷一声金属敲击声。
  猫爪子毛事没有,纵横江湖多年的砍刀崩出了一个口子。
  “力大无穷,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岳轻一一例数猫身的优点,“都有这么多好处了,你愁眉苦脸地干什么?不就是——”
  他将猫举到眼前,人眼对猫眼:
  “变小了一点吗?”
  当视线中占满另外一个人的轮廓之后,谢开颜终于开口说话,语气淡淡:“我宁愿是一只鬼,也不要变成一只猫。”
  “你就算是猫,也是一只神猫。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岳轻诚恳说。
  谢开颜沉默不语,心中根本没法迈过这个坎。身为鬼也就算了,好歹是从人变来的;但成为一只猫,别管这只猫是什么神兽怪兽,他都不再是人了……
  “其实现在的问题也就只有两个。”
  岳轻把猫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在茶几前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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