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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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
  “我听见了。”
  “少爷,呜呜呜,老船长有遗言啊!”
  “遗言是什么?”
  “船长说,呜呜呜,说让您找回当年他遗失在巴比伦海的利维坦号,交给西尔顿皇家海军,为开拓新大陆贡献一份力量!”
  “……”
  说好的“儿子我爱你”呢!临死了还要喊口号这老头是有什么毛病啊!!
  “船长还说——”
  “还说?!”
  “船长还说,让您紧抱雷蒙德大副的大腿不要松开,兰多家族百年基业不能倒下!”
  “……”
  “少爷,您现在怎么样?想哭吗?想打架吗?还是想面朝大海呐喊发泄?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一定陪你——”
  “我想死。”
  “……”
  第二章 “激烈的甲板战争”第一回合!
  利维坦号。
  利维坦,《以赛亚书》描述利维坦为“曲行的蛇”,乌加里特史诗则记载利维坦为利坦(litan),并形容其为“缠绕之蛇”,是自海中的巨大怪兽。
  以这样的海怪命名的“利维坦号”与兰多的父亲巴罗巴塞罗罗船长现在所拥有的著名船只“席兹号”至今常常被人们拿出来相提并论——如果说“席兹号”是如今巴比伦海上所有航海之人心中向往的船只,那么“利维坦号”则更具盛名。
  “利维坦号”是曾经在巴比伦海上名噪一时、甚至被人称作是“神赐之船”的船只——相传那艘船的构造之精细、材料之坚固,完全超越了当时造船技术,是巴比伦海上最快、最稳,战斗力就连最强大的海盗们都闻风丧胆的多功能巨型船只。
  兰多总是听说他老爸吹牛,说他在“席兹号”之前曾经拥有过这艘“神赐之船”——而伴随着这条船被常常被提起的故事,便是他的船长老爸最喜欢跟他说的就是当年他在异常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最后将船停靠在了一个如同梦幻一般富饶欢快的岛屿上的故事。
  那岛屿是巴塞罗罗船长一生的梦想。
  那岛屿也是巴塞罗罗船长一生的梦靥。
  兰多还记得,他小时候他老爸总是哄骗他,告诉他“利维坦号”就被他藏在了那个岛屿的最深处——一个最安全、绝对不会被坏人们找到的地方。
  小时候的兰多总把他老爸说的这些话当做床头故事来听,还觉得他老爸深情并茂表演得十分逼真,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被他当做童话故事听的故事,却在他老爸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又被重新提起。
  跟在哭哭啼啼的球形水手身后,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拎着自己那一袋重金买来的海鱼回到了码头——此时此刻,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队很显然已经卸货完毕,空下来的甲板上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片的人,似乎大家都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此时,每名水手的手上都举着一把点燃了的火把。码头上很静,只听得见海风海浪的声音。当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看见了迎着海风沉默地走上甲板的兰多时,人群之中不知道是哪一位一不小心没绷住呜咽了一声,这一下仿佛是拧开了水管的阀门似的,光火晃动之间,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响彻巴利阿里群岛专供船只停泊的码头。
  兰多的额角青筋跳了跳。
  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话,眼瞧着一名跟随他老爸多年的老军需官扑了上来,拽住了他的肩膀死劲摇了几摇:“兰多少爷啊——老船长走了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巴塞罗罗船长’了啊!”
  “……”
  “船长!!!!”
  黑发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船长”这个单词钻入他耳朵里的时候,竟然与今天下午孩童那一声声的“巴塞罗罗船长”重叠在了一起,那声音异常刺耳地在他的耳边响彻不去,几乎成了魔魅。
  兰多只觉得,仿佛此时心脏跟随者翻滚的海浪一块儿深深地沉入了大海里——没有欣喜,没有厌恶,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放眼望去,只看见了水手们手中的火把星火点点仿佛要将这黑夜都渲染成白昼,火光摇曳,那光芒映照在甲板的每一名水手眼中——这一刻,兰多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十几年前他那还算年轻的老爸,那时候他还是小孩,他和他的船长老爸一块儿不计形象地趴在船长室的大桌子上,一块儿猜测地图之上,还没有被绘画出来的角落里会是怎么样的一片新大陆等着他们去寻找。
  【架着利维坦号去寻找新大陆吧,儿子。】
  这是巴塞罗罗船长最喜欢在他的儿子耳边叨咕的一句话。
  现在,这句话曾经被兰多当做笑话的一句话,却变成了那个老头的遗愿。
  现在巴塞罗罗船长已经去世,留下了这么一只巨大的船队以及一系列不靠谱的遗言……思及此,兰多深深叹息:他兰多巴塞罗罗船长时代就要来临了吗?
  ……………………………………
  唔,怎么可能,快醒醒。
  黑发年轻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雷蒙德老大哪去了?”
  上一秒还痛哭流涕的军需官听见了大副的名字,立刻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大副去做卸货收尾工作了,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喔,”黑发年轻人揉了揉肚子,随即掀起眼皮平静地扫了一眼甲板上的水手们,“等他回来再说,现在都该干嘛干嘛去——哦对了,今晚有人想吃鱼么?”
  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那兜着几条鱼的破烂麻袋。
  ……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拎着那一袋子烂鱼进入放置老船长遗体的船舱里。
  船舱处传来消息,船舱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碎裂的声音。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在待了二十分钟之后,拎着那一袋子烂鱼出来了。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的双眼有红肿嫌疑。
  后勤处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攻占厨房,做了一顿全鱼宴。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把全鱼宴摆进了雷蒙德大副的船舱里。
  码头上传来消息,雷蒙德大副回来了!
  ……………………雷蒙德大副回来啦!!!
  甲板水手人人奔走相告,相续摆好姿势,纷纷准备好了迎接巴塞罗罗船队自老船长翘辫子去世之后的第一场“甲板上的激战”——主要战斗双方主力分别为少爷兰多以及船上二当家雷蒙德大副。
  雷蒙德大副是谁?巴比伦海最大船队的大副,也是最年轻有为的航海专家。
  高大、威武、英俊、潇洒,人称“巴比伦海上行走中的隗宝,航海史上最璀璨的明珠”的继承人,万千少女心中的归宿,千万少妇心中的干儿子,西尔顿皇家海军都极力拉拢垂涎的巴比伦海上头把交椅!能文能武,经商贸易很拿手,击退海盗无数,人称黑白两道“铁公鸡”,说的就是他一毛不拔,只往兜里赚,不往外面花的最高行为准则。
  兰多是谁?巴比伦海最大船队船长的儿子,最年轻无为的航海世家二世主。
  雷蒙德大副拥有的优点他统统没有,雷蒙德大副没有的优点他……当然也全部没有。
  对于雷蒙德在名声以及实力双双具备的情况下不肯出去自立门户,兰多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奸贼!
  雷蒙德大副对此嗤之以鼻,轻蔑一句将之打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聊!
  以上。
  两人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在船下,从来就没对盘过。
  以前还有个老船长在中间当调和油,如今老船长没了,俩从性格到行为准则都天差地别的人,就这样鸡飞狗跳地有了第一次“磨合”。
  话说当雷蒙德看过老船长遗体,将剩下的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后,迈着沉稳的步伐大副大人从甲板上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卧室门前,推开门,一掀眼皮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床上听见开门声正巧抬头的黑发年轻人,两人眼神在空中相撞,对视——
  然后……
  雷蒙德道:“我的床是给人睡的,猴子没资格坐在上面玷污它。”
  兰多道:“我就坐,就坐,就坐,有本事你把床拆了睡地板!”
  雷蒙德冷笑道:“无耻。”
  兰多轻蔑道:“卑鄙!”
  “呯”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巴塞罗罗船队大副无视了坐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迈开步伐走近自己的卧室中,嗅了嗅鼻子他仿佛是闻到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气味,那张冰一样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伸开长手一把推开船舱的窗户,他开始四下寻找那“恶心气味”的来源——
  而在他身后,霸占了他的床的黑发年轻人懒洋洋地开口:“我老爸有遗言。”
  男人停下了寻找的动作,转过身来,用那双蓝色的瞳眸无声地瞅着坐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仿佛是叫他有屁快放。
  “说要找利维坦号。”
  “不用他说,我也会找。”
  “说让你照顾我。”
  “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黑发年轻人跳起来,伸手,用恨不得用手指戳死面前的男人的姿势支着对方高挺的鼻尖:“我老爸尸骨未寒!”
  男人毫不犹豫一把拍开面前那只因为日晒不足过于苍白的手,冷笑:“现在船上我做主,我不养废物。”
  “卑鄙!”
  “无耻。”
  “谁说老子是废物!”
  “你不是废物?”
  “你才是废物!”
  “甲板工作你会干?”
  “……”
  “洋流天气你会看?”
  “……”
  “算账进货你会算?”
  “……”
  “猴子还会爬树摘椰子,可惜擦船舷我都嫌你擦不干净。”雷蒙德无情地露出个嘲讽的表情,“我没兴趣养一只动不动就乱蹿还晕船孕吐似的吐别人一身的丑猴子。”
  被叫“丑猴子”的黑发年轻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带着杀气的目光在面前居高临下抱臂看着他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在余光一不小心扫到他身后的某样东西的时候忽然一顿,他眼前一亮,勾起唇角,从这男人身后扬了扬下巴:“可是,我会做饭啊!”
  兰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此时在大副屁股后面的那张餐桌——男人顺着对方那骄傲抬起的小下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用精致的餐盘等器皿承装的鱼——鱼——鱼——各种各样的鱼,蒸的煮的烤的凉拌生腌的,一大桌子的,鱼。
  鱼。
  雷蒙德看着那满桌子的各种鱼。
  额角青筋一跳,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恶心气味”的来源。
  他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你故意的?”
  放眼整只船队,作为能在雷蒙德大副如此目光之下临危不乱的独一份,黑发年轻人淡定微笑:“我专门的。不是我说你,在海上长期航海却有不吃鱼的臭毛病,你矫情不矫情——俗话说得好,贱人就是矫——喂喂喂你想干什么不珍惜食物的人是会被老天爷惩罚的——”
  黑发年轻人话语未落,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外加“稀里哗啦”后续伴奏,猛地一愣定眼一看只见无数盘子外加那一桌子蒸的煮的烤的凉拌生腌的,一大桌子的鱼,冲着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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