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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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她开口在他耳边说道,“不、痛,一、点也不、痛。”
  唐时彧不停的摇头,可是温宛却抱着他很紧,用他挣都挣不开的力度,良久之后,唐时彧缓缓安静下来,有些迟疑的伸出手,回抱住她,痛苦的低声呢喃。
  “对不起……小哑巴,对不起……”
  温宛摇头,比起他身上的,她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哭……”
  第53章 在画中沉睡的少女14
  “小哑巴……”垂着头坐在床上,甚至不敢看温宛的眼睛,唐时彧四周缠绕着说不出的阴霾,“我是不是很可怕?”
  温宛捧起他的头,让他与她对视,很坚定的对他摇头。
  ……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
  “我有时候自己都不能控制我自己,我会自己伤害自己,我还伤了你。”
  唐时彧的双眸浮现出正在天人交战一般的挣扎,“我以为我可以和他不同,但是我不可以,从两年前就开始了,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温宛的手握住他颤抖不已的手,他紧紧的反握住她。
  他张了张嘴,几度开口欲言,却始终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他颓丧的再度低下头去,他想叫她以后都别再来找他,他伤过她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
  想到那个可能,他浑身便颤抖。
  但是,好想继续抓住这份温暖,无法放弃,无法就这么推开。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小……哑巴,你……走吧……”
  许久许久,他低得快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自我放弃一般的说道。
  温宛放开了他的手。
  手中的温暖的倏然失去,他空无一物的手在虚空中缓缓收拢,抓住的却不再是柔软能抚慰他的手,而是与一团冰冷的空气相握。
  “我、走了。”
  温宛轻声和他说道。
  只看他浑身一颤,却仍未抬起头来。
  温宛慢慢的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手握上门的把手,开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两秒之后,便是一声关门的声音。
  唐时彧倏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目赤红,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了温宛的身影,一扇门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将他所有的温暖,全部都挡在了门外。
  唐时彧的心一片冰冷,犹如被铁爪抓握,绞痛得无法呼吸。
  他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犹如失去了水,无法再继续生命而残喘的鱼。
  他的手紧紧握住他的胸口,丝毫不顾刚才才包扎好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白色的纱布里面渗出,浸透了他的整只手。
  他早就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
  “小……哑巴……”
  “小哑巴……”
  他好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他就要死了吗?
  唐时彧一手撑住床,无助又无力的侧卧在床上,他喘着气,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巨大的孤独感与悲伤,将他整个淹没。
  他赶走了小哑巴。
  他赶走了他的温暖。
  赶走了他的救赎。
  不,他不配得到救赎。
  他这种人,活着只会害人,他不配……
  不配活着。
  就在他以为,他会就这样,痛苦直到死去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的抚摸在他的头上。
  那只手那样的熟悉,好似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一只手,曾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一个动作。
  唐时彧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双带笑的大大的眼睛。
  他胸口被猛的一撞,那些刚才对他躲避不已的空气又争相回来了一般。
  “小哑巴……”他低喊,手本能的揪住温宛的衣摆,揪得紧紧的,“不要走……”
  如同这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温宛与他躺进一个被窝里,他们相互拥抱,相互取暖。
  “我……有遗传精神分裂症,我的这种病,是家族遗传。”
  温宛沉默的听他说出这句话。
  她并不惊讶。
  以唐时彧的精神状况,她早已考虑过精神分裂症的可能。
  “但是我的爸爸,还有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病症已经出现了。”
  他瞒过了所有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时彧轻描淡写,但温宛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努力。
  每天晚上独自承受噩梦一般的痛苦。
  幻听。
  幻想。
  幻看。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他,不会再有人会满别墅的找他,虐待他,不用有人再将他死死的绑住,不管是夏季还是寒冬,在沙发上,椅子上,桌上,这个别墅每一个看得见的地方,不同的角落,用不同样的让人想也无法想象的工具抽打他,刺伤他,扎他,对他施虐。
  在每一个漆黑漫长的黑夜,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可是,却还是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想要活着走到人群当中去,感受来自于他们的开心,欢笑,快乐。
  之前的那一个月,真的是他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最开心的一个月。
  每天都和小哑巴在一起,夜晚闭眼就能睡到天亮,没有噩梦的惊扰,这是他以前在每个无眠的夜里,双手合十对着夜空祈祷也不会发生的事。
  近一个月没有再在夜里出现幻觉,没有幻听,什么都没有,连噩梦都似乎已经离他远去。
  他天真的以为,他的病已经痊愈。
  他抱持着此生最大的奢求,小心翼翼的在温宛面前守住他最大的秘密。
  但是,今天见到他的父亲,想到那从前曾经发生在五岁的他面前的事,他的腿不受控制打颤,在温宛的大门前站了近一个小时,钥匙紧紧的捏在手里,也无法开门进去。
  他是被诅咒的。
  他被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可笑的是,他还想拼命的活着,抓住手上的最后一根浮木,拼命的拖着无辜的人,和他一起痛苦。
  “阿姨今天辞职了。”他抱着温宛,头在温宛的颈中磨蹭,温宛可以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她耳侧的肌肤,“她有她的家人,她要回去照顾她的家人去了。”
  八岁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十七岁,九年时间,他都是由她一个人照顾。
  “我爸爸……他要送我出国。”良久之后,他又低声说道,“我拒绝了。”
  听到这里,温宛的手在他的后背上安慰的轻拍了两下。
  或许是从小失去母亲,又或许是一个人太孤独,温宛发现,唐时彧特别依赖于这种母亲式的温暖。
  感受到来自于温宛传达过来暖意,唐时彧的头又轻轻的蹭了两蹭。
  “小哑巴,”唐时彧低低的开口,语气中不无惶恐,“我有病,你怕不怕?”
  温宛摇了摇头:“不、怕。”
  即使可以说话了,但咬字和发音还是特别的难,牙牙学语一般,因此,温宛大都时候还是习惯于沉默,如非必要,不会开口。
  唐时彧闻言,将温宛搂得更紧了一些,就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还嫌不够。
  温宛由着他这样抱她,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的伤处。
  过了一会,温宛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说道:“……出国,可、以。”
  她记得原来的世界,唐时彧就是被送出国了的。
  不过,那时候是因为保姆发现了他的病症,被唐泽知道了,将他送到国外去治疗。
  结果已经有了答案,没有成功。
  当所有人都说是唐时彧杀了唐泽的时候,曾经专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唐泽自己自杀而亡。
  但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论证,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唐时彧。
  唐泽与唐时彧两个人都已经死亡,死亡现场也只有他们两人,于是死无对证。
  媒体报道与好事者的口口相传,总是怎么轰动怎么来,相较之下,杀父远比自杀要醒目吸引人眼球得多。
  “……治、疗,看、医生。”
  温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字,意料之中被唐时彧一口回绝。
  “不去,我不要去看医生。”唐时彧半松开温宛,蹙着眉头,苍白的脸色让他此时看起来虚弱极了,“没有用的,小哑巴,没有用。”
  他的爸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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