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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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恒仍是不愿,仿佛秦玥的吻太热,将他的眉心熨烫猛了,其间皱褶未散反增。
  “我不想让娘子那般……”
  秦玥蛮横地抬手堵上他的嘴,瞪眼道:“你说生一个就生一个了?我偏要生两个!”
  周恒睁大了安静的眸子看她。
  “再说了!”秦玥挑眉,继续:“如果真的只生一个,那一个生了之后,你就成年累月的不碰我了?”
  “你都不想?”
  “你肯定想!想了怎么办?让我喝药避孕?是药三分毒,喝了都伤身子,你舍得吗?”
  秦玥一连数个问题砸下,每个都重重地压在周恒心上,压地他恨不得将眉头都拧成山。
  秦玥看他这模样,自己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矛盾的一塌糊涂,终于泄气松了手,扁起嘴来紧紧将他抱住。
  “相公,我不说你了,咱们顺其自然好吗?不管是生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生一个还是生两个,现在的医疗水平是完全没办法预测的,我们就慢慢走着,安心等着他们来。不管是疼痛还是愉快,都安心的接受,全心全意的迎接。好不好?”
  秦玥轻柔的声音拂在耳侧,牵扯着阵阵悸动和心疼。周恒微叹,慢慢抚着她的背,手下力道恰到好处。
  “好。娘子说得对,我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那我们就顺其自然!”
  “恩!”
  夫妻俩对生孩子的事达成一致,马车也离周家村近了。
  学堂里,重阳将炭火、小锅和醋都拿去了,搁在教室里熬着醋。浓烈的醋香味一直熏绕在几十个孩子鼻尖,倒是缓解了午间的瞌睡。
  只是有孩子似是对那味道不适应,屋里不时就听见连续的喷嚏声,光打喷嚏不流鼻涕。那孩子一打还是接连不变的三声,每一次三连拍孩子们都偷偷笑几声,被李君业瞟一眼便安生的抿了嘴,老老实实坐好。
  阿正看他一直打喷嚏,便趁着李君业看书的空隙,将自己手边的窗户开的大了些。
  一有风,屋里的味道似乎没那么浓郁了,那孩子投给阿正一束感激的目光,阿正小嘴微微翘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回应。
  缷了那批药材,夫妻俩以不需旁人插手的姿态将草药都一一整理好。时间还早,秦玥又坐着喝了杯水,跟周恒报备一声,就又出去了。
  秦玥是觉得,病人以及疑似病例,都要时刻观察着。
  她先到了厂房,芝娘已经按照嘱咐熬了醋,窗子是开着的,进去就见有女工在喝热水,也有人刚从茅房跑回来……喝水多就易上厕所嘛。
  昨天被把过脉的女工都依照要求戴着口罩,心态还算良好,没有觉得自己被异样看待。其他女工也都没什么异动,芝娘跟她们说的很清楚,只要没有直接的唾液接触就不会感染,她们都注意着,不跟那几人太近距离交谈就可。
  秦玥走进屋里,步子清浅,没有惊动旁的女工,只静悄悄到了一名戴口罩女工的身旁,轻轻拍她,当人看见自己时,示意她伸手把脉。
  有人不经意抬眼看见秦玥,倒是吓了一跳,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微微庆幸着,自己刚才没有偷懒……
  秦玥淡笑放下她的手,那温和的神情就算是告诉她,她没事。
  女工将她抽离的指尖一握,晃了晃。
  秦玥唇角的微笑渐渐上扬,直将笑意蔓延至颧骨双眼,亮了两颗星眸的光点,遂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指指她工作台上的东西,她便松了手继续做活了。
  几个女工都在秦玥安静的行走中被把了脉,无一例外的被报以微笑,都没事!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秦玥才算安心下来。只要没有那么多人感染上,她的工作量就能轻一些,只照管好患病的那几个就行。
  临出厂房,林秀英拉了她。
  “玥娘,你可得管好自己的身子,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做别的事了?别太拼了,给她们药自己吃着不就行了?”她觉得秦玥的手有点凉,握着就揉搓起来,“你瞧你瘦的,可别为了那些个什么人将自己给累病了!”
  林秀英面上表情嫌弃,蹙了眉低低朝她说着话,秦玥便意识到她说的是周秀。
  她淡然笑了笑:“三婶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周秀那边,我也只能算是一个给药的人,她的状况,是谁都改变的了……今天回来晚是到相公同窗家中做客了。没事儿的,我注意着呢!”
  芝娘也是一脸担忧的瞧着她,秦玥有点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脸:“我今天很憔悴吗?为什么你们俩都用这么可怜的眼神儿看我?”
  芝娘一拍她,“还说呢,你昨晚上几时睡的?今早又是什么时辰起的?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秦玥抿唇,“是不是石心说的,这丫头,回去我得说说她去!”
  “你可别!”芝娘忙拦她,“她是不好劝你才告诉我们的。有这么忠心的丫头,哪还舍得数落?”
  秦玥嘿嘿一笑,拍上芝娘的手:“好好好,不说她行了吧!芝嫂子,好事将近就是不一样,比我都水嫩了啊?”说着还朝她挤挤眼,芝娘立马甩了她的手,两颊烧上了红云。
  “你这妮子,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一起这话题的头儿,林秀英也笑呵呵的问:“芝娘,啥时候办事儿啊?咱村还能多一个劳力汉呢!”
  “你,你们……”
  秦玥蹭蹭她的肩:“说说呗?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还没想好呢!”芝娘扔下这么句话就跑回屋里了。
  林秀英和秦玥相视一笑,反正是到不了明年,今年肯定能成!
  “三婶儿,我走了啊,你进去看着吧!”
  林秀英点头,却还是又叮嘱了她几句,才安心进屋。
  离了厂房,秦玥又去了吴秀丽家。
  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吴秀丽正给自家孩子做鞋子呢。她想着这脚上的东西,别说她不会弄上唾沫,就算是沾上了,也进不到孩子嘴里,所以才决定做它的。
  学堂建好后,吴秀丽的男人就出去找活计了,现在也是给人家拉货的,不只是待遇不及秦玥给的好,但也算是有个进项,能给孩子买个糖啥的。
  太阳好,吴秀丽一人坐在院子里,安静静的,倒是显得有些孤单了。
  那药一喝就有效果,她觉得身上有力气了,烧也退了。秦玥告诫她不能觉得有一点好了就断药,什么时候她说断再断!
  肺结核顽固,根治需要长久用药,有病人觉得自己好了,就不再吃药,导致病情复发难再治愈,可不能因为这点耽误康复。
  秦玥面色严峻,吴秀丽一笑道:“俺知道,都听你的呢!”
  她瞅瞅一侧的屋子,低了身子偷偷道:“昨个你走了之后,我听见周秀在哭呢,一边哭一边咳,周叔还一直安慰她来着,反正听着惨的很……你是不是还要去她家啊?可当心着点儿,别让她染给你了,那些破罐子破摔的事儿也不少呢!”
  秦玥笑容清浅,“她没那力气,若真是想做什么事,只怕会在半路上晕过去。”
  “啊?她都病到那地步了?”
  “她是在狱中患上病的,没有好的环境,也没有及时医治,恶化的很快。”
  “监狱?!”吴秀丽惊讶,“她怎么了?不是嫁到镇上了?我还以为她又办什么龌龊事儿被人赶回来了呢!”
  秦玥也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周秀假怀孕大闹玥恒店铺的事儿她没在村中宣扬,估计村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村里人除了周秀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入狱的事儿。
  不过这已经说漏嘴了……
  秦玥干干笑着,笑声中自己想了想,才道:“她似乎就是办了不太好的事儿,气坏了李家老爷,被他一气之下送进官府了。我恰好给李老爷瞧了病,所以才知道这事儿。”
  “哦!”吴秀丽咂舌,“这坏事做尽了呀,总不会好过的!周秀也算是报应啦!咱们可不敢做什么缺德事儿,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咱们管好自己就行!”秦玥缓缓起身:“那我再过去瞧瞧,周叔也染上病了,不看周秀,也得看看他呀!”
  吴秀丽也明白这意思,“那你过去吧,小心着些。”
  周秀爹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也让秦玥叮嘱的不敢出去了,在家里呆了一天,婆娘也害怕的离他远远的,更是不愿意再进周秀的屋子。
  周秀爹无奈,只管等她熬好药,自己给周秀送过去,怕她不喝,还得看着她都喝完才拿出来碗。
  此时老爹也在院中坐着,吸着旱烟,烟雾散在阳光下染了层层淡云,又缓缓散去,将人脸蒙在一片模糊中。
  秦玥蹙眉,微沉了面:“周叔,这病本就是肺部问题,不能吸烟,你最好将烟给戒了!”
  老爹微哑,尴尬将烟头往地上磕磕,冒着火星的烟丝一一落地,闪了几下就灭了。
  “不吸了,这就不吸了……”
  秦玥这才平静下来,示意他将手腕伸出。老爹捋了袖子,抹抹手腕上的烟灰才递过去。
  “昨个儿重阳给您送药来,可有按时吃着?”
  “有,都吃着呢!玥娘给配的方子还不苦,好得很哪!”
  这话才是大实话。秦玥给人开药,向来是往治愈和让人愿意吃的方向走的。医者若真心为病人着想,便不会净找些苦药,还狡辩着说良药苦口。甜药对症照样可以治病,还能让病人不反感喝药。
  秦玥淡然:“你们已经是病躯,身体不舒服是真的,有好服用的药便用上,尽量让你们保持心情舒畅,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她放下老爹的手腕,“一切都正常,若是有不适之处,尽快告诉我!”
  “诶,晓得呢!”
  老爹仰头,望着站在苍穹下的侄媳妇儿。背着光,将人显的深刻高挑,娇人似天际而来,携着半身凉薄一心仁德,淡然而立,似无愁绪。
  那刻在空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下一刻话声便传来:“我去看看周秀。”
  秦玥走至周秀门口的时候,瞥见老爹也缓缓站了起来,似是准备跟来。
  比起昨晚,周秀这时候才算是个人。头发已经洗了,泄了半头青丝躺在床上,脸也干净了,只是眉眼倦怠,面色苍白憔悴,纸片一样。屋里再没有什么怪味,这才是一个女人的屋子!
  秦玥在院中跟自己爹说话的时候周秀就睁开了眼,直直望着窗外,却看不见什么东西。
  周秀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她还是在想,她到底是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她的日子过的不算好,可也不是说苦到没法活。可是,她喜欢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娶了个外面的女人,宠的没法没天。她不愿意的亲事被自己娘五十两银子给买来了。她在李家过的好,又被没由来出现的内衣给剥夺的一干二净……
  牢房里她想,回到家她还在想,为什么同样的人不同的命,难道她生来就是被人唾弃被人耍弄的?
  “咳!咳咳咳……”
  没什么头绪,周秀突然就开始咳嗽。身上都是疼的,说不出来的位置,哪都是隐隐作痛的点,从内脏里翻腾出来,从骨缝里钻出来,穿过了层层血肉,直让人绞烂了眉心,咬破了舌头。
  当她将要把嗓子都咳出血的时候,秦玥按上她的耳朵,确切的说是耳朵上面的一处头皮。
  “把头抬起来,不要埋进被子里。”秦玥的声音毫无起伏,像例行公事一般告诫她。
  周秀移开捂着胸腹的手,颤巍巍的将被子沿儿塞到下巴下面,将脸都露出来。
  因为身体机能下降和精神倦怠,这动作做的极慢,手指动一下都费尽了力气,到周秀将被子掖好,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咳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玥,像看着怪人一般,目里全是震惊和后怕。
  她知道,咳嗽停止肯定是因为秦玥碰了她的耳朵。她竟然可以一个动作帮她止咳?!周秀有些心慌,她好像才真的看清这女人,这突然以强势姿态进入周家村并在短时间里获得全村人喜欢的女人,她真的是,不能小看的!
  以她这立竿见影的医术,若她想要自己的命,岂不是也是一个动作的事儿!
  周秀煞白的面突然升了病态的潮红,如同绵软的宣纸晕开了一抹水红,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秦玥似是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轻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来看你,只是在给周叔看病之后的例行公事。你只管每日按时喝药便可。”
  秦玥没戴口罩,清秀的面孔以及内敛低奢的衣着,在她这简陋的屋子里有些格格不入。
  周秀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她此时趴到她脸上吐一口唾沫……再强的人都敌不过夺人性命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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