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五:明镜缺(36)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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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时隔千年的相逢,颜洵自然是要细细了解一番三位弟子如今的境况。还好,他们三人即便是被玄明隐晦地请出宗门,到底还顶着天衍宗的名头,又师承颜洵仙子,在修真界中也是受人追捧的对象。
  崇梅一直在各地云游,偶尔接一些找上门的任务。她行事稳妥又修为高超,很快就在修真界中积攒了一定声望,自身的修为也在一次次的磨砺中愈加精进。
  澜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本就是修仙界一个小世家的长子。当年他能被天衍宗选中,成为内门弟子之事,就足以令族人为他感到骄傲了。回到族中之后,澜竹也会指点那些年纪尚小的后辈。即便他的族人大多是剑修,但心法总有相通之处。
  至于憬兰,他无父无母,是颜洵当年在凡间云游时捡回来的孤儿。如今,他在修真界的第一世家——原家中担任护卫,混得还算不错。
  听着弟子们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这些年独自在外的经历,看着他们都有所进益的修为,颜洵欣慰地笑了笑。
  大概是怕师尊难过,几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玄明。颜洵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想到玄明做的那些糊涂事,她自己也不愿为了这些龌龊而浪费同弟子们相聚的时光。
  更何况,她马上便要再次闭关了。
  憬兰性格率直,比起过分稳重的师兄师姐更多了份爱憎分明的刚烈,有他在的钟明峰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他正同颜洵讲述着这几年在外的新奇之事时,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憬兰不快地皱起眉头,“琚翔,你一个晨晓峰的弟子来这里干嘛?”
  因着玄明的缘故,憬兰对晨晓峰的人都带着天然的敌意。何况琚翔入门虽晚,却在他们这一代弟子中被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宗门更是将他视为第二位玄明剑主培养的。他们同师尊久别重逢,聊性正酣,更不想让师尊因着见到他继而想起他们那位“好”师叔而伤怀。
  琚翔似是没有听出憬兰话中的敌意一般,弯着那双狐眼亲昵却又克己地同颜洵说道,“先前仙子曾送琚某一枚剑穗,我很是喜爱。可惜后来阵法轻易被破,辜负了众人的期待。在下自感愧对于仙子的嘉奖,煞是忐忑。而今想起我亦有颗灵珠很是精妙,想要投桃报李,赠予仙子。”
  颜洵眉目含笑,“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若非你那阵法,恐怕我早已落于下风了。你是小辈又是剑修,这宝贝不若炼给你的本命剑呢。”
  一旁的澜竹下山较早,自是没有见过这位堪堪二十出头的青年。眼见师尊待此人甚是熟稔,不由好奇地悄悄问一旁兀自不满的师弟,“此人是谁?”
  憬兰不情不愿地为他们介绍着。这边琚翔已经凑近了颜洵,哀怨地问道:“仙子是不是见识过的宝贝太多,看不上我的?也是,在下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能如剑主那般为仙子奉上稀罕的珍宝。只是觉得这灵珠的颜色同仙子的瑟很是相配罢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颜洵手足无措地劝慰他。
  一旁的憬兰听到琚翔的话,冷嗤了一声,“琚师弟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这位‘好’师公的那些珍宝到底是送给何人还未可知呢。倒是师弟深得他的真传,净会送人些不值钱的宝贝,还要冠冕堂皇地说是礼轻情意重。”
  “憬兰!”这次还没等颜洵皱起眉头,一旁的澜竹已经呵止了他无礼的话语。
  憬兰收敛了一些,小声嘟囔道,“你看看师尊在问亶瑟上挂的那块杂玉,如何配得上师尊的身份?他若当真有心,这么多年早该为师尊换个更好的了。我看那个玉茗平日里用的可都不是俗物。”
  “行了……”颜洵按着颞颥,淡声回复道。
  憬兰言语中所不满的那个人是谁,在场的几人皆心知肚明。恐怕,就连崇梅和澜竹也是一样的想法。
  自己的师尊被人这样贬低,琚翔倒是半点不恼。他将那颗灵珠双手奉上,期期艾艾地挑起眼睛看向颜洵,“仙子你看,这灵珠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不论是对人还是对法器都有所裨益。我已经用红线打上了络子,若是挂在问亶瑟上,应当也是极为好看的。”
  少年人的手中,是一颗被红穗串起的赤红灵珠。说是赤红,上面还有着天然的金色纹样,似是鸟羽又像是什么走兽的长尾,不甚分明。不必凑近,也能感受到灵珠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沁人心脾。
  少年人自谦,那灵珠实则是个中阶的法宝,送给修真界的大多数人都是够用的,不过因着所赠的对象是颜洵才显得有些逊色。但打眼一看,便是心有芥蒂的憬兰也不得不承认,这珠子模样倒是极为精致。若是被吟鼎峰的那些器修看到,恐怕还会惋惜一声暴殄天物,由他们炼制的话估计还能让这珠子更上一层楼。
  纤纤玉指捻起这颗灵珠,刺眼的红配上纯粹的白,似是雪山之颠的红梅,突兀又极为相称。灵气从贴近珠子的皮肤钻入颜洵的身体,上面的纹样仿佛是会流动一般闪着碎金。
  “仙子喜欢吗?”琚翔的声音似是带着诱意,在她的耳边低低响起,“据说仙子的本命瑟是用南海万年紫檀所制,与玉坠相比,应当还是在下的红珠更相称一些吧?”
  颜洵默然,想起那枚玄明所赠的玉坠。若非是顾念着当年的情谊,一枚作为装饰都尚显粗劣的坠子又怎么会得到她多年的悉心相护呢?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块浑浊的玉坠,早就揭示了他们之间的结局。纵使是再纯真的情谊,混糅在杂质之中也不过是一文不值罢了。
  颜洵拿出问亶瑟。
  没等颜洵亲自动手,崇梅抢先替她解开了瑟尾那条早就发旧磨损的细绳。崇梅的语气不乏对琚翔的认同,“这坠子都如此旧了,师尊是该换一个新的。”
  失去灵力保护的玉坠在白日里也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同颜洵手上那串崭新而又夺目的珠穗更是无法相比。
  颜洵有些惆怅,大抵是长久以来早就习惯了那玉坠的存在。但看着琚翔殷勤地将自己的珠穗挂上,又得意地展眉向她的几位弟子炫耀的模样,颜洵的内心也轻快了许多。琚翔猜测的不错,那颗灵珠虽然品阶一般,却同问亶瑟甚是相配。
  “这玉坠看着普通,是不是对仙子意义极为深重,竟然让你一直保留到现在。”少年把玩着手上的玉坠,似是不解地问着崇梅。
  他得到的只有崇梅的沉默。
  一旁的憬兰听到琚翔的疑问,轻哼了一声。他正待要再讽刺这位晨晓峰的弟子几句,没想到那串着玉坠的细绳终于在岁月的侵蚀下彻底断开。
  浊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更是有大半都碎成了粉末,风一吹便能散去。
  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琚翔最快反应过来,立刻向颜洵道歉,“仙子抱歉,我竟然莽撞地打碎了你珍爱的玉坠。”
  “不过是个早该收起来的旧物罢了,不妨事的。”玉坠碎掉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一直束缚着颜洵的枷锁也被一同打破了,让她整个人终于轻松了起来。
  曾经那个青涩而又热枕的大师兄,早就应当同这枚玉坠一般作了古,再怎样去惦念也只是徒增伤悲,倒不如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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