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自月亮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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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礼貌点了下头:“去趟超市。”
  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商场里人不多。她在一层的生煎店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到超市推了辆车,慢悠悠转着。到生鲜区时她多停了一会儿,正弯身计划着晚餐的搭配时,口袋里的手机jsg突然振了起来。
  她左手捏着一盒蘑菇,另一只手接起来电话:“喂?”
  熟悉的沉淡声线从听筒里低低传出:“干什么呢?”
  她顿了瞬,还未答话,对方又继续说:“晚上出来一起吃饭。”
  她想都没想拒绝:“我不想出去,自己在家做。”
  他欣然接受:“那多做一份,我过去。”
  “……”徐质初随便扯了个借口,“冰箱里东西不够。”
  “你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徐质初略微蹙起眉,启唇正要答话时,隔着前方的蔬菜架子,她看到一张认识面孔。
  她曾在周垣的聚会上远远见过这人两次,对方是他警校时的校友,当年两人还在一起实习过。后来他去了市刑侦队工作,听说破过几次要案提升很顺利,再具体的信息她就不清楚了。
  此刻他推着车走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后,不时俯下身,强迫症似的将车里被女孩儿乱扔进来的物品按照色系摆得整整齐齐。女孩儿背对着她的方向指了指车里,仿佛在嘲弄男人,而后她故意又扔进来几盒五颜六色的零食打乱了车里的布局,转过身来朝他扮了个鬼脸——
  是那天在会所前递给她名片的那个记者。
  徐质初眸色无意识一沉,脑海里忽然有什么过分敏感的猜想交叠着层出不穷。电话那头的人浑然不知她的变化,淡淡上扬的尾音内敛昭示着他此刻不错的心情:“晚上你想做什么菜?”
  半天没等到她回应,他叫了声她的名字:“徐质初?”
  “什么?”她握着手机回神,只来得及捕捉到他最后半句,“没什么,不做什么。”
  听筒那边停了停,没有纠住她的答非所问不放:“你在哪里,这么吵?”
  她收回视线,定了定神:“我在超市。”
  对方听言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奚落:“徐质初,你现在撒谎都懒得圆了。”
  “……”徐质初自知理亏,压了压心里隐约的纷乱,低声道,“我晚上不想做饭了,你别过来。”
  他淡声应:“不想做就出去吃,我去接你。”
  “我——”
  “选一个。”
  徐质初余光瞟着走远的两人,转回身默了默,最后说:“出去吧。”
  挂了电话,徐质初有些心神不宁。她垂眼盯着面前的架子神色不明沉思片晌,再次拿出来手机,刚翻到号码要拨出去,有电话先一步打了进来。
  她看着屏幕上从未出现过的名字意外愣了下,按下接听。
  听筒里的声音冷漠,听不出情绪:“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诚实》
  徐总(无辜):确实是猫抓的,我没说谎啊。
  第48章、〈大修〉
  “你怎么来了。”
  徐经野从会议室里出来,看见沙发上板着脸等他的人,顿了下,淡声问:“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说。”徐若清抱起来手臂,瞟了眼他身后的人。
  秦跃很有眼色放下文件退出房间,带上了门。徐经野侧过身拿起杯子倒茶,沙发上的人开门见山:“我刚才去找徐质初了。”
  徐经野手臂动作一停,转过脸来:“你说什么?”
  徐若清扬起头,眼神里带着挑衅意味:“你不想知道她说什么了吗?”
  他放下杯子,脸色倏然变得阴沉:“徐若清,你越来越胡闹了。你凭什么去找她?就凭你的臆测?”
  “在今天之前,我也以为我是臆测。”徐若清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要从他的眼底看穿真相,“哥,其实你早就知道姑姑是领养的,你早就知道你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是吧?”
  徐经野沉着脸没有回答,眼前的人逐渐会意,别开脸自嘲冷笑:“果然,果然全家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那也好,起码你们不是乱|伦了。”她赞许点头,转回来脸,“所以现在的问题也很简单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的?你们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接吻了吗?上床了吗?”
  “你再这么说话就出去。”徐经野拧起眉,厉声斥道,“姑姑是被我们家收养的,她跟我没有血缘,我的手臂上有伤,这些事情全都存在,但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们两个心里清楚。”徐若清恨恨站起来,声量随着情绪的激动逐渐拔高,“就算她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敢说你对她也完全无意吗?”
  “她还有一周就要订婚了,为什么突然取消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嫁给周垣?你从国外回来就是特意阻止她结婚的吗?”
  徐经野冷冷看着她,周身气场冰得迫人:“我做事还得跟你解释为什么?徐家的每一件事我都能管,你看不顺眼的我都得跟你汇报一遍?”
  “每一件事你都能管?”面前的人忽然冷笑一声,“当初她签字自愿放弃继承权的时候,也是你管的吗?”
  徐经野蓦然惊诧愣住,漆黑眸里的情绪复杂汹涌。徐若清看出他不知情,尖刻讥嘲道:“你爸可比你有先见多了,五年前就杜绝了她兴风作浪的可能,但谁能想到她敢把注押到你身上呢?”
  “你现在明白她为什么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同情了吧?你念着这么多年的亲情但你知道人家念的是什么吗?”
  她弯身从包里抽出来一只录音笔,举到两人中间按下播放键。徐经野阴沈盯着那支笔,一阵窸窣声响后,一道刻薄声线响起:「你到底是看上徐经野还是看上徐家的钱了?」
  回应她的是一副令人恼恨的散漫腔调,环绕在宽敞的寂静房间里分外清晰:「这不是一回事吗,徐家的钱不就是徐经野的?」
  「呵,不好意思,姐姐,徐家的钱还有我的一份,但是没有你的。你要是因为这个对大伯怀恨在心所以想勾引他儿子,那你这个算盘打得就烂透了。你尽可以试试看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你不会真的天真以为自己被我们家养了十几年就真是徐家千金了吧?把你扫地出门是最轻的,让你无声无息消失在北京城也不是难事,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呢?」
  「徐家千金的名讳我自然是担当不起,但勾引这个罪名我也同样无法担待。如果你有证据的话——啧,你肯定没有,否则你今天不会先来找我,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但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的荒谬推理是建立在我那份儿放弃协议的基础上,这份儿协议在徐家可应该是机密,如果你准备把这件事当成你的论据宣扬的话,那你大伯会更生气,不信你试试看。」
  录音戛然而止。徐若清把笔扔到他桌上,冷冷讥讽:“听听不在你眼皮底下的时候她有多厉害,更精彩的你有时间可以独自欣赏。”
  徐经野沉静抬起眼,漆黑眸里一片不见底的深寂:“放弃协议是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今天亲眼看见的,在我爸书房的保险柜里。”
  “还有什么?”
  徐若清冷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以为自己说动了面前的人,语气略微平缓下来:“我看到一张收养证明。原本我以为是徐质初的,可是翻开来那上面的日期跟他们兄妹三人一张老照片背面手写的时间一样。”
  “以前我就一直觉得徐质初不像徐家人,但我完全没想到原因出在这里。姑姑跟我爸一样是很稀有的血型,这种概率也太小了。”她短暂停顿,继续漠然道,“但想到姑姑当年跟那个画家私奔,家里没有强行把她找回来,而是时隔多年才去打听的她的生死——这个原因倒也说得通。”
  徐经野默着脸色失神想,是,任由徐家的千金跟一个艺术家不明不白的跑了确实不是徐家人的作风。如果今天徐质初敢做出来跟人私奔的事,他绝对会追到天涯海角把那男人挫骨扬灰,然后再绑她回来关在家里,锁上脚链,永久禁闭。
  这才是徐家人。
  那些过去隐约觉得不合情理的细节此刻带着答案再回头看漏洞百出。两个人各自缄默长久,为了那个他们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姑,更为了今天他们两个争执不下的话题。
  谈话的最后以徐经野沉声说会妥善处理为结束。徐若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寒着脸准备告辞,却在推开门的瞬间陡然再次火气上头。
  走廊椅子上的女人翘着腿优雅坐着,望见她出来,忽然微笑。
  徐经野跟在徐若清身后出来,看见她意外怔了瞬,还没等他作声,门外的人先一步柔声开腔:“晚上去哪里吃饭呀?”
  这话里的潜台词十足分明,上翘的尾音更添道不明的暧昧氛围。徐若清下午没有在她身上占到上风,本来就窝着火,这会儿见她明目张胆来公司找徐经野更是生气。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又瞥见不远处偷偷往这边张望的秘书室,克制着冷哼一声,重重踩着高跟鞋走了。
  空旷的空间只剩下他们jsg两个人。她脸上的笑意不减,仿佛没有赌气,而是真的在等他的答案,徐经野无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低声命令:“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外面房间里的小秘书观察半天,蹬蹬跑到秦助理办公室,兴奋压低声音:“徐小姐真漂亮。”
  秦跃专心盯着手里的文件,眼皮都没掀:“哪个徐小姐?”
  蒋秘书认真想了想:“都漂亮,后进去那个更漂亮。今天是什么风,把两位一起吹来了?”
  秦跃垂着眸,心里道,血雨腥风。
  刚刚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徐若清的电话连环打来了十几通。他礼貌请对方稍作等待,可对方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不佳,呛了他一顿后摔着东西坐进了休息室。走出房间的时候他有些头疼,前台的电话在这时接进来,问徐质初小姐要见徐总,现在是否方便安排?
  秦跃到专用电梯门前恭迎着徐小姐的到来。徐小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搭配米色披肩毛衣,性感与温柔间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他暗暗收起视线,低声询问:“徐若清小姐现在在里面等徐总,您要进去吗?”
  “不了,我刚跟她见过面,在外面等就好了。”面前的人淡淡弯唇,漫不经意撩撩头发,“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给她送壶茶降降火气吧。”
  秦跃大脑里飞速整合着这话里透露出的几重含义,身前的人已经优雅迈出了脚步。他在后面怔然望着她的背影,或许是他自己先入为主,这一瞬忽觉在她身上看出了几分老板娘的味道。
  他早就知道这两位徐小姐不合,这会儿她们一前一后过来,矛盾肯定是出在徐经野身上。秦跃默默为自己老板捏了一把汗,设身处地觉得这碗水实在难以端平,但转念间他又恍然想,这俩人现在一个是妹妹,一个是老板娘,连碗都是她的了,还谈何端平?
  与此同时,老板娘正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视察老板的领地。
  徐质初是第一次来徐经野的办公室,她沿着桌子观赏半圈,抬起脸环顾着房间。身后的人关上门进来,她转过身,手包抵在桌上,平淡恭维着:“徐总,您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什么都听不到。”
  徐经野单手松着领带,朝她走过来:“你想听什么?”
  她靠在桌沿看着他,唇角没有温度弯起:“想听听你对于我看上你们家钱的这件事,什么看法。”
  “我觉得很好。”他看一眼她的脸,随手扔下领带,沉淡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钱留住一个人最简单,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发扬光大。”
  徐质初笑了声,语气轻俏悦耳,只是不像褒义:“资本家的逻辑果然与众不同。”
  资本家却当她是夸奖,望着她淡淡发问:“你今天怎么气到她了?你心情倒好了,她跑过来跟我撒气。”
  “她来问我的罪,我建议她直接去找你。”徐质初轻耸了下肩,意味不明笑了笑,“毕竟我跟你的事情从始至终不取决于我,是吧。”
  徐经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俯身两只手撑到桌沿上,将她圈进了自己和长桌之间,定定看着她,长久没有作声。
  他敏锐觉察到今天的她似乎有些反常,但或许是他对她的执念太深,禁不住她若有似无的橄榄枝,她的态度略微松动一点他都会觉得是她对自己的暗示。他舍不得浪费时间深究这其中理由,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蹭着,淡声问:“晚上订了七点半的话剧票。想吃法国餐还是苏州菜?”
  身前的人静静看着他不语,半晌,忽然开口:“你不怕她会跟家里人说吗?”
  他没有迟疑:“她不说迟早我自己也要说。”
  她平淡反问:“你要说什么,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他的手向下扣住她的,十指缓缓缠在一起:“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你暂时不用答应我什么。”
  徐质初直视着他的脸,眸光深静:“你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情只是个序章。徐若清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更多是顾虑着不想让徐经野难堪,所以并不会向徐锦山揭发这件事。但今天她的态度提前缩影了徐家人的态度,嘲讽、轻蔑、侮辱、恐吓,到徐家人真正知道那一天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候她一己之力如何抗衡整个徐家自保?这些他都为她考虑过吗?
  徐经野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出声回答。不是因为他给不出能令她心安的答案,而是这一瞬他望着面前孤立无援的安静小猫,内心里关于她的另一种情绪忽然变得迫切。
  他迫切想知道她平静外表下的秘密,迫切想要保护她平静之下的孤独和脆弱。他想抱紧她安抚,想告知他的心意,想知晓她对他的真实意愿——
  “你考虑过答应我吗?”
  流动在两人间的空气顷刻间幽寂下来。面前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明显怔然一滞,徐经野抬手拨正她凌乱的碎发,峻挺身型略微倾下来,将她牢牢笼罩在他的气息中。
  曾经他也想过给她充足的时间思考和决定,但或许这一刻非理性的冲动才是他真正的渴求。他渴望她的回应,渴望她能点头,他低下脸抵住她的额头,低声蛊惑请求:“苑苑,跟我一起走吧。”
  前方有荆棘,也有荒芜,有暗夜里的月亮,也有干涸后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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