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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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么,而今经你这一劝我也想明白了,混到这时候我能回来真是幸事呢。皇上那年纪就不说了,性情听说还有点怪呢!”元春小笑着声牢骚一句,泪留得更多,却都是感动之泪。这家已经不需要她去争气给门楣添光增彩了,何不就干脆做回小女儿家,多轻松自在。
  静芯见她这么快参透了,心里总算松口气。元春也不愧是才德兼备的贤女,当真有常人没有的聪慧,静芯很喜欢和她这样的相处。
  俩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聊了小半天,最后倒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
  ……
  小半天的工夫,元春对于贾琏的作为有了另一番领悟。她觉得贾琏是为了自己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拿什么挡路的话冷言冷语做借口,无非是不想她自责,倒把他自个儿牺牲了。这种自我牺牲只为别人好的行径,实在是叫她心酸又感动。一个堂弟罢了,虽说自己小时候真挺宠爱他的,但比起宝玉还是差上一层,难得他如此费心记挂自己。元春真不知该怎么去感谢他。
  元春洗了脸之后,稍作休息,便应邀去了府东母亲那里。而今从西角门往府东去着实麻烦了些,要坐软轿。母亲以前住在荣禧堂,估摸刚搬去的时候必定是有些受不了的。不过转过头来想想,这个家的爵位本就是大伯承袭的,而今再加上贾琏这一层侯爵,这荣禧堂人家大房住合情合理,二房这边该没什么怨言好说的。
  到了王夫人院,元春远远就听见母亲的呼唤,带着哭腔。她一上午哭了不少回,这会子真不太想再哭了,但看母亲还是止不住泪,不好叫她孤单了,元春才勉强跟着掉了几滴泪。
  进屋,王夫人就抓着元春上炕,稀罕了她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唠叨起家中桩桩件件的琐碎事,每一件都在声讨大房,几乎三句不离骂贾琏。
  最后,王夫人把事儿说到了元春身上,更是恨,“你好好的在宫里待着,眼看就能得圣宠混出头了,偏偏出了这么一桩意外。哼,说什么不知道,我可不信他的借口,必是他背后捣鬼,暗中陷害了你!可怜我宝贝女儿,正是要给家里争气的时候,硬生生的被他搅和出宫了。”
  王夫人流着泪,摸着元春的脸蛋,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愁苦之相,“而今这可怎么办呐,我好好的女儿,这么大岁数被放回家里,这以后婚嫁只怕是难挑到如意郎君了。你那个琏二弟,生生毁了你的一辈子!”
  前面的话都还好,说到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元春感觉味儿全变了,特别是当母亲提到她年纪大的时候,元春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亲生母亲口里说出来的。那话谁说她都可以不去介意,但自己的生母竟然会这样嫌弃待看现在的自己。而二弟夫妻,一直都在鼓励她,而且很用心帮她打听了后路,哪怕是嫁不出去,他们也愿意一直做她的依靠。而到自己的生母王夫人这里,竟然是如此嫌弃她……
  元春闷闷地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了,更加听不进去接下来王夫人说的每一句话。
  王夫人仍完全不知情的碎碎念,着力在元春跟前描绘贾琏这些年的恶行。
  纵然王夫人在言语上如何描白了自己,抹黑了别人,元春也不愿意去相信了。在宫里谨慎小心的混迹了这么多年,谁好谁坏这点事儿,她还是分辨的清的。
  晚饭前,元春浑浑噩噩的从王夫人那里出来,面上闷闷地没什么态度。可当她一坐上软轿,独自呆着的时候,泪水唰地就下来了……
  贾琏下午在京外几个村县跑了一圈,强化了一下今年贫困农户的土豆种植的问题。不过事后他还是不放心,决定在每个村镇组织一个村民自查小队,挑选村里几个有责任又聪明的年轻人做担当,负责监督和督促自家村里每户土豆种植的事宜,以避免疏漏个别户。再有就是带芽土豆不能吃这点,还是要多次强调。毕竟古代的通信技术不发达,很容易起流言把事情传歪了,所以很多事情贾琏都必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强调。
  贾琏尽量有效率安排好这些,又嘱咐属下程书良照他今天的样去余下的村县走访。
  贾琏终于放心的启程回京。可巧了,回去的半路上,他乘坐的马车车轱辘很走运的陷进泥坑里。
  官道,前两日没下雨,好好的天儿路中央多了个稀泥坑,可真是耐人寻味。
  贾琏下车后,正勾唇琢磨着,就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第66章 红楼里玄幻
  兴儿见此,更大力的催促车夫快点驾车出泥坑。
  车夫高吼,啪啪的挥鞭抽打着马屁股。马匹嘶叫,奋力地向前跑,陷在泥坑里的车厢跟着晃了晃,最终还是马原地踏步,车身原封不动地陷在那儿。兴儿等三人脱了鞋,挽起袍撸袖子,一二三喊着,配合车夫一起朝外推。
  马蹄声渐进,贾琏立在路一边,只望着兴儿他们。
  “吁——”一声喝止后,便听见后头路上有人高喊,“前面人什么情况,为何挡住了去路?”
  兴儿一听这话,赶紧从泥坑里出来,见是两辆豪华马车驶来,四周还跟着十几个骑马的青年男人,这些人身形个个矫健,看起来是练家伙的护卫。兴儿料这来人的身份不简单,忙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行礼道歉,并说明缘由。
  “原来是这样,我这便禀告我家主子。”小厮听罢就转头上了车,掀帘子探头进去嘀咕两句。
  兴儿依稀听见叫“王爷”,既然是皇亲贵族,他家琏二爷定然认识。兴儿赶紧跑到贾琏跟前求问:“爷,可巧了,听说车里的是位王爷,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你赶紧把马车推上去。”
  贾琏别有意味的看一眼兴儿,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贾琏转而观察路四周环境,目光定格在路边沟里那些半人多高的枯草。贾琏叫人从车后头拿两把镰刀来,一把交到兴儿手上,然后就带他到路边砍枯草,不一会儿就弄两捆。贾琏叫兴儿将这些硬杆子的枯草垫在车轱辘底下。
  那边北静王水溶还等在车里,他本来以为贾琏会闻声过来拜见和求助。等了一会儿后,他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儿,却见贾琏从路边的沟里爬出来,背着一捆草。水溶惊讶之余,再心里合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叫人去帮忙。可这会子他再派人已经晚了,那边的马车已经从泥坑里推了出来。
  几个小厮欢呼不已,擦了擦腿上的湿泥,登上鞋子,就请他们家的琏二爷上了车。
  贾琏用余光扫了眼那位王爷派来的那几名不知所措的随从,心里嗤笑不已,在兴儿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兴儿上车前见那些人傻站着发呆,忙笑着对他们道:“你们就学我们,弄些草铺在上头,就好趟过去了!”
  说罢,车夫挥鞭,马车奔腾而去。
  侍卫们愣在原地,干砸着嘴,去王爷跟前求主意。
  “王爷,没等小的几个出手,人家已经把车推上路走了,您看这怎么办?”
  北静王从车里探出头来,一脸燥郁,千算万算,他没料到贾琏身边的小厮竟然是个聋子,还是说才刚他的随从把“王爷”二字叫得太轻了?
  北静王叹口气,转而叫人知会后头那辆马车上的人,叫他不必跟着了,先到别处歇去。
  贾政忙从车上下来,慌张地过来给北静王行拜别礼。
  “你这个侄子,性情的确是有些怪诞。而今事儿没成,我再去见他,你便不宜出现,先回去。”北静王温和的说完话,还冲贾赦很亲和的笑了笑,这才放下帘子,叫车夫快追贾琏。
  “还能再快么?”坐在车里的贾琏,已经颠簸的脸上肉发麻。
  “爷,这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刹不住车,容易横冲直撞。”车夫在外面喊道。
  贾琏“嗯”了一声,再不言语,闭上了眼眸。
  他晃悠地正有些迷糊的时候,贾琏就听见有更多杂乱的马蹄声,接着他的马车就来了一个急刹,幸好他及时扶稳了。
  兴儿却一屁股摔坐了下去,后反劲儿的要扶着贾琏。他愧疚地挠头笑,忙给琏二爷赔不是。
  马车停稳。
  车夫见是之前在泥坑遇见的那辆马车,没敢造次,头来问兴儿的主意。兴儿就问贾琏。
  贾琏挑眉:“路不够宽么?从他们身边驶过去便是。”
  车夫乐呵地得令,立马调转马头,从北静王的车边驶过。
  车内的北静王见状,忙掀帘子站出来,大呼:“贾大人留步!”
  因怕贾琏听不见,北静王随车骑马的侍卫们先跑上前去,追上了贾琏的马车,高喊着他家王爷的身份。
  兴儿叹:“竟然是北静王,爷,您看这?”
  人家既然已经肆无忌惮地表明身份,不下车也不合适。
  贾琏下了车,掸了掸衣袍,和北静王行了个浅礼。侯爵的等级虽不如郡王,但在朝堂上,贾琏领的实职的权力却比北静王大多了。而今北静王刚袭爵,因受到大皇子照料的关系,才得了个六品官的实职。论综合实力和受宠程度,北静王是绝对比不上贾琏。
  在礼节上,贾琏对他略作点头拱手也就罢了。贾琏要是一时不高兴,真不去招呼他这位异姓王,北静王除了生气在背后骂他两句,其实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贾大人客气了,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儿遇见你。才刚在半路上见你们陷入泥坑,我就打眼瞅着眼熟。本是叫侍卫们去帮忙的,不想你们自己弄了个好办法,也没帮上什么。”水溶客气地笑道,一脸斯斯文文地,亲和的模样很是讨喜。
  贾琏同样笑了笑,道了句:“那多谢了!”
  水溶忙摆手,“也没帮上什么,叫人追你也不过是想和贾大人打声招呼。我这刚刚继承爵位,朝堂上还有诸多不懂之处,还请贾大人以后多多提携照顾才是。”
  “王爷客气了,论品级您在我之上,下官哪会有什么能耐照顾您。”贾琏道。
  “贾大人可别客气了。这眼看要到晚饭时候,正好我在状元楼定了宴,可巧同行的大人临时有事去不了,我一个人去吃有什么趣儿,不知贾大人是否肯赏个脸?”
  “可不巧,有公务在身,正要急着回去复命。”贾琏微微一笑,淡淡客气。
  水溶心下一沉,呵呵笑着,“也罢了,谁不知贾大人一到春秋两季就忙得脚不沾地,我懂,懂!相遇即是有缘,那我们便共乘回京如何,一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贾琏虽不感兴趣,但也不能一直驳斥水溶的面子,伸手示意水溶。
  水溶见贾琏的手冲向的是他的马车,愣了下,也不知道他这个“请”只是泛泛指着,还是特意指着。不过他也不好回身走到自己马车上坐着,一咬牙,就上了贾琏的马车。
  贾琏紧随而至,上车前使了个颜色给兴儿。
  主仆默契多年,这个眼神儿兴儿自然懂。
  车一行驶起来,便颠簸的厉害,左右摇晃,车身震荡地好像要散架了一般。
  水溶还是第一次做这么穷酸的马车,才几下就颠簸的屁股疼,脸上的肉也麻了。这车分明可以行驶得慢一点的,偏偏车夫把车驾得飞快。水溶身娇肉贵,从来都是享尽了奢华舒适。这一颠,身上的骨头要散架了不说,胃里面也翻江倒海,竟快要吐了。
  这驾车的人是贾琏的属下,他此刻是‘客’,也不好吩咐人家什么,而且他还想交好贾琏,自是不能随意造次,只能强忍。
  贾琏假装看不见,笑问:“不知才刚跟王爷同行邀约的是哪一位大人?”
  “是——”水溶被车震得抖了一个长音,他当然不能说贾政,随便扯一个脱口而出,“理国公。”
  “哦。”贾琏点点头。
  水溶强压着肚子里的恶心,镇定了会儿,发现自己再不说,照马车这速度很快就到京城了,便急忙跟贾琏道:“而今大军班师回朝,估摸着又该有许多人得到恩赏。国库没银子的事儿谁都知道,还是多亏你之前出了那个计策,帮皇上和礼部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贾琏抬眼看水溶:“王爷谬赞了。”
  水溶忙给贾琏拱手:“提起这事儿,就想起那天我在朝堂上的错言,其实才刚拦你的目的就为这个!我这个人黑白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当时因忽然听你提出,还以为你要借售卖草莓之际在外牟取暴利,一时口不择言,误会了贾大人的人品,真的很抱歉。本打算下拜帖亲自登门道歉。今天巧遇,倒是天意了。”
  “王爷太客气了,朝堂之上大家政见不同,各抒己见没什么不妥,您大可不必为此道歉。”贾琏有点烦北静王这些话。这话要是在平时说,他可能不觉得什么,甚至还会误以为北静王只是个正直有点冲动地年轻人。偏偏那个泥坑布计在先,再思虑他之前朝上的行为,贾琏百分百确定这前前后后都是他故意计划,有意为之。倒不知这个先自黑再道歉的苦肉计是谁想出来的,有点蠢,特别是那个泥坑。
  贾琏已知对方别有目的,水溶而今身段放得再低,态度再好,就是给他跪爬着行礼也没用。
  “贾大人在户部的作为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心里清楚。其实去年你西北那一趟差,功劳立得更大,镇北将军前日归来后,还特意跟我描述过,当时大军用发芽土豆巧计击溃敌军的场面,那叫一个壮观,一个爽快!不知你可曾听四皇子跟你说过?”
  贾琏摇头。
  北静王似乎料到答案如此,立即高兴地跟贾琏描述:“当时蛮夷军队入冬之后粮草被烧,饿了数日,待我军放出的消息,再加上他们早就觊觎在西北几乎传得神乎的粮食——马铃薯,便决计夜截我军粮草。那一车车带了芽的马铃薯到他们手里后,饥饿的蛮子们都跟疯了一样,当即就烹煮食用,个个胃口大开,吃了许多,结果不久之后就上吐下泻,四肢发软,甚至晕厥,个个毫无抵抗之力。镇北将军便带着大军趁机夜袭,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之后,四皇子和诸位大将凭此受到隆重的勋赏。倒是这个计策主要谋划人,贾大人您,只得了一个侯爷之名,金银钱财田产等等实在的封赏却不及人家一名小将得的多。”
  水溶说罢,一脸愤愤不平,似有替贾琏出头之意。
  贾琏望着他,有点无语。
  水溶见贾琏此状,还以为他为此感动,忙笑道:“我这人就是如此,黑白分明,只论正义。”
  “近来,听说我二叔跟王爷有些走动,他可叨扰到您?”贾琏突然问。
  水溶点头:“尚可,算不得叨扰。”水溶本想说他们很聊得来,但考虑到贾琏和贾政之间的矛盾,就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不过他们叔侄的问题再闹不和,关起门来也是一家人。水溶觉得只要把贾琏拉过来,和贾政一起在站大皇子这边,这点矛盾很容易就调和了。
  “原来如此。”
  贾琏笑,怪不得水溶会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诌所谓“黑白”、“正义”,原来是跟贾政一个套路出来的。只不过这位北静王段数更好一筹,他比贾政‘可亲’很多。
  水溶往贾琏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我已经和大皇子商议过,改日请他为您在皇上跟前请封。就西北胜利之事,好好说道一下你的功劳,这头功都应该是你才对,怎能叫别人夺了你该有的封赏。”
  贾琏略惊讶地看着水溶,他想到水溶会说些出格的话,但没想到这厮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打着“正义”、“抱不平”之名胡诌。西北那场仗之所以大胜,的确跟他献出的计策有点关系,但真正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的是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实地操作指挥的是那些将领。敌人习性,因地制宜,厮杀周旋……诸多方面,他一个只懂种地的人根本不懂。他只是动嘴皮子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出力的人的确不是他。现在,贾琏因为军粮和一句话计策得了官爵,不亏。
  若真如水溶所言把头功记在他头上,只怕就是皇上愿意,那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也不会愿意。
  北静王这是想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招人记恨呢。
  荣国府做了多年的蛀虫,在皇帝跟前本就没好印象,而今他能熬出个爵位,让皇上去了削爵荣国府的念头,已是万幸。若是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一心做大,再加上他年纪轻更容易给人留下冲动的印象,一旦引得皇帝忌惮,那圣宠必将一去不返。
  贾琏心里清楚,他现在推出这些新鲜的农业政策之所以都能得到皇帝的赞同,不是完全因为皇帝肯定他的才学,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个“纯技术人才”,他不搞政治,谦虚,不恃宠而骄。
  试想如果一名大臣给点脸就上天,居功自傲,在朝堂上操握权柄、结党营私。正常有脑子的皇帝哪里敢继续宠信?
  对于那些多疑懂得制衡政治的皇帝来说,权臣掣肘朝政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而今这位皇帝,性情看起来随意,其实深谙这类帝王之术,当政这么多年朝中从来无权臣,纵然是丞相靖英光,平日也是很小心翼翼地为官,不敢与过多官员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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