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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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显区别?”应安年看向面前的人,看他讨论学问般的探究眼神,看他独一无二的光彩,发自内心地说:“排他性,不希望对方和其他人太亲密,期待独属于两个人的未来。”但有时候,这只能是期待,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文灏回忆了一下,再次√。这似乎不是爱情独有的特质啊?很多事例表明,不少人对好朋友也会产生独占欲。“还有吗?”
  应安年词穷,无力应对青年的“好学”,更多不经修饰的真实感受从心里冒出来:随时随地念着他的名字,喜怒哀乐都受他牵引,不知不觉为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他口中说的却是:“方方面面都会受对方影响,生活习惯、兴趣爱好……”
  可能连老天爷也听不下去了,阴沉的天空忽然掉下一滴雨来。小小的雨滴落在应安年挺直的鼻梁上,他用大拇指利落地擦去,顺势抬手将头发从额头往后梳。
  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浓黑的短发,仿佛同时穿过了文灏心中的薄雾。男人无意间散发的荷尔蒙成为最有效的催化剂,一滴入试管,早已配置好的试剂立刻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咕噜咕噜,大大的泡泡连续不断地在心脏内部产生又破裂,带动心脏快速鼓动。
  扑通,扑通。
  心跳声将所有√穿成一串欢快的音符,唱着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爱情的判断并没有那么复杂。
  这就是喜欢啊,就是心跳,就是想靠近他,触摸他,占有他。
  有的人感情冲动在前,理智逻辑在后,误把友情当爱情,自己却正好相反,太多知识,太讲条理,竟把爱情当友情。它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不知道。悄无声息,可如此美妙。
  眼前的男性人类仿佛在发光,文灏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笼罩,看着他视线一息不移。
  应安年看看天,更多雨滴从高空坠下,一直保持着距离的他立即起身靠近文灏,一手作伞遮在长发青年头上,叫他:“先下去,下雨了。”
  话音落下,文灏却迟钝地没有动,只仰头看着他。应安年见他眼睛润润的,表情居然有些痴,一时也没多想,只当他没反应过来。他把另一只手也遮文灏头上,催促:“快起来。”
  文灏听话地站起来,头顶的“伞”也跟着他移动,一直到走到露台内侧才离开。
  春雨大多细腻,这天的雨却很快变大。两个人身上到底打湿了些,各自回房间换衣服。文灏离开了应安年的影响半径,终于有精力好好分析眼下的状况。
  认清自己的心意,喜欢的人就在近旁,接下来该做什么?当然是和他在一起,这是自然的渴望。
  但这需要两个前提:他也喜欢自己,自己可以和他在一起。
  达到第一点需要足够的表现和认真的追求,文灏已经想马上去研究策略,付诸实施。第二点却有点麻烦,现在这具身体离成为真正的人类还有很大一截距离,不能保证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有句话说得好,不娶何撩?
  文灏有了强烈的紧迫感——得快点帮助更多人解决问题才行啊。
  为了避免应安年再次误会,文灏没在房间多耽误时间,走到走廊上,应安年也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两人一起往楼下去。
  虽说一切还需要时机,看到应安年,文灏却忍不住先确认一个问题:“安年,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他看着楼梯问,心里有点小紧张。应安年无论性取向是什么,他都会追求试试,但若对方有喜欢的人,就要分情况了,不乱插足他人感情是原则问题。
  乐乐和小五并排趴在窗边看雨的身影已经在视线范围内,文灏的话却让应安年脚步一顿。他看向长发青年,对方低头看路,看不出特别的表情,应安年仍觉得忐忑,担心他发现了什么。
  “没有。”他说,又强调,“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对象。”
  文灏抬头看着他笑,放心了。前方没有停止符,虽然不能马上表明心迹,先加深好感,做做铺垫,还是可以的嘛。
  应安年没有漏过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泛起苦涩。他可能没发现什么,但还是害怕自己有这样的意思吧。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亲亲切切地做着好朋友,家里气氛恢复如前。应女士在旁边看着,默默摇头,怎么看起来像没进展?
  第54章
  出名往往伴随着个人信息的大范围暴露,信息经过一段时间的拼接、传播,文灏的全名、工作单位都为更多人所知。
  让人觉得神秘的是, 不管有心人怎么探听, 他的出身和既往经历始终成谜, 网上因此有了一系列猜测:来自有钱有权的家庭,天才学神, 富有教养,有条件理想主义,不为金钱, 只因爱好和梦想当幼儿园老师、做直播……
  也有人说见过跟他长得很像的流浪汉, 还有他被应安年包养了什么的,但这些声音实在微弱, 激不起波澜。倒是认为他在炒作的人为数不少。
  总的来说,网络上赞扬文灏的内容占多数,质疑的也不缺。但成为大众焦点的状况只是一时的, 热度下去, 只有对教学直播感兴趣的人会持续关注他, 文灏也只在意这一点。
  麻烦的是现实周围。知道了怎么直接找他,本地一些要采访的、谈合作的接连跑到金贝幼儿园,生生给杨园长和另外几位同事增加了一重工作量,还有娱乐公司想签他,私立学校想挖他,连金贝总部都希望文灏能做幼儿园的“形象代言人”。
  这也好解决,做个说明,再有人找,就转由应安年示意安排的来钱工作人员接手。文灏虽然下定决心要多多帮人解决问题,但这样的口子不能随便开,基本都拒绝了。
  然而,家长们却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打发。有的家长想给孩子调班,有的家长孩子下学年、再下学年才上幼儿园,现在就来打招呼,希望孩子由文老师带,最搞笑的是一位家长来接孩子的时候,用手机直播“文老师送孩子们放学”。
  文灏对此估计不足,看着杨园长和同事们头上的对话框,心知必须做出改变了。他本意是为他人解决问题,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问题因自己而起。
  在文灏仍旧不舍的时候,还是应安年先开口:“你不用彻底离开,但可以有更多时间做更多事。”到如今,一直待在幼儿园于文灏而言反而是种束缚,对青年未来将有的成就和影响力,应安年比他本人更有信心。
  最终,文灏正式转为金贝的兼职老师,只需定期给孩子们上上阅读课和科普课,并应幼儿园期望,每年为所有老师做几次分享。
  合同重新签订后,文灏工资卡里的钱终于全部由幼儿园发放,杨园长不用再特意为他申请奖金补偿,只是文灏不知道而已。
  因为王欣怀孕,海豚班另调来一位老师。在她熟悉后,文灏上完最后一天班,暂时与孩子们告别。
  乐乐早已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幼儿园,也最早听到文灏的解释,在其他孩子或听不太明白,或流眼泪的时候,他还拍着东东的肩膀安慰,给他递纸巾擦鼻涕。
  文灏再三保证还会回来看所有小朋友才脱出重围,可他心里也还酸酸的,那些拉着他的软软的小手,看着他的不舍的小脸,真是强大的暴击。
  来接人的应安年早料到会这样,准备带他和乐乐去吃点有意思的。在楼顶花园餐厅和路边小吃汇之间,文灏和乐乐都果断选择了后者。
  繁华商区的一条步行街,南北美食节正在举办。夜幕下,两排临时搭建的棚子从街头排到街尾。蒸腾的热气、弥漫的香味和攒动的人头驱散了春夜的那点寒冷,颜色鲜丽的糖葫芦、巨大的烤串、内容丰富的煎饼、翻腾的鱼丸……品种繁多的小食吸引着本地居民和很多游客,其中不乏肤色各异的外国游人。
  不止文灏和乐乐,这体验对应安年来说也算新鲜。两大一小慢悠悠逛过去,忽视一些路人的目光,买了糖葫芦和炒板栗,挑了家路边餐馆户外的桌位,要了主食和饮料,顺应环境地就这么吃起来。
  担心乐乐吃一整串糖葫芦不好,小孩儿主动要分享的时候,两个大人都应了。乐乐把糖葫芦举高,应安年低头叼第一颗山楂,牙齿刚触到外面的糖衣,余光就见文灏直直地看过来,目光的落点,是糖葫芦?
  应安年迅速把那颗山楂叼走,青年的目光又移到他嘴上,里面带着莫名的热切。应安年三两口把山楂咽下,按猜测的给他答案:“味道还可以,你尝尝。”
  乐乐已经把糖葫芦递过来,文灏低头咬住一颗黄色的圣女果,眼睛却依然抬起来,应安年不确定他看的是自己还是自己身后熙攘的美食街,只觉得他的速度特别的慢。
  编贝似的牙齿轻轻叼住圣女果,黄色的果子悬在红色的双唇间,缓缓往外移动。透明的糖浆沾上唇边,给它添上一抹莹润,随着圣女果没入唇内,一条粉色的软舌探出来舔掉糖浆,那双唇却更显晶莹。
  应安年喉头滚动,山楂的味道好像这时才泛起来,又甜又酸,鲜明得头皮都发颤。他掩饰性地拿起桌牌看,又叫了一份特色啤酒。
  而文灏还想看一遍他不习惯甜食又要吃甜食的“可爱”模样,吞下食物道:“确实好吃,你再吃一个?”
  应安年没有拒绝他的习惯,硬着头皮又吃了一个,再次迎着他的目光把山楂快速咽下。看着文灏笑弯的眼睛,他有点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学坏了?”
  文灏讨好地把刚端来的啤酒给他移过去,赖皮:“确实好吃啊。”你的样子很好吃。
  乐乐没注意他们的互动,小家伙看着糖葫芦陷入了沉思:既然两个叔叔都想吃,为什么不多买两串?这个糖葫芦很贵吗?
  吃完主食,三人吃着栗子,慵懒地歇息——主要是应安年剥,乐乐和文灏吃。
  应安年回答着乐乐关于栗子是长树上还是土里的问题,将剥好的栗子给文灏递过去。青年从他手心拿走栗子时,那只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又稳稳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文灏慢慢嚼着应安年出品、甜度增加100%的栗子,视线一点点在街上搜寻,希望找到自己可以出手的问题。
  这时候出现在美食街的人心情大多比较愉快,有问题也不适合他干预,文灏正要收回目光,视线却在边缘的一个摊位前顿住了。
  『这么臭,真的好吃吗?』一个外国人捂着鼻子,但脚步还是舍不得离开人气旺盛的臭豆腐摊位。引起文灏注意的却不是他,而是他旁边一个华人模样的光头先生。
  光头先生探头看看人群里面,干脆地排到队伍末尾,同时开始掏零钱。他的零钱好像不够,招手呼唤那个外国同伴,头一侧就跟文灏的目光撞上了。
  文灏没看清光头先生的眼睛是否在那瞬间睁大了,但对方没有转开的视线和向这边走来的身影已经足够他确定对方要找的人是自己。
  虽然这个顶着『能请到文老师吗?』对话框的人走到半途又返回去,拖了他的外国朋友给他排臭豆腐的队。
  第55章
  臭豆腐有了着落,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光头男用跑的过来,在充满烟火气的美食街背景下, 他脸上的惊喜表情夸张得像在拍电影。
  “抱歉, 打扰, 是文老师吗?”他停在一个比较礼貌的距离看着文灏问。
  这个位置看,他那被光头遮掩了光彩的帅气脸庞终于夺回了一点声势, 这是个二十几岁、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
  文灏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往前移了一点,自我介绍:“我叫骆克, 马字旁那个骆, 英文名确实是rock啦。我是个服装设计师,在鹰国, 最新的设计重点用了,焰绣,希望有荣幸请到你做我发布会的压轴模特。”
  他边说边比划, 手上动作不停, 文灏这才注意到他微弱的口音。但最勾起文灏兴趣的还是他提到了焰绣。“请坐下说。”文灏示意身旁的空位。
  光头男高兴地坐下来, 动作间有种大咧咧的豪放,感觉真不像服装设计师通常给人的精致印象。
  把椅子挪到让自己舒服的位置,骆克没有第一时间继续向文灏作说明,而是看向对他的光头好奇的乐乐,把头送过去,抬手拍拍道:“帅吧?要不要摸摸?”
  见小孩儿羞涩地摇头,他又转向应安年,指着对方面前的栗子:“诶这个我也喜欢吃,前边左手边第二家买的是不是?”
  应安年面无表情点头,他自在接话:“你们这里好吃的好多,走的时候我一定要多带点,要是有机会请文老师尝尝我家那边的食物就更好啦。”他终于想起文灏。
  这自来熟到连应安年的冷硬气场都可以忽略的功力让文灏叹为观止,但并不觉得讨厌,不过文灏已经预计到这场谈话不会很快结束,按铃请来服务员,问光头年轻人要喝点什么。
  在菊花茶、大麦茶和养生茶之间纠结了十秒,骆克一指戳在“养生茶”三个字上:“要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文灏被他逗笑,看出他随意的性格,直接问:“你不是在国内长大的?怎么会想到找我?”
  “我在鹰国出生,每隔几年随爸爸回来一趟,c市是第一次来。为了找灵感,我在网上搜刺绣,看到了你的学生绣的焰绣,后来又听了你的课。”说到这里骆克挺直了背,语气变得正式而尊敬,“你对焰绣的介绍和你本身给了我最重要的灵感,除了你,没人有那样的气质和,底蕴,或许可以用这个词,能够完美展现我最新设计想表达的东西。我甚至感觉,那已经不是我的设计,焰绣和你,都是它不可缺少的部分,真心希望你能答应我的邀请,做我发布会的压轴模特。”
  骆克的用词同他自身一样夸张,但他搜肠刮肚用力表达的诚恳还是一定程度上感染了文灏,让他好奇,因此没有马上拒绝这个他之前不会考虑的邀请。
  应安年一直默默听着,事关文灏,他更加谨慎,此时见文灏有兴趣,他出声道:“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吗?”
  骆克一拍脑门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他赶忙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键入自己的名字和服装品牌名。其实他已经向来钱发过邮件,但显然文老师还没看到。
  搜索结果都是英文的,应安年和文灏没有障碍,凑近一起看。而实际在认真阅览的只有应安年,文灏已经在脑中查过了,这时候只借着机会靠向应安年,没有必要地把脑袋挨着他的,心里有丝小孩偷到糖吃般的窃喜。
  应安年呼吸一窒,没有躲开,任那隔着头发升起的热度烫着他的头皮,手上还稳且准地操作着手机。
  骆克又放松下来,端起他那杯凉茶大喝了一口,然后差点喷出来。他像只没毛的松鼠一样包着对他而言又苦又涩的液体,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哇,什么味道?养生是修行的意思吗?”骆克吐着舌头,觉得自己急需拯救。
  乐乐抓了两颗没剥的板栗给他,骆克如得到解药般直接上嘴咬,差点连壳一起嚼了,还不忘边嚼边说:“谢谢你小帅哥,你真是个好人。”
  乐乐的“不用谢”被另一道声音淹没:“骆克,你在做什么?快把你的东西拿走!”
  来人离他们还有几步远,平举的右手上端着一碗臭豆腐,别扭的走路姿势生动地传达了他对那东西有多嫌弃。出锅且淋上酱汁的臭豆腐已经没什么味道,但摊位上的臭味多半还强势驻扎在这位外国朋友的鼻孔里。
  看到骆克旁边的人,他不禁道:“你找到文老师了?太好了。”紧接着又坚定地重复:“快拿走你的东西!”
  “詹姆斯,它真的是道至上美味。”骆克用英语回他,又切换成普通话向文灏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助手詹姆斯。”
  “嗨!”詹姆斯摇晃左手打招呼,配上他平举的右手,就像在跳机械舞,“抱歉,我好像打断你们了,我只是想把这玩意儿给骆克。骆克,帮我翻译一下。”
  “他们听得懂,哦,小男孩可能听不懂。”骆克再次切到普通话,“小帅哥,他在为打扰我们道歉。”
  乐乐懵懵地点头,看骆克把接过来的臭豆腐放到他面前,对他道:“谢谢你的板栗,这份请你吃。”
  这句乐乐完全听明白了。“谢谢叔叔,不用。”小家伙礼貌拒绝,他受过教育,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即便他刚收到人生中第一张好人卡。
  詹姆斯也看明白了,问骆克:“看,小男孩都不要,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买这个。”
  骆克讲道理:“詹姆斯,你肯定听过一个理论,越美丽的花越有毒,一样的,越臭的东西越好吃。我们是做艺术的人,错过这样的感受就错过了半个世界。”
  詹姆斯本来就好奇,这下彻底被说服,决定鼓起勇气尝一尝。他用竹签挑起一块最小的臭豆腐放进嘴里,牙齿一合上眼睛就亮了。“唔唔,这里不需要我吧?我再去买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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