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1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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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抬手拍了拍额头,就有点后悔生那么多。
  其实,像妹妹一样只生一个也挺好。
  但转念一想,不行,万一是个傻子,这千里江山岂不完蛋?
  还是得多几个,好歹有的挑。
  想到这里,皇帝重重捏了捏眉心,换了个话题,“都问出什么来了?”
  谢钰道:“已有人招认,收了贿赂,夜间对那灰篷马车放行。但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去了哪里,并不知情。”
  招供的是两个中层官员。
  守城这活儿累归累,但只要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油水很厚。
  别的不说,单说货物进城要核查数目交税,就大有文章可做。
  许多商人为了少交税,都会提前打点好守城官员,将货物数量少报一些。
  更有甚者,还会想尽办法弄来某些减税、免税的文书,但凡守城官员仔细盘查都对不上。但只要打点好了,一切不是问题。
  而这次招供和被供出来的几个人就没少做。
  至于灰篷马车的事,他们最初只是听从上官吩咐,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放一辆马车出去嘛,要么是官员私会外室,要么是偷偷运送点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以前也不是没有旧例,就心存侥幸,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可如今一听,竟可能涉及谋反,直接就慌了。
  谢钰只熬了两天,那几个人就麻溜儿认了。
  “那马车每次都走东面的朝阳门,”谢钰道,“但微臣觉得,后期转水路的可能性很大。”
  小黄送回来的密信很说明问题:
  汴河岸边的庄子已经被查得差不多,但依旧没发现蛛丝马迹,剩下的两处也未必能行。
  相反,那河面上往来船只数不胜数,上到载重数千斤的巨型海船,下到几百斤的寻常货船,什么样的都有。
  每到夜晚,在外面漂泊了数月甚至数年的水手们便会彻夜放纵,更有流莺入内揽活儿……
  如此种种,想藏匿几个甚至数十个女孩儿的行迹简直太简单了。
  第138章 大船
  汴河入京口。
  河水浩浩汤汤,不知此去几千里,翻滚的黑水之上停泊着大小船只无数。
  自此继续西北上行,便会根据客货船运送的内容分开,分别由上善水门和通津门入开封。
  入城盘查极严,货品种类、数量要先后核对数次,晚来的船只难免要等一等,许多有经验的船长便会自行靠岸休整。
  南船北上是逆行,靠岸时若风不够大,少不得要临时雇用船夫在岸上拉动。
  此时正值农闲时节,附近好些村落的百姓都会过来讨生活,男的拉船、卖货,女的洗衣裳、缝补,也是多一份进账。
  又是一天清晨,钱老大揉着脸从船舱里出来,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推着辆江州车上来送货。
  “钱大爷,您醒啦”来人笑容可掬,又忙停住车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带点讨好地递过来,“这是……”
  “得了,你小子自己留着吃吧,瘦得猴儿似的。”
  钱老大没要,瞥了眼他身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衫,又朝后努了努嘴儿,“去吧。”
  顿了顿又道:“今儿换车了发达了”
  “跟人借的,马上要还的。”那小子嘿嘿一笑,将刚打开的秋梨膏糖又塞了回去,麻溜儿推起车子卸货去了。
  钱老大盯着他看了两眼,笑着摇摇头,下船去了。
  前几日船要靠岸补给,一群人涌上来要做纤夫,钱老大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猴崽子似的少年。
  竹竿似的,他拉船啊,还是船拉他
  钱老大没要他,那小子也不失望,第二天,竟又不知从哪儿挑了两担子瓜菜来卖。
  水手们在河上漂久了,鱼鳖虾蟹是不缺的,偶尔鸟儿也能打两只,唯独馋地上的新鲜瓜菜。
  乍一看,简直比肉还勾人。
  正巧排队入城无趣,钱老大觉得有意思,就招呼他近前说话。
  那小子说他姓黄,家里艰难,自己出来混口饭吃,便四处贩了些瓜果菜蔬来卖。
  “只是卖的不大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钱老大瞅了眼他车上的瓜菜,心道自然不好卖,蔫嗒嗒的跟你这个人一样,谁要
  但最后,钱老大还是要了。
  付完钱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小子仿佛盯上自己了,第二天又嘿嘿笑着挑着担子来。
  钱老大挠头,想着要不干脆给人打发了
  可那小子卖的非但不贵,反而比旁人更便宜些,扣掉本钱,约莫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几个大子儿。
  而且说他像猴儿,也确实猴儿精似的,每次过来,都弄点小东西孝敬。
  不值什么钱,有时是几块点心,有时是一个肉馒头……这不,昨日自己刚咳嗽几声,这小子今儿就弄了秋梨膏糖来。
  这小子,钱老大暗中想,真是又傻又精。
  他好像很喜欢船,送货的第三天,就磕磕巴巴地问,能不能去甲板上瞧瞧。
  钱老大想着,左右自己这趟不过贩了些江南粮米,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便允许了。
  然后那姓黄的小子每天送了货之后,就会巴巴儿趴在围栏上看好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
  钱老大出去溜达了一圈,问了附近的百事通,算了算,差不多明天就能轮到自家入城,又去抽了一袋旱烟,这才心满意足地溜达回来。
  一登船,就见那姓黄的小子竟还撅着腚趴在那里看。
  “都是水,有甚好看的……”
  钱老大忍不住走过去,顺着看了眼,嘟囔道。
  小黄只是嘿嘿笑,“钱大爷,您整年走南闯北,一定见过不少稀奇事儿,外头好不好看”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有什么好看的。”钱老大没那个欣赏的心窍,满脑袋只想着挣钱。
  不过小黄的心思不难理解。
  年轻人嘛,总想着去外头闯荡,好像只要离了家,就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照钱老大说,都是扯淡。
  你若是条龙,在家里就跃龙门了。
  若是只王八,那下了江河照样翻不了身。
  所以初入江湖那点儿新鲜,很快就会被日复一日的辛苦取代。
  原本觉得秀丽的山水也没了意思。
  他倒是遇到过读书人,见了山山水水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对着水作诗,对着石头也作诗,什么“噫吁嚱”“呜呼哀哉”的。
  听不懂!
  姓黄的小子哦了声,又盯着河面看,末了还问:“钱大爷,这些船怎么都不一样”
  钱老大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磕,闻言失笑,“人干不一样的营生还不一样的打扮呢,船自然也是这么着。”
  他也是闲出屁来,索性指着远近船只说:“哝,那是官府的船,那是私人的船,那种小船吃水不深,入不得大江大河,也不敢运太沉的,说不得便是写棉绸布匹茶叶之流;那些大船吃水深,小河走不得,可若出海,又太小了些,约莫不是跑长江,就是跑黄河……”
  小黄听得认真,之后又伸出胳膊,指着老远的一艘大船问:“那个呢”
  那个……钱老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也有点拿不准。
  “客船吧”
  嘶,若非这小子提醒,隔着这么老远,他还真没注意。
  如今看来,着实大,也气派。
  看着没什么雕梁画栋的,但懂行的人一看就是名匠打造,用料考究,做工也好,没有几千两银子根本下不得水。
  光甲板之上就有三层,甲板下头,少不得也得三层……
  往来这线路的多是货船,这么大的客船,来这里做什么
  小黄看了他一眼,“您往年来的时候,瞧见过吗”
  钱老大挠头,“谁在意那些……”
  好不容易到了开封,兄弟们忙着找乐子的找乐子,着急进城的着急进城,谁还会伸长了脖子到处看船!
  一路上见得还不够多吗
  见小黄还在盯着看,钱老大难得提醒道:“出门在外的,顾好自己就成了,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小黄一怔,扭头瞧了他一眼,就见对方正吧嗒吧嗒抽旱烟,大半张脸都笼罩在烟雾里。
  直到下了船,小黄还在想,那钱老大是否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
  但对方一直表现得很友善,就算怀疑,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而且接触之前他都打听好了,钱老大是江南来的粮商,自己单干,没什么门路,也没有正经靠山,倒不怕走漏风声。
  眼下最要紧的是那艘大船……
  想到这里,小黄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眼。
  太远了,那船停在靠对岸的位置,河水茫茫,中间又当着许多船只,除非登上其他船只,根本看不见。
  早起就有些阴天,这会儿才过正午,天就黑得泼墨似的。
  凉风一起,原本平静的水面迅速掀开波浪,看似不大,却轻而易举将那些几千上万斤的大船抖起来。
  水波层层叠叠撞在码头上,砰砰作响,灰白色的浪花溅起来近人高,将空气浸得又冷又湿。
  一路走来,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哗啦声如影随形,好似撵着人走的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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