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山洞门随即要落下,在一瞬间他将指环丢进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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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眼前男子的身份应该不难猜了。秦蔚澜心道。瞧着他刚才飞身而来的轻功,绝绝上乘,而且也是老练的唐门功法。眼下这样不藏不掖的站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瞧着这人如此不顺眼,又说不上来。
  擅武者藏拙,难也。
  那些年岁月里练出来的深入骨髓的本事,要装出一副不会的样子,怎么都是古古怪怪的。
  那男子。秦蔚澜猜他是承宵。似乎也在打量他,掂他的水平。
  “回去吧,太晚得罚。”秦蔚澜开口低声道。
  那人不愿意回答他。把弄着手上的弩弓,按了一个什么开关,弩身弹出了一内匣,他从中抽出了一把小臂长的短刀,竹制柄把,刀刃泛着月兰色的光,磨得锋利。
  他持着刀朝秦蔚澜迎了上去。二人缠斗得难舍难分。
  快。实在是快。准,揪其破绽。
  秦蔚澜身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先前手上的伤口又崩裂开。许久没有遇上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一身老练的功夫,轻功走的是唐门的,现在这一招一式,倒是有点丐帮或是少林棍棒类兵器的意思。
  将短刃与棍法相结合,倒是十分新鲜。不拘泥与重伤对手,而是尽量压制,以消磨其耐力,暴露弱点。
  秦蔚澜心知这样的套路并不好破。自己擅长的长枪、剑一类的,几乎都是直指要害,遇上这样的,多半要吃亏。
  间隙瞥了君霓所在位置一眼,犹豫要不要让她支援,谁知道对方的刀刃几乎就要擦到他的眼。匆匆侧身一避,便是被他一个扫腿踢倒,跪在地上。
  对方再一个突刺,也许秦蔚澜,就要死在这了。也就是在这时,他被挡了下来。
  是君霓用弩机挡下了他的攻击。
  仰头看着她,秦蔚澜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言抒的思绪。
  对方看到是君霓,生生收住了攻势。也就是这个片刻,君霓长手一伸,掏出了他衣襟中的口袋。
  那人一惊,再探衣襟,发现东西被摸走了,等他再回过神来之前,君霓已经退远。而秦蔚澜见东西已经到手,也是一个翻身,操起武器迎上。
  奇怪的是,那人知道是君霓夺了他的东西,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朝着她去。最后一瞥秦蔚澜,手中出现一枚弹丸,往地上一掷,四处烟雾弥漫。
  知道他是要脱身,君霓咬了咬牙。这人与刚才带走唐珺的晴仙,肯定是相识的。得让他把人还回来才好。可万万别又被下什么不知名的药了。
  她把手中的口袋丢给秦蔚澜,还未等秦蔚澜开口,挥开迷障,运功追上那个已经逃走的人。
  “拿好了!”空气中最后留下的,便是她这句话。
  飞驰的山崖上,君霓紧跟着。这人似乎对唐家堡诸山崖地势极为熟悉。再往前走一段,便要靠近边界的瞭望塔楼了。
  自然是想办法拦着他问个清楚,于是将带有牵绳的弩箭朝前方射出去,钉着了山石,另一手一拽而跃起,抓着绳一荡,落在了那人面前。
  “你究竟是何人?”她一步步走进,炯炯的目光,而他却在闪躲的后退。二人此时又斗在一起。
  并不是要与他争个你死我活,只是······只是要确认一些什么罢了。趁其不备,袭上了他的面纱。
  一同被撤下的,除了面纱,还有张如纸般薄薄的面皮。
  而眼前的这张面容,是君霓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在此处的。
  与记忆中不太一样了。曾经平和温暖的面容,多了一些棱角。甚至有眼下,还多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刀疤痕。眼神中那种温柔,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戒和冷然。
  记忆中师兄的样子,竟然在这样意外的时刻重迭在一起。
  秦蔚澜一动身,腿上的疼像是要往骨头里钻似的。手中依旧是攒着那口袋,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君霓想必是追着那人去了。他想了想,还是不等她回来了。
  踉跄走到山洞口,从腰兜中掏出火折擦亮,打量起来。这洞不深,刚及他头顶还余一些,滴滴答答水珠落在他头顶,距离约莫十步的地方,赫然出现一道紧闭的石门。摸索着在门旁边找到个小缺口,约莫手指头的粗细。
  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玄冥指环,原来是个钥匙!急匆匆地把指环倒出来,确认无误后,将它按到了缺口中。
  “吧嗒”指环被吸了上去。紧接着轰鸣声起,藏在石壁中的机关作响,他的心也跟着疯狂跳动了起来。
  “师······师兄”君霓缓缓开口,唤着面前的唐陌。
  他似乎是瘦了些,往昔藏着和煦笑意的眼神,变得疏离而冷漠,若非是看到了君霓,想必更不会有一丝波澜。眼角下的那道刀痕,像是狠狠地把他与过去斩断。
  这些都在告诉她,他早已不是从前样子。
  撕下的假面,被她攒在手中。犹豫地往前走两步,惹得他连连后退。
  “别过来!”他冷漠地拒绝着她,声音中有一丝慌乱和颤抖。
  早在知道自己要潜入唐门之前,不是没有担忧过,此行会遇上她。是的。除去忧虑,却又暗自窃喜,这样盘旋心间数载,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的面容,能够再与她相见。
  就在眼前。
  “师兄······你可是······”她开口:“你可是·····还恨着我?”
  “不!”他猛然看她。这个少年时代,总是跟在身后的女孩儿,现在早已出落成这般娇俏模样。
  这段时间,最让他煎熬的,不是对唐门众人的憎恶厌恨,也不是费尽心思的装扮成另一人。而是忍住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时间就像断云崖间躺着的江水一般,不息向前。带走他的青涩,抹去他在唐门的美好回忆。但是却没有带走属于她的那些美好特质。
  干净,动容。
  每一个无数溅满鲜血,手起刀落的夜,都会一闪而过这样见不得光的,残存的美好的遐思。
  “我从未恨过你。”他断然道。
  她的声音颤抖而清脆:“那······为何师兄假扮做他人,都不愿再与我相认?”
  “若是你说的是当年我被逐出唐门一事,你大可不逼放在心上。书库的书,我同你一样是监守自盗,当罚是应该。唐高裘之子杀我老父,逼得我母亲改嫁…我入唐门的理由与你不同。”
  “所以······不必再愧疚。”他继续道:“被逐出唐门是我自作自受。”
  原来!竟是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只是觉得心口狠狠的被揪疼。年幼的她,他是亲密的长辈,是优秀的榜样,甚至还是在这个严苛的师门中,为数不多的能感受的温暖。
  三言两语,便同她对他的记忆,做了了断。
  “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记得我。”他狠着心说出这样的话:“唐陌这个名字,所有人也不需要再回忆起了。”
  “或许······以后重逢之时······兵刃相见,我亦不会留情。”
  她此刻终于是哭了出来。似乎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再尝过这样残酷的味道。她脏脏的手,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抹掉。说来也是可笑,年幼的她虽然在别人面前不曾哭过,可是却在师兄面前,哭诉过别人对她的指责。
  “可以哭。但是不能用沾了土的手抹掉。”曾经的师兄是这么说的:“若是用不干净的手擦了,脸上就会留下痕迹。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哭过。这回我便先把我的手,借你好了。”
  是那么温柔的手啊。
  唐陌身躯一阵,好像是也想起来了。看着她脸颊留下的灰脏印痕,终究是抵不过,不受控制似的再往前迈了两步。
  这回是轮到她退。她摇了摇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师兄以前曾同我说过,江湖这般百样生,各当自珍自前程。那时我太小,也不曾再接触过什么人。后来干了走镖局的营生,生离死别,恩怨纠葛什么的我都见识了一番,总算才悟到了这样的话,究竟说的是什么滋味。”
  “可我还是希望,不会有兵戈相见的那一日······望你以后,一切顺意。”
  说完这样的话,终于是将一直以来,挤压在心头的沉重挪开了。尽管不是这么无暇,倒也不曾憎恨。终究不曾有过亏欠,于她,总算是释然了。
  他机械的点着头,瞧见她笑,知晓她是理解了他的选择和安排。
  她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你若是需要指环······我此番夺去,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这你不必担忧。我原本就没期待能够拿到它。”这说的是实话。另外,他还补充道:“你的那个徒弟,叫秦澜的,可知晓他的来历?”
  她点点头:“知道的······他的确是,是我捡回来的徒弟。穷苦人家,颠沛流离,才跟了我。”
  他听罢心中苦笑。好个穷苦人家,颠沛流离。喝醉的那夜,她明明就是在抱怨的。她终究也是变了,恐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谎有多么荒唐。更没有意识到,这样下意识的袒护,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这么简单。你自己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君霓没有再回答她的话,又拿出轻松的口气道:
  “那,那就便如此吧。不必相见,无需道别。”与所有行走江湖的人一般,抱拳一握。运功起身折返。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良久,唐陌喃喃自语,说出刚才一直堵在嘴边的那句话:“若是一切尘埃落定,我还能活着,你若是还肯给我这个机会······”
  可惜终究是不会知道了。终于,他才捡起地上的面罩重新戴上,藏好一切之后,决然离去。
  终究是狠下心,撕碎了关于唐门最后一份美好的回忆。若是不断,复受其乱;若是断了······
  与君霓一样也不一样,秦蔚澜此时的心情,纠结又难以遏制的激动。滴落的水珠敲在他高举的光亮上,将熄未灭,铺面而来的潮湿的金属气味呛鼻难闻。
  一步步地往里头走,发现这个山洞不大,在洞口就能一览而尽。
  空空地,正中央只摆了个破旧的小木箱。
  他并没有着急着打开。在洞口附近寻了些小石头,朝着洞内的石壁上、或者是地上,以及箱子附近投掷,探探是否还有其他的暗器机关。
  最终深吸了口气,打开了箱子。也许是因为时间太长,箱子紧紧的咬在一起,他掏出了把小刀,才将其撬开。
  呵,扑面而来的诡异气味。箱子里装的是一些早就腐烂得发臭的花儿,想必就是古怪气味的来源。
  他拨开上头厚厚的那一层腐花,赫然出现了块糯玉方砖。方砖上是盘延的卧龙,血口抓珠。颤抖的拿起,一掌不能全握的大块头。火光下碧汪润泽,竟是毫无杂质。
  材质本身是传世之宝的天山玉,就是万中无一的奇宝。这样的奇石,放眼天下,便只能用来做一物,才能说的上是恰如其分。
  传国玉玺。
  他曾经无数次的试想过,玄冥指环所引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或许是什么神兵利器,或者是名贵珠宝,等到他知道要来到唐门时,他猜,或许是一堆又一堆的玄铁原矿也说不定。
  此物为什么会被藏在唐门?
  越想越是有些诡异,心头涌上阵恶寒。匆匆地又去翻找腐花里剩下的东西,又寻到了一卷玉藏筒,匆匆忙忙将玉玺塞到了身上背着的包袱中,打开了这个藏筒。
  灰黄的草纸仿佛一捏就碎,上头有淡淡的酒香,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窖中的冻住。
  “秦蔚······秦澜,你在哪儿呢?”风草微动,洞口外传来她的声音。
  他迅速地将草纸装回藏筒,一并塞到了包袱中。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她借着光亮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密室,注意力也全在那个装满腐烂花枝的箱子中,丝毫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话说回来,这么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这一箱枯臭的花枝?未免也······也太令人失望了。
  “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他一直沉默,回头瞧他,见他又回复了那副初见他时的孤清冷傲,一身肃穆生人勿进的气。
  “这······”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秦蔚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洞外,从头到尾都未曾言语一句。
  “你······你怎么了?可是拿到了你需要的东西?”她关上了箱子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未答,转头望她。
  她是哭过了吧。折腾了一夜,大概是快近晨曦,越发蒙蒙亮的天,她的眼眶游着的是更加纯净的溪流,挂着大雨之后山间的雾,离她再近一些,或许还能听到她淡而急促的呼吸,勃勃生动。
  从未认真的这么瞧过她,她的眉,她的眼,她鼻尖到唇珠蜿蜒的弧度。脑海中一次次又复念起她笑起来的模样,她生气的模样,她着急的模样,她疑惑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些注意到呢?
  他袖中的手紧紧握起。这个夜晚,似乎是他人生中最惊喜,最诧异,更是最愤怒的一个夜晚。箱子里的玉玺,藏筒,这个山洞密室······大概几乎是可以拼凑出事情的本来模样了。
  他觉得可笑之至,又觉得愤怒。
  君霓被他看的脸红过猴子屁股,尴尬地将头扭过一边。
  与师兄道别之后,一路上收拾好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这会儿算是真的把唐陌放下了。磨磨蹭蹭地才回来,原本以为他是会生气的,结果回来发现他自己已经打开了密室,并且整个人变得古怪极了。
  她不自觉的碰了碰他肩膀,才发觉他整个人僵硬极了。慢慢地才回过神来,冲她点了点头。
  “东西都拿到了,在包袱里。”
  她点点头,十分好奇,但是感觉他情绪不对劲,也不敢问出口。他问她要了她包袱中早就准备好的小油壶,又重新走到山洞中,拧开往洞里一撒,又擦亮折子,往里头一丢,瞬间火焰腾盛而起,没一会儿就把那箱子包围。
  他愣愣地瞧着山洞中的火,吞噬那只箱子,直至消亡湮灭,成为灰烬。君霓在一旁看的惊讶极了,又见他在山洞外壁上摸着什么,取下了那枚小小的指环,山洞门随即要落下,在一瞬间他将指环丢进了洞里。
  咚。
  一声响。秘密终究是又变回了秘密,这回,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打开它了。
  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听到了鸟鸣。二人合力将山石间堵上的地方松开,放出瀑布,等到奔波的水重新将山洞掩上,这才姗姗离去。
  她跟在秦蔚澜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忙碌了一夜困乏极了,还是他飞的不同寻常的快,有些跟不上他。鬼使神差地,最后看了一眼山洞的位置。
  带东方的晨光笼罩,整个唐家堡,终于才是回复了往日的人气。但是断云崖,也还是这般沉睡着,似昨夜做了噩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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