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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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十三岁了,燕惊梦。”燕七箍着因为哆嗦而几乎要没入水中的燕五姑娘,依旧如往常般面无表情,“如果这个年纪还不想学着长大,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要让她死吗?燕五姑娘吓到胃都抽搐了起来,甚至连空气都吸不进肺里,像条濒死的鱼般拼命地张大着嘴。
  燕七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松开了箍着她的手,燕五姑娘整个人一下子就沉入了水中,她慌得拼命挣扎,可身体与四肢却早因恐惧和冰凉的河水浸泡而僵硬无力,她吓破了胆,甚至难以控制地失了禁,她绝望疯狂而又崩溃,眼看着就要泄去最后一口气力,却觉脖领一紧,又一次被燕七拎出了水面。
  “我的条件,答应吗?”燕七问她,声音还是那样平静自然,却愈加令她显得冷酷无情。
  燕五姑娘号啕着,呜咽声像带着棱角的石头一般硌着她的喉咙割开她的血肉,听起来嘶哑又干裂。她拼着命地点头,唯恐动作小一点就会被燕七重新丢进水里再经历一遍地狱般的感受,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个被粉碎了全部自尊和自信的丧家犬。
  燕七给出的条件并不难,比起替人偿命或是淹死在河里,这几乎根本算不上什么条件,燕五姑娘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只要能让她躲过这重如山的责任,只要能让她远远地逃开这个燕七,她什么都肯答应,她答应!
  几番对话的功夫,河中已经有船划过来搭救落水的人群,燕七和燕五姑娘被人从河里拉了上去,朝廷和太平府衙出动了大量的兵士和衙役来疏散人群、搭救伤员、维持秩序,这场可怕的踩踏事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多亏了乔乐梓事先安排了大量的衙役值岗防范,事发后应对的也很及时,没有让事态扩大,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平息了现场,水淋淋的燕七和燕五姑娘也钻进了自家的马车,车上备有可更换的衣物。
  万幸的是燕家的孩子们事发时在强壮的家丁保护下或躲上了附近的树,或迅速进入旁边的马车,更有几个机灵的家丁及时解开了马匹,以免惊了的马将车掀翻,总之最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大损伤,只燕二姑娘崴了脚,燕三少爷擦破了手上的皮,燕六燕八狠狠地受了惊吓。
  一众人狼狈地往家走,燕七却让赶车的葛黑绕了个远,沿着甘渊河的河堤往崔家的方向去,崔晞说了也要来甘渊河边放灯,燕七刚才没在现场附近看到他。
  一直走到离了事发严重区域很远的地方,才远远地看见河岸边聚着两拨人,旁边停着车马,燕七从窗口探头出去,一眼就分辨出了那正是崔家的车。
  走到近前,发现两拨人正在那里相互推搡,穿着崔府下人服饰的一方明显处于劣势,另一方个个五大三粗,很明显是练家子,衣服也不似平民。
  燕七从车里走出来站在外头往圈子里看,见崔晞正靠在一株老杨树上冷冷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人,手里还托着那盏天鹅灯。再看他面前那人,一身华服金玉璀璨,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一手支在崔晞身后的树干上,上半身压下来逼到崔晞的面前,正同他说着什么。
  这人看着眼熟,好像是什么庄王世子,叫雷豫的那个。
  怎么又遇上了这个龙阳君?
  燕七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崔晞身边去:“那边出了事,官府不让在外逗留了,回家吗?”
  不等崔晞开口,庄王世子雷豫倒是偏了头过来看向燕七,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似是没什么兴趣理会,仍旧转回去嬉皮笑脸地和崔晞说话:“怎么样?应了我可好?难不成要让我直接给令尊下帖儿?”
  “滚。”崔晞冷冷地从嘴里吐着字。
  “你让我滚,我一定漂漂亮亮地滚,”雷豫笑着用轻浮的目光在崔晞的嘴唇上抹过来抹过去,“前提是,你须应了我这请儿,否则今晚断不放你回家。”
  “好,我答应。”崔晞的眸子里不知映入了哪里的灯光,乍明过后便是一暗。
  雷豫没料到崔晞会突然答应,先是一怔,而后大喜,哈哈地仰脖笑了几声,接着一蹲身,竟真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起身也不掸衣,只冲着崔晞摆了摆手:“那就这么定了,当日见。”随即吆喝了一声,带着自己那帮粗壮的手下上马走了个干净。
  崔晞看向燕七,脸上绽出个笑来:“你怎么倒找过来了?我还说去寻你,却被这蠢材绊住了脚。”
  “幸好你被他绊住了,”燕七道,“那边发生了踩踏,死伤了不少人,这会儿正清场,不让游人逗留了。”
  “你掉下河了?”崔晞看着燕七湿漉漉的头发,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倒还好,就是一头浓密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崔晞伸手,将燕七头发上扎着的一片树叶子拈下来,“去我车里,先把头发绞干。”
  燕七就跟着他上了车,崔晞从坐榻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条大大厚厚的棉巾子,笑着和燕七道:“头发解开,我帮你擦。”
  燕七果然开始拆头发,这次出门也没戴什么首饰,只简单绾了个螺髻插了支簪子,跳了回河也没弄丢,轻轻松松拆散了,将头一低,把头发垂到前面。
  崔晞拿着棉巾子罩上来给她揉擦发丝上的水,动作柔和又灵巧,巾子上还带着淡淡的冰菊香,“你的头发也太多了,再长长些怕要压颈子。”
  “是啊,要是能去去薄就好了。”燕七道。
  “去薄?剃掉一部分么?”崔晞问。
  “那多难看,去薄就是把头发削出长短不一的层次感,摸起来就感觉薄了。”
  “要怎么削呢?”
  “西市口卖刀削面那家记得吗?就像那样削就行了。”
  “我回去练练,练好了给你去薄。”
  “好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两个人好像都没把这话当回事。
  将燕七头发擦得半干,崔晞拿了梳子给她拢顺,然后让她坐到身前,亲手替她绾发,最后把簪子插上,四下打量了打量,没找到想要的,只得叹了一声:“今儿这瓶里的花不好看。”
  “不用戴花,”燕七道,“我不就是花儿?”
  崔晞笑起来,像洒在花瓣上的阳光:“说的是,这样就很好。”
  “还放灯吗?”燕七看了看桌上崔晞的那盏天鹅灯,“我的那盏被挤落了。”
  “不放了,形单影只的,”崔晞把小厮雨伞从外面叫进来,“把这灯拿出去烧了吧。”转回头又向燕七笑,“八月十五我再送你一盏新的。”
  “好。”燕七从善如流地点头,“回吗?”
  “回吧,我送你。”崔晞道。
  燕七就让自己的车夫葛黑带着几个随护的家丁先赶回家报平安,只让煮雨跟在身边,坐了崔晞的马车随后往燕府去,经过踩踏发生的严重地带,见围着不少的衙役还在善后,隐隐传来几阵哭声,想是死伤者的家属。
  一路上行人已被驱散得差不多,沿街的河里一盏盏黄黄白白的纸灯将冷清的街道映衬得凄凉颓败,满地掉落着踩烂的鞋子袜子手帕扇子钱袋甚至还有血迹,几个惊弓之鸟般的乞丐正在暗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拾敛一些值钱的东西。
  崔晞倚着车窗,虽然望向窗外,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在看,街边的灯影明明暗暗地从他白玉似的脸颊上掠过,明的时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天神,暗的时候却又像是一道鬼魅,于是这么一路走,他就一路不停地在神与鬼间转换。
  “你答应了雷豫什么?”燕七问。
  她向来不爱过问他人的私事,但这次还是破例问了。
  “他邀我去秋游。”崔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真的要去?”燕七看着他。
  崔晞一笑:“闲着也是闲着,不挑战一下未知,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
  “我回去请大伯把一枝借你。”燕七道。
  “不必,”马车停在了暗影里,崔晞的脸上只剩下笑着的银亮的眼白,“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
  第160章 八月  负能量与正能量。
  中元夜的踩踏事件,死了十六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者无数,全是平民。
  上一世的几次世界范围的踩踏事件,燕七记得最后也都是只处分了几个安全相关的责任人或者监督人,没有普通百姓被追究刑事责任,毕竟踩踏是一种群体性事故,是群体制造伤害的意外事件,既是“群体”,那便是法不责众;既是“意外”,自然不构成刑事罪名。人群密度过高、疏散环境不佳才是事故的主要成因,现场秩序失控是导火索,而这其中一两个人的无心之举只能算作事故发生的加速剂,就算燕七把燕五推出去,除了得到大于责任本身数倍的舆论谴责之外,不会让她得到任何刑事处罚。
  更何况燕五所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个人,她身后还有整个燕家,还有燕子恪,还有燕九少爷,乃至远在边疆的燕二老爷夫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古代大家族最根本的保护伞,所以燕七也只能是吓唬吓唬燕五,真要把她逼上审判台,不仅得不到刑事处罚,还会把整个燕家的声名和燕家人的未来一起赔送进去。
  为了一个熊孩子而赔掉自己的家和至亲,这种事谁都不会干。
  燕五姑娘却真的是被燕七吓住了,当事故的死伤数字传入了耳中后当场就瘫在了地上,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又是吐又是抽,直急得燕大太太守在榻边寸步不离,恨不能让人把全城的大夫都弄到家里来给孩子治病。
  这场病燕五姑娘足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病愈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去,脸上也没了往日照人的光彩,请安日碰见燕七时甚而还多了几分瑟缩。
  燕大太太将小女儿的表现看在眼里,渐渐起了疑心,追问过几次原由,她却只说是吓着了,死活不肯细言,燕大太太便将她院子里一众下人挨个儿叫到房中查问,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儿地以各种由头把那日跟着燕五姑娘出门的下人全都换了个遍,有发卖到外省去的,有远远地安排到外庄上去的,只留下了燕五姑娘的乳母继续跟着伺候。
  不明真相的众人只当燕大太太因着燕五姑娘的病而迁怒于她的下人们“伺候不周”,且这些人一出去,好位子就都空了出来,一时间托关系、求熟人、抱大腿,想方设法地往上房挤的人纷纷开始钻营,倒让人顾不得再细究其它。
  燕大太太这个时候却又趁着燕五姑娘病假未销,带她去了普济寺上香,去了几次果见燕五姑娘比以前略精神了些,待她看着没了什么事,燕大太太便同府里打了招呼,将燕五姑娘送去了她外祖家里小住,说是那边老太太想念她了,约摸要住上个把月。
  是趁着燕子恪出差未在家中时送走的,待他回来时,燕五姑娘那里应该也就没了破绽。
  燕子恪在中元节第二天就去了临省调查一起行政大案,接连半个月一直在外面漂着。乔乐梓也不比他轻松,在踩踏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乔乐梓就做出了及时的应对处理,迅速疏散了人群,最短时间内征调医生对伤者进行了抢救,虽然死伤在所难免,然而已是将损失减到了最小,再加上古代法规毕竟不同于今,所以事后他也没有受到什么处分。
  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就天天忙着处理事故的善后事宜,并代朝廷向死者家属分发抚恤金、完善节日治安方案。忙忙碌碌中,见惯了风浪的京都人民很快便将中元节少数人的不幸翻过了篇去,黄金八月的到来让每个人都神清气爽。
  燕七的心情也不错,燕九少爷额上的伤总算好利落了,用了燕子恪给的宫中御制秘药,一丝儿疤都没落,还是英俊潇洒的小郎君一枚,然而不知是不是心情一好胃口就好的缘故,亦或是随着天气变凉已不能再去水府游泳,燕七的体重又一点一点地长了回来。
  水府的游泳池虽然暂时用不上了,却也不妨碍五六七三人组继续隔三差五地在里面小聚玩耍,碧纱橱被撤了去,换上了大块玻璃搭建成的花房,花房里除了各色的时鲜花草外还设了桌椅床榻,五六七断不了在里面吃吃喝喝聊聊睡睡,虽然四面皆是高墙障目,却难得远远近近都是一派的清静,有树有花,有石有水,这微小且精致的风景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三个亲密无间的女孩子,永远都是纯净和安馨。
  时节入了秋,雨水反而多了起来,攒了一夏的雨全都拖到了八月才降,五六七三个最喜欢下雨的时候去水府玩,那些炉甘石堆砌的假山景一遇雨就会冒起烟来,云蒸雾绕,烟水迷离,映着绿松红枫白石子,这个小世界就缥缈起来,三个人坐在玻璃房子里,捧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茶,像是被嵌入了画境。
  八月黄金季,总是一年中最丰富多彩的时节,不冷不热秋高气爽,适合各种户内户外的活动,八月初九、十二和十五这三天是举国最为关注的秋闱日,秋闱一结束就是中秋佳节,八月十八,皇上则会带领京中全体武将及家眷前往城郊皇家猎苑狩猎,为期一周,除这几件大事之外,许多官家也会趁着这样的好时节举办各种名目的聚会,尽情地享受这美丽的秋天。
  秋闱是于国家于个人都最为重要的一件大事,进行考试的这三天全城都会戒严,衙门也会增派人手每日大街小巷里转悠,并严厉禁止打架斗殴等事发生,以免打扰到考生们的情绪。
  燕七她们的诗书先生陈八落近些天十分焦躁,每年的秋闱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揭开旧伤血痂的过程,武玥就亲耳听见过这位老同志曾低声诅咒今年所有的考生都落榜——这愤世嫉俗的劲儿可把武玥吓得不轻,更吓人的事还在后面,老陈八落一腔抱负难以实现,就换成了一腔报复发泄在了这帮学生头上,从初九那天开始,每天上课先考试,不及格的人非但要罚抄写试题答案无数遍,还要罚打扫藏书阁!
  藏书阁多大啊,一共十个馆,花一天时间都未必能打扫得完,何况这帮学生又不是劳动阶层出身,人可都是千金闺秀,平时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扫呢,你让人家扫那么大的图书馆?!
  然而弟子事师,敬同于父,皇上还得尊重老师呢,这帮学生再怎么官富二代也不敢不遵先生的责罚,于是每天上老陈八落的课大家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让他给逮着。
  结果梅花班的女孩子个个都挺争气,连考了三四回试,及格率百分百,老陈八落这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险没憋成便秘,老肠子一抽,挤出个更恶毒的决定来:“每次考试取最后一名责罚!”不信你们还个个都能考满分!
  “他这是要疯!”武玥也是一肚子怨气,这位小同志完美地遗传了她爸的基因,平时只爱舞枪弄棒,看着之乎者也就头大,诗书课在班里一向挣扎在倒数三名内,陈八落这罚规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订做的。
  “回家多看看书吧。”燕七道。
  “我们又不用考功名,玩儿命学这些有个屁用!”武玥气鼓鼓地道。
  牢骚归牢骚,该考还是得考,结果不出意料地,武玥同学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被陈八落罚去打扫藏书阁的人。
  因着平时要上课,下午还有社团活动,打扫藏书阁只能占用土曜日下午的时间,燕七也来帮忙,土曜日上午是综武社训练,中午两人索性也就不回家了,在外头随便吃些东西,下午就回来打扫藏书阁。
  土曜日和日曜日虽然是学生们休息的日子,但藏书阁也是全天候开放,为了方便学子们随时到书院来查阅资料,毕竟中榜率才是吸引生源最重要的一个前提条件,书院巴不得学生们往死里学习个个儿都能中状元呢。
  虽说陈八落不可能随时在旁边盯着你履不履行这责罚,但是这个时代起码在尊师重教这方面是做得很到位的,学生们再一肚子怨气也是相当地自觉,所以武玥和燕七谁也没让自家下人来代替做这件事,亲自拿着扫把就进去了。
  藏书阁日常其实是有书院专雇的劳工在打扫清理的,知识殿堂、文化圣地,怎么可能会不干净卫生,两个人拎着扫把上上下下转了一大圈,哪儿哪儿都是一尘不染,武玥就高兴了:“这样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干活啦?可以回家了吧?”
  “我看行。”燕七同样没什么高觉悟,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往外走,却在进门柜台处被掌书给拦住了。
  “陈先生特意交待过了,”那掌书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两人,“请武鸣阳去打扫书库。”
  书库是什么地方,燕七和武玥并不了解,跟着掌书由楼梯往地下去,地下一层,整整藏书阁所占面积那么大的空间,全都堆着书,是真正的“堆着”,大大小小薄薄厚厚乱七八糟地堆成了山,这山还不止一座,到处都是,放眼一望,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坑。
  “这些是从书院建院以来由各地各处搜集来的书籍,有古籍文献亦有时人写的故事话本,”掌书给两人介绍道,“因这其中有着不少糟粕,不能全都摆到上面的书架子上去,只得一本一本细细检查过方可,书院有专门负责检鉴书籍的人员,然而这书实在太多,纵是日夜不停地看也要花上十数年的功夫,何况每个月书院都有派人前往全国各处搜集新的书籍进来,于是这些未经检验的书也就越积越多,只得先堆在这书库里……”
  燕七打眼瞅了瞅,堆在深处的那些书想是自从放进来后就没有被动过,上头覆着落满了灰尘的厚厚的蛛网,为了防止这些书被蛀掉,库里似乎还洒了不少的樟脑,浓浓的味道熏得人一阵头疼。
  “不着急,”掌书很没营养地宽慰道,“慢慢干,一天可是干不完的。”说着给两人留了盏灯就拍屁股走了。
  “……”武玥慢慢转头看向燕七,“陈八落是不是真的疯啦?!”
  “乐观点,没让我们抄这些书就不错啦。”燕七道。
  “……这可从哪儿下手呢?”武玥发愁,这地方根本连落脚之处都没有,稍微一动就掀起一团灰尘。
  “先把书搬一搬吧,”燕七指了指,“从里面往外扫起,把书搬开,先腾出一条路来。”
  武玥是个干脆的,牢骚过后立刻就放下了,说干就干,两人拿帕子把口鼻蒙上,丢开扫把,开始徒手与这些成山的书做斗争,搬了近一个时辰,汗把身上衣衫都湿透了,便先停了手,坐在书堆上歇大晌。
  “儿女英雄传!”武玥抄起手边一本书翻开,“‘刘十三妹挥起钢刀,直向着那恶贼砍去,只见刀光一闪,首级掉下,骨碌碌直滚出了数米开外’,哈哈!这个好!我喜欢!”
  “你这萝莉太暴力了。”燕七道,也从身边随手拿起本破了皮的书,“‘南至夏至之日中。北至冬至之夜半。南至冬至之日中。北至夏至之夜半。亦径三十五万七千里。周一百七万一千里。’……”是本算经,就手丢开。
  再捡起一本,是部画册,前十数页是楼阁山水,再往后翻便有了人物,毫发毕现,姿势精奇,环境美好,最妙还是彩色工笔jpg的,真让人想随时右键另存为啊。
  两个人一时也顾不得继续搬书,一人抱着一本坐在书堆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直到天窗里透进来的光线渐渐暗下去,武玥这才意犹未尽地道:“一天打扫不完,下次咱们还来。”
  “好。”燕七把手里的书塞进书堆里,顺便记下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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