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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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维山被噎死了,递给尹千阳一个眼色,尹千阳轻轻抚摸聂颖宇的后脑勺:“小宇,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我姐也挺好。”
  “好什么好。”聂颖宇甩甩头,“弱水三千,我就爱这一瓢。”
  尹千阳还挺感动,安慰道:“这都期末了,别因为这些事儿影响考试,反正来日方长,没准儿我姐过两天分手了呢。”
  聂颖宇呲哒他:“你怎么说话呢,有这么不盼姐姐好的吗?”说完从两人之间挣扎起来,冲着他们说,“你们就别操心了,就算结姐现在找到真爱闪婚,然后我伤心欲绝到撞墙,那考的也比你俩加起来多。”
  聂维山和尹千阳相顾无言,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门开上又关上,聂颖宇回家了。
  他俩隔着点儿距离坐在沙发上沉默,已然被期末的氛围所笼罩,仿佛抬头就能看到建纲的脸,尹千阳心中一惊,犹豫着开口:“晚上要不要学习会儿……”
  聂维山“嗯”了一声:“佛也再拜拜吧……”
  弱水三千,他们这一瓢最让人发愁,简直没救。
  第31章 学渣的觉醒
  尹千阳决定盘问一下尹千结, 不然他心里刺挠。
  半夜时分, 尹向东和白美仙已经休息了,屋里只有厨房和餐厅亮着灯, 尹千结披头散发的站在锅前煮面, 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加火腿肠么?”筷子搅拌着细面, 尹千结盯着水蒸气问道。
  尹千阳靠着墙说:“加两根儿。”
  “两根儿不行,都卧鸡蛋了。”尹千结把一根火腿肠煮进面里, 快出锅时再扔把菜心进去, 最后盛到碗里还要滴几滴香油。
  尹千阳端着面去餐桌上吃,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坐下便说:“姐, 你陪我吃完再睡呗。”
  尹千结在桌对面坐下, 支着下巴说:“你有事儿就快讲,先是把我折腾起来给你做宵夜,现在还让我看着你吃,干什么, 你偷拿我钱了?”
  “没有, 姐弟俩不要谈钱, 俗不俗,我要和你谈感情。”尹千阳挑起一筷子面吸溜进去,“靠,真好吃,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太有福了。”
  尹千结笑了一下:“秦展是不是告诉你了?看不出来啊,他也是个小喇叭。”
  尹千阳本来还想迂回地套话呢, 谁知道三句就被看穿了意图,他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那个男的真是你男朋友?”
  尹千结抠着指甲说:“也不算吧,正在发展,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没准儿比你还懂呢。”尹千阳小声嘀咕,还带着点儿得意,心说总算有一样比他姐超前了,“那男的素质水平怎么样啊,我得保保眼儿。”
  尹千结烦道:“小屁孩儿掺和什么,你以后搞对象我绝对不过问,你也别瞎操心了。”
  尹千阳高兴地咬下一大口火腿肠:“真的?我跟谁搞对象你都不过问?”
  “嗯,随你。”尹千结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我已经洞悉你的未来了,高中毕业考三百来分,然后上个技校,你学汽修,找个学美容美发的,带回来以后向东和美仙还挺高兴,大手一挥结婚吧。然后你和弟媳妇在路口创业,你修自行车,她理发,第二年给我生了个侄子或侄女,又是新一代小学渣。”
  尹千阳端着碗,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他的未来也太现实主义了吧!
  尹千结笑着回屋了:“吃完记得洗碗。”
  汤底还剩几颗又鲜又嫩的菜心,但尹千阳已经吃不下了,碗也没洗,他直接回屋钻被窝,眼一闭就开始做梦。
  梦里刚刚高考结束,他考了三百分,聂维山也考了三百分,聂颖宇考了六百多分。
  他俩去技校报了名,回来时遇见邮政来送录取通知书,聂颖宇考上清华了。
  技校的日子很轻松,他学汽修,聂维山学美容美发,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把对方的电动车拆了重装,或者聂维山给他烫头。
  过了两年毕业了,他们拿着技师证回到了家里,尹向东和白美仙挺高兴,大手一挥让他们结婚。
  那时候路口的超市已经不干了,他们把店盘下来,开了间美发店,聂维山在店里忙活,他在店门口修自行车。
  傍晚收工,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他的手上有汽油味儿,聂维山的手上有啫喱味儿,但牵在一起就变成了爱情的味道。
  寒来暑往,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折腾出来俩小孩儿,仔细一看居然是小胖和小眼镜。
  “爸,我俩又考零蛋了!”
  他和聂维山坐在石榴树和枣树下面,难得休息一天还要帮儿子改卷子,最后实在能力有限,无奈又心酸地说:“你们还是去问问小宇叔叔吧。”
  尹千阳猛地睁开了眼,吓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抱着被子把汗蹭干净,心脏扑腾扑腾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不要那样的未来!
  修车子那么脏那么油,理发沾的到处都是头发渣,他和聂维山才不干!
  “要不还是学烹饪吧。”尹千阳在黑暗中吸吸鼻子,幽怨地自言自语。
  做了一整夜噩梦,早上醒来的时候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尹千阳丧失了活力,靠着床头又开始思考人生。
  怎么思考都感觉无题,他觉得应该和聂维山商量商量,摸出手机按了拨号,刚响两声就被接通了,他懒懒地说:“过来写作业么,明天就开学了。”
  聂维山在里面说:“等我扫完雪就过去,你先写着。”
  “啊?下雪了?”尹千阳扔了手机下床,走到窗户边扯开窗帘就看见了白茫茫的院子。他也不换衣服,裹上羽绒服就往院子里跑,跑到树底下摇晃树干,怕雪把树枝压折了。
  白美仙在屋里喊道:“把衣服穿好再出去,找感冒呢!”
  尹千阳又跑回去,半分钟的工夫身上落了一层雪花,他一边洗漱一边抱怨:“这么大的雪,明天怎么上学啊。”
  尹向东惊奇道:“你这想法很反常啊,以前不都是盼着下大雪放假么?”
  尹千阳语塞,他现在坐立难安,感觉少上一天学就离技校更近一步。洗漱完套了双厚毛线袜,然后拿着铲子又去了院里,他要给枣树保养一下。
  刚蹲到树旁边,抬眼看见聂维山进来了。
  聂维山刚把三叔家院子里的雪打扫干净,两只手都冻得通红,他进院后直接去拿门后的大扫把,打算把尹千阳家的院子也扫扫。
  白美仙急道:“小山快进来,让你尹叔扫就行,你别弄啦!”
  “没事儿,我顺手就扫了。”聂维山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从中间开始扫,几下就豁出条小路来。他转头看了眼树下蹲着的尹千阳,又笑着问:“怎么看着委屈巴巴的,挨训了?”
  尹千阳握着铲子说:“我没睡好。”
  聂维山扫着雪朝对方走去,然后俯身摸了摸对方的眼睑,说:“都有黑眼圈了,那你回屋睡会儿吧,我扫完给树保养,你别管了。”
  尹千阳的棉拖鞋都被雪浸湿了,他身子一歪抱住了聂维山的大腿,心灰意冷地说:“我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关系到咱们俩的将来。”
  聂维山以为他在出洋相,逗趣道:“咱俩的将来怎么样啊?”
  尹千阳快哭了:“不太好……”
  假期的最后一天,尹向东和白美仙在厨房忙活,天寒地冻的,于是准备了菌菇排骨锅和八宝饭。尹千结在房间写工作报告,只能听见手指敲键盘的声音。
  院子里白茫茫的,积雪渐渐被扫成几堆,石榴树和枣树也被保养完毕。尹千阳藏在厚毛线袜里的脚又冷又麻,站起身时差点儿摔一跤,聂维山只好揽住他,把他扶到了屋门口。
  两个人站在屋檐下看雪,尹千阳想起什么似的说:“吃完饭要不要去趟店里,后院儿肯定都是积雪,别把爷爷滑倒了。”
  聂维山伸手接了片雪花:“三叔早上去了。”雪花融化变成水珠,他把水珠轻轻抹在尹千阳的下巴上,“别操心了,不是要商量未来么,吃完饭赶紧的。”
  尹千阳眉毛一皱:“不是我吓唬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俩在屋檐下待到了午饭做熟,等餐桌摆好时才进去,香气在厨房和餐厅里弥漫着,聂维山干了一上午活儿终于觉出饿来,闷头吃饭什么话都没说。
  白美仙问:“好吃吗?”
  “太好吃了,我今天得吃三碗饭。”聂维山狼吞虎咽,把白美仙哄得特别开心,正啃着排骨呢,瞥见尹千阳的饭才下去两三口。
  尹千结也看见了,说:“饭点儿不正经吃,半夜让我给你做宵夜,惯得你。”
  尹千阳用筷子拨拉着米粒儿说:“我没胃口。”
  聂维山这下也没什么食欲了,草草吃完便和尹千阳回到了房里,还美其名曰写作业。并排坐在书桌前,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尹千阳崩溃似的捂住脸:“我不想上技校!”
  “上什么技校?你上的不是体校么?”聂维山没听明白,把尹千阳的手拉开握着,“撒什么癔症呢,谁让你上技校了?”
  尹千阳一脑袋栽对方怀里:“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高中毕业以后咱俩上技校了。”
  “靠,合着就因为一场梦啊?”聂维山巨无语,“你做的梦都不靠谱,别信。”
  尹千阳说:“我还梦见小宇考上清华了。”
  聂维山犹豫道:“哎?那有点儿准。”
  说完抚着尹千阳的后背问:“咱俩上技校以后呢?”
  尹千阳蹭着对方的衣领说:“我学的汽修,你学的美容美发,毕业的时候咱俩都是技师了。回家给我爸妈一看,他俩还挺高兴,然后咱们就结婚了。”
  聂维山脸上一红,轻声说:“还能结婚啊,这多美啊,我也想梦。”
  “你美个屁。”尹千阳快把对方的毛衣揪脱线了,“结婚以后,你在路口开了家理发店,我在旁边修自行车,后来咱们有了俩儿子。”
  聂维山快升仙了:“操,还有儿子!从哪儿生的?”
  尹千阳的心和窗外的冰雪一样冷,他声音颤抖着说:“从哪儿生的不知道,但绝对是咱俩的亲儿子,他们考了零蛋让咱们改卷子,咱们压根儿都不会。”
  聂维山反应挺快:“找小宇啊,小宇不是清华毕业的吗?”
  “你他妈!”尹千阳直起身体,然后一拳砸在了聂维山的心口,“你还没警醒啊!警钟都敲响了!”
  “敲响什么了?”聂维山用手掌包裹住了尹千阳的拳头。
  尹千阳骂道:“咱俩的将来啊!三百多分上技校,我修车你理发,我的目标是多修电动和三轮儿,多挣一个是一个,你的目标是多忽悠人办卡,能坑一个是一个!”
  “到了三四十岁,孩子什么都学不会,咱们被操蛋的生活日成了胡同里有名的穷光蛋,我抽烟喝酒补胎,你打牌飙车烫头,没法儿活了!”
  聂维山还没捋清楚,他会的东西多了,怎么就办卡又烫头了?抬手对着尹千阳的脸蛋儿连捏带揉,哄道:“别急别急,魔怔了。你想啊,我怎么会去学美发呢,哪怕去人民广场摆摊儿刻章也不会去学美发啊。”
  尹千阳又骂:“你以为摆摊儿刻章多牛逼啊!我要不要在你旁边卖糖稀啊!”
  动静越来越大,尹向东敲门进来:“喊叫什么呢,不是写作业吗?”
  尹千阳看着尹向东,眼中的情绪几经变化,从愧对父母的内疚到犹豫不决的纠结,最后又变成屈服命运的心酸和无奈,他张张嘴:“爸,我想报补习班。”
  聂维山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相当于自杀了。
  尹向东十分意外,不确定地问:“小山,他怎么了?”
  聂维山还能怎么说,答道:“作业有点儿难,逼疯了。”
  门关上,气氛很冷,尹千阳拿起笔,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儿。聂维山翻个白眼也打开书,然后自顾自说道:“商品价值量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成正比还是反比?和社会劳动生产率成正比还是反比?个别劳动时间和商品价值总量成正比还是反比?个别劳动生产率和商品价值量有什么关系?”
  尹千阳皱着眉问:“你念经呢?”
  聂维山把书扔对方面前:“政治,你背过了吗?少背一句将来就得多修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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