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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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拂兄妹俩从来不曾在大郎面前隐瞒过还有个小姑姑的事。
  大郎没瞧见过玳瑁,可也知道他有个小姑姑,很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和他们失散了。这会儿瞧见人,难免觉得好奇,一点也不在意玳瑁方才躲闪的举动。
  宋拂摸摸大郎的脑袋,心底有些暖乎。
  “自己去玩吧,姑姑要和桓叔叔说会儿话。”她把大郎往地上放,边上的小狗呼啦跑了过来绕着大郎跑了几圈,两个小的就跑去追母鸡了。
  “你们兄妹三人好久未见了。”
  桓岫始终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跟着她上山,跟着她看着玳瑁和宋嬷嬷他们说话。到这时,院子里终于只剩他们二人,他也这才出声说气话来。
  宋拂没说话。
  桓岫又道:“当年虞家出事,有康王和皇后的陷害,也有贞妃失踪之故。如果不是听闻贞妃失踪后曾在虞家出现过,还把小皇子托付给虞大人,想来陛下也不会怒火中烧,下令将虞家满门抄斩。”
  “陛下说他一直在寻找姑姑,就真的找过吗?”
  宋拂似乎有些不相信,抬眼看着桓岫,那眼神中更多的都是质疑。
  “找过。”
  在桓岫回朝之前,帮皇帝四处查找贞妃与小皇子下落的,是宦官卢益。卢益不能离开永安,是以能力有限。而朝中其他官员,与后宫嫔妃们又多有势力牵扯,皇帝不愿将此事交付给他们,是以,一去番邦多年,缓缓而归的桓岫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当初我去落雁城,一是因朝中烦闷,我不愿留在永安,二是为陛下巡访霍老将军,想从老将军处问到贞妃的下落。”
  但结果自然是没有问到。
  霍老将军曾承过虞大人的恩情,先不说他本就不知贞妃失踪之后的去向,就是知道,单凭虞大人曾给予的恩,这位重情重义的老将军就绝不会透露一二。
  “我相信你说的话,可皇帝的话,我信不了。”
  “贞妃为何失踪,说到底,谁也说不清。真正知情的人,现如今兴许只有皇后和康王。”
  “阿爹本该是知情的,可惜他不在了。”
  桓岫没想过从宋拂口中得知贞妃的事。
  贞妃失踪时,她还未出生,很多事显然不会知道。虞大人兴许也不会告诉她。
  但,宋拂的话里,让他听出了别的东西。
  宋拂抬起眼来,视线不再追着大郎。一双乌黑的眼仁,像是在井水中浸过一般,亮晶晶的,泛着微微的湿润光泽。
  然,她的神情中,有且只有一股让人无法漠视的强势。
  “我不知道贞妃在失踪之后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小皇子究竟是谁。虞家旁支里,也并没有年纪相仿的小郎君。但,我知道,贞妃还活着。”
  “这个院子,就曾是我那位姑姑住过的地方。我只见过姑姑一次,那次之后就听说姑姑离开了永安,至于去了哪里,无人能知。”
  “如果,姑姑知道皇帝一直在找她,以当年虞家遭遇的灭顶之灾,我想,姑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更别提什么回宫,或是让小皇子认祖归宗。”
  “没有哪个女人,会原谅杀自己全家的凶手。”
  *****
  皇帝近日的身体有些不大好。
  先是拒不见皇后,紧接着连频繁入宫的平王也赶了出去。
  好在早朝仍旧正常,不然朝中的诸位大臣们只怕要拖着御医们当面看着他们给皇帝诊一诊脉了。
  夏日的御花园,池中红莲碧叶,层层叠叠,聘聘婷婷。因着这夏日的阳光,后宫嫔妃们无不躲入宫中,不肯往外晒上一会儿太阳。
  也得亏她们的不肯,这才令皇帝有了信步游园的心情。
  那池中的红莲最早是贞妃入宫那年种下的,人虽不在了,可红莲还是一年又一年地种了下来。荷叶叶大如轮,挨挨挤挤地长在一处,层层叠叠的碧叶间偶尔还伸出一枝莲花来。
  有蜻蜓停于莲瓣之上,清风徐来,莲叶微晃,淡淡的清爽香味拂面而来。
  然,这股子清爽香味中,意外的,却夹杂了一丝甜腻的脂粉香。
  “谁在那里?”
  皇帝敛了敛眸光,沉声问道。
  莲池那头有假山,脂粉的香味就是从假山后飘散出。
  皇帝只当是后宫中哪个得过宠或是没得宠的小嫔妃使的招,却没想,那从假山后怯生生走出来的女子,素袖青丝,姿态聘婷,分明长了一张和贞妃极为相似的脸。
  第59章 验明
  宫里有了新得宠的娘娘。
  也不知这一位究竟是如何入的宫,似乎是早些年就进宫了,只是不知是何缘由,一直都被安排在宫内最冷僻的地方。这些年,从未在帝后面前露过脸。
  殊不知这意外的一个露脸,就让这人从当初小小的一个宫女,一跃成为了珍妃。
  珍妃,与贞妃一字之差。
  最初后宫中多是不明白这个名字怎么会落在了一个宫女的头上。
  直到皇后与众妃嫔见到了她,恍然才明白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一个影子,一个和旧人十分相似的,用来代替对方的影子。
  一时间,女人们所有的艳羡和嫉妒,最终都化作了怜悯。
  但,不管怎样,皇帝对这位珍妃的宠爱,可谓是与日俱增。
  越品的赏赐一份一份地送入她的宫中,十天八日里,总会留宿在她的宫中。她成了后宫里人人奉承的对象,甚至一度有人不甘她的得宠,提及那位贞妃娘娘,最后都会落得被皇帝狠狠责罚的下场。
  新人的得意,与日俱增。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那位服用过多阿芙蓉暴毙的予弥国公主的待遇。
  宗正寺不比大理寺和刑部,虽也调查出了一些结果,可皇帝似乎并不打算拿着这些结果去为公主逃回什么公道。
  宗正寺即便有心要帮一帮这个可怜的人,可快要顶不住压力,无奈地等到了尽快火化的旨意。
  是以,当宋拂得知那位公主的死最终果真如她所想不了了之的时候,她攥紧了拳头。
  将此事匆忙转告宋拂的,是老郡公府上的仆役,话罢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慌。
  宋拂摆手谢过仆役,待人走后,这才松开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这双手,十几年前,娇娇嫩嫩的,而今生出了茧子,也留下了刀痕——入仵作行从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些尸体,说好的宛如沉睡,说不好的就是爬满蛆虫,她也要照旧下手。
  她初学仵作,吐了好久。
  第一次下刀,割破了自己的手。
  第一次开棺验尸,生锈的铁钉划开了手指……
  她在跌跌撞撞间,成为闻名安西都护府的女仵作,但并不是从未碰过壁。
  这是又一次的碰壁,又一次的无能为力。
  宋拂长长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要给三娘和大郎买些点心上山,这会儿已经全然没了兴致。
  前头乍然响起叽里咕噜的胡语,她下意识抬眼往声音来处瞥,正瞧见几张熟悉的脸在与小贩纠缠。
  竟是先前护送公主和亲的予弥国使臣!
  也许,是老天爷怜悯,看到使臣,宋拂恍然觉得,也许公主的死终于可以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几乎是下意识,她迈开步子,想要跑向使臣。
  然脚步一动,她忽的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向路旁设了摊子帮人写信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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