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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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羡鱼连忙压低了声音嘱咐一句,便跟着小家伙的步子快步回了原先的那一间牢房。两人才钻进牢中坐好,地牢的门就被缓缓推开,门外的日光不算刺眼,估计着外面的天色大抵也已然暗淡下来了。
  门口站着的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身郡王服饰,眉目方正不怒自威,叫人平白便生出几分敬畏来。穆羡鱼靠坐在阴影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这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又轻轻拍了拍怀里小家伙的肩。
  两人早已颇为默契,甚至不需他说话,墨止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道白光,一头扎进了那中年人的袖子里面。那人显然不曾注意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动静,一进门便直奔最深处的牢房而去,边上打着灯笼的家丁却也只是埋头快步往前走,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深处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然极弱,有小家伙过去窃听,穆羡鱼却也懒得再扯着耳朵费力,只是枕着双臂躺在了石床上,思索着心中盘桓的诸多念头。
  按照那人的说法,暗中指使飞白爹娘去偷攻城弩的是他这个大哥林涧,那么指使虎豹骑一路不依不饶追杀他的,便很可能也是一样的来路。他此前从不曾留意过朝中的权利分配,也不知道这个大哥究竟在虎豹骑中能不能说得上什么话,如今也只能凭着直觉略作揣测,但就算抛开了这些事情不论,却仍有一件事叫他始终颇为在意。
  ——他这个大哥,居然也懂得给人下蛊。
  如果不是修炼中人,大抵是很难分得清金风和玉露的。按照二哥的说法,大哥和父皇身上的蛊毒都不曾解开,也都需要依靠着金风玉露才能如常人一般活下去。可如今宫中金风玉露已然不足以支撑过今年,他这个大哥却不仅没有丝毫着急,反倒有心思折腾这么多事情来要他的命,甚至还用赖以续命的蛊毒来害人——这样折腾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还始终都没能得出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答案来。
  大抵是早已习惯了那个金家人不合作的态度,问话没有持续多久,大皇子便带着家丁大步离开,脸上也仿佛带了些隐隐的怒气。
  在地牢的大门即将合上那一刻,便见着一道白芒闪回到了他的身旁,化成了小花妖原本的模样,献宝似的从袖子里一样样地往外掏着东西:“小哥哥——这是地牢的钥匙,这个是他用来下蛊的那一小瓶金风玉露,这个是他的印章,这个是他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玉佩……”
  “墨止,墨止——你这是把他的袖子给掏空了吗?”
  穆羡鱼忍不住轻笑出声,拉住了正一样样掏得起劲的小家伙,好奇地问了一句。小花妖居然也一本正经地用力点了点头,摩拳擦掌地挺直了胸膛:“他对小哥哥不好,所以要把他的东西都拿来给小哥哥赔罪!”
  “好好,我们墨止真能干——现在小哥哥觉得解气多了。”
  穆羡鱼只觉哑然失笑,无奈地点了点头,鼓励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背。饶有兴致地翻了翻石床上地摊似的摆了一床的小东西,又忍不住摇摇头轻叹一声:“我原本以为是玉露又占了他的身子,坑了一回金家人,可方才看着又觉得不像。现在看来,他果然是把自己用来续命的蛊毒攒着用来害人,也实在是够能狠得下心的……”
  “这里面的蛊毒很混杂,金风和玉露都有,大抵是外行人分不清楚,然后其中玉露的蛊毒叫那个吃土的叔叔中了招——他应当是不太懂这里面的事情的,这种下毒的手法和之前二哥说的很像,大概和商王的手段差不多。”
  小花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认真地分析了一句。穆羡鱼拿着那瓶金风玉露沉吟半晌,眼中蓦地闪过些错愕,却又只是立即摇了摇头道:“不对,或许是我想多了……他方才都问了那人什么,可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吗?”
  “他方才只是问今天的骚乱同那人有没有关系,又说高家那个小妖怪丢了,问他着不着急。那个吃土的叔叔没有理他,他也就没再多问,转过身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墨止仔细想了想,才仔细地复述了一回方才的情形,又仰了头犹豫着小声道:“可是——小哥哥,我感觉他好像没有中金风玉露的毒,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没有那种很特别的气息……”
  “大哥没中毒?”
  穆羡鱼不由蹙紧了眉,下意识起身来回踱了两步,眼中便带了些愈发不安的忧色:“我总觉得这件事怕是还有什么更深的隐情——我们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等了。墨止去把那个吃土的叔叔带出来,咱们赶紧出去,先进宫一趟再说。”
  墨止点了点头,抓起钥匙快步朝着地牢深处跑去,不多时便带着那人一起走了出来。穆羡鱼正打算让小家伙从外面把地牢的锁打开,却忽然心念一动,抬手按在了那一扇生铁铸造的沉重大门上,体内的力量运转了几个周天,便觉一股比上一次稍强出些许的力量沿着手心灌入经脉。面前豁然一空,簌簌铁粉随风而散,暗淡的日光便无遮无拦地洒在了面前。
  一扇沉重得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推开的铁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烟消云散,负责看守地牢的几个家丁却也都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愕然地回转过身,便迎上了穆羡鱼同样略显尴尬的神色:“几位,先不要急着动手,听我解释——”
  他也没料到这样森严的地牢外头居然还要多此一举地设下几个家丁看守,下意识抬手打算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那几个家丁却已不住惨呼着“有妖怪”,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你还真打算跟他们解释?你打算怎么说——说你饿得不行了,所以就把门给吃了?”
  金世鸿跟在他身后钻了出来,掸了掸一身几乎已成了布条的衣服,忍不住低声接了一句话。穆羡鱼一时却也不由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便侧身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如今你也已出来了,我们就各走各路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等一等——我还不知道你家究竟在哪里呢!”
  金世鸿连忙一把扯住了他,紧跟着往前走了两步:“你先别急着走——梓宁我自己找也就罢了,我儿子到底在哪里?”
  “这京中一共就只有这么几座王府,他就在其中的一座里面。等您脱身之后,自己去找就是了。”
  穆羡鱼淡声笑了一句,听着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便揽着小家伙低声嘱咐了一句。墨止不由微怔,却还是本能便按着小哥哥的吩咐,抬手冲着两旁已落尽了枝叶的干枯枝条一挥,那些丛生的枝条便骤然蔓延伸长,将他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将我放开!”
  金世鸿的脸色不由骤变,尽力挣扎着想要从那些枝条中脱身。穆羡鱼却半点都不觉着急,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趁着他不及提防,便将一颗丹药扔进了他的口中:“服了药之后,你的蛊毒大抵就应当已经解开了。如果凭着你的本事都不能从这些藤条中脱身,那你们金家要图谋我林氏皇族的天下,怕也实在有些太自不量力了些——后会有期,最好不要再见了。”
  “你们林氏皇族……”
  金世鸿错愕地低喃了一句,心中蓦地一突,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陌生青年的身份:“是你——你是三皇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江南吗!”
  听着那些个家丁眼看着怕是就要围过来,穆羡鱼拉了小家伙转身便走,也来不及再同那个吃土的金家人多说什么。身后的金世鸿却依然在尽力挣扎着,气得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不能就这么走——你把我带出来,然后把我绑在这里算是什么事!我是真出不来,快回来——我的本命武器是暴雨梨花针,你让我怎么从这里头逃出来!”
  穆羡鱼脚下不着痕迹地打了个跌,忍不住咳了几声,眼中便不由带了些讪色。却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掉头再回去,犹豫了片刻才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把你放出来一次也就是了……”
  “小哥哥,我们得快点走了——他们马上就围过来了!”
  始终尽职尽责地望着风的小花妖忽然拉住了他,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穆羡鱼却也不再迟疑,拉着小家伙快步离开,就这样把刚出来就被救了自己的人重新抓住的金家大爷给抛在了丢了一扇大门的地牢门口。
  墨止向四处望了望,便引着小哥哥一头钻进了一处小园子里头。听着外头的家丁们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声,忍不住皱了皱眉,担心地抬了头道:“小哥哥,暴雨梨花针的话很可能扎不断那些枝条,我要不要偷偷把他放开?”
  “我觉得不是可能,是一定扎不断的……”
  穆羡鱼忍不住摇头失笑,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原本想的是叫他在那些人面前大展神威,把那些枝条斩断,叫人以为是我们两人在彼此斗法——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弄不断,也只能先把他放开再说了。”
  小花妖点了点头,连忙朝着那个方向招了招手,把那些枝条给尽数都给收了回去。只可惜显然晚了半步,几乎就是在下一刻,人群中就传来了那管家趾高气扬的声音:“把这个妖人给我绑回去,再加三重的重锁跟符咒!”
  “不好——那暴雨梨花针应当是种暗器,若是真逼得他出了手,说不准那些个家丁也都要丧命。我们还是去搅搅局,趁乱把他放跑再说。”
  穆羡鱼忽然想起了那时曾给过两人馒头的那一个家丁,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不安,连忙拉着墨止又往回跑去。墨止却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手中凭空一握便多了跟藤条,正要上去把人拦开,却又忽然刹在原地转了个身:“小哥哥——这一回要怎么打?”
  穆羡鱼不由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随意打就好,只要叫他们知道还有个木系的在搅混水也就够了。快去吧,我们先把他救出来再说。”
  小家伙也瞬间便了悟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快步跑了过去,仗着自己人小个头低,一头扎进了人群中。双掌一合用力拍在地上,就见着四周的枝条迅速蔓延生长,不由分说便蛮横地插入了人群之中。
  众人谁都不曾料到竟还会有这般变故,一时却也吓得手忙脚乱,那管家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不住用力挥着手:“糟了——那树妖果然追来报仇了,快走快走,千万别被抓到!”
  墨止在人群中望了一圈,瞅准了金世鸿便一把扯着他跳上了房顶,身后尽是一片惊慌无措,倒也没有人还有心思再搭理那个逃跑了的犯人,只是你推我搡地想要从那些纠缠着的树枝中脱身。
  穆羡鱼早已熟悉了小家伙惯常的逃跑路线,已然在下面等着两人。金世鸿却还没能从这样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这两个说抓就抓说救就救的小祖宗,忽然就没了再跟着胡乱逃跑的心思,一屁股不由分说地坐在了地上:“我算是看透了……说吧,你们两个又想把我带到哪儿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从头到脚都在倒霉的金家人!(つД')
  第58章 串通了.
  穆羡鱼忍不住轻笑出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声好气地劝着他起了身, 又放缓了语气耐心道:“方才确实是事急从权,我没想到那些人的反应这么快, 情形也混乱了些……金世叔若是一定要见怪的话, 就当是我被那攻城弩无缘无故地轰了一回, 所以借此事来故意为难世叔一次罢。如今你我扯平,就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是你被攻城弩给轰了?”
  金世鸿诧异地追问了一句, 忽然快步上前拉住了他,蹙紧了眉低声道:“那你大哥就是真想弄死你——你知不知道, 他不光安排了攻城弩, 还安排了虎豹骑一路追杀, 就是为了彻底要你的命。可没想到居然还是叫你给跑了, 还一路跑到了江南去, 他现在正以我为要挟, 逼着金家交人出来呢……”
  “方才听到那管家喊树妖的时候, 我心里其实就已大致有数了。”
  穆羡鱼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又沉吟了片刻才道:“金世叔,如今你我也算是落难之交,彼此间也已没必要再勾心斗角。我且问世叔一句——那扬州知府金世仁究竟是在替谁办事,是不是我大哥?”
  金世鸿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不错, 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确实是在替你那个大哥卖命,你大哥能找到我,也正是借由了这样的一条线。不光是我弟弟,那个刚被毕方给烧干净了的章家也跟你大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听说好像是他们家欠了你大哥母妃的一个人情,可我也不知道你大哥到底是谁生的——你知道吗?”
  “我——”
  穆羡鱼下意识应了一句,神色却不由微滞。张口结舌了半晌,却连自己眼中都不由带了些许匪夷所思,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直到被金世鸿问出这一句话来,他才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论因为什么,他居然连大皇子的母妃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本身便实在古怪得很。
  按理来说,皇子都是该由母妃抚养的,可大哥比他大了整整十岁,他记事的时候大皇子便已经出宫开府,却也没机会再去研究这种无人提起的往事。他在众皇子中又始终是一个若即若离的外人身份,最多和二哥熟识些,剩下的便不过都只是点头之交,竟是直到今日才发觉自己居然连这种事都全然不清楚。
  “要不是我确实听说过那位三皇子打小就被养在宫外,回了宫里也不受人待见,几乎就要当你是个冒充的假皇子了。”
  金世鸿摇了摇头,望着他轻叹了一声:“你可也实在是太不往心里去了,就算是我们世家大族里面,像你这样被排挤的子弟也要消减了脑袋往主家里面挤,这些东西更是了如指掌张口就来。哪有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关心,居然还一问三不知的?”
  “你们争不赢,最多就是被排挤出主家,我们如果争不赢,就要掉脑袋了。”
  穆羡鱼无奈失笑,才应了一句,却又自己先摇了头道:“我现在说这话却也没什么说服力,毕竟我不打算争,也有人追着赶着的想要我的脑袋——罢了,此事暂且不论,我大哥又是如何能调动得了虎豹骑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金世鸿望了他半晌,才终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道:“当初高家和我们金家有所来往之事败露,皇上震怒之下便免除了高家的一部分职权,将虎豹骑中的侧军交给了大皇子来统领。你就算再不关心皇位,这些最基本的事情也总该有所了解罢?我这一个外人居然都比你懂得多,你难道不觉得脸红么?”
  “倒也确实是有些脸红——不过这些主要还是得怪我二哥,是他不让我多插手这些事的。”
  穆羡鱼轻咳了两声,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锅甩在了自家二哥的身上,却又忍不住无奈失笑:“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要烦恼这些事——我原本想的就是赶紧出宫开府,好躲开宫中那些烦心的事情,如果再躲不开,我就到江南去。总归我躲到了哪里能得个安生,我自己老老实实地过去就是了。谁知道我出宫倒是出来了,可自打出来这事就没少过,从那天高家用铜兽砸我开始,身边的事就一天比一天更乱……”
  “有件事我可能还是得和你承认,那个铜兽是我砸的。”
  迎上一旁的小家伙瞬间便凌厉起来的目光,金世鸿面上不由带了些尴尬,咳了一声低声道:“那间酒楼是高家的产业,但铜兽掉下来的事却是大皇子下的令。稍微知道点门道的都知道高家明里暗里地跟你过不去,所以大皇子也是打定了趁机搅混水的主意。无论高家怎么对你下手,他都要趁机插一脚,好把整件事做成仿佛是高家一时不慎下手狠了,真把你给不小心弄死了的假象……”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坏人——早知道就不该救你!”
  小花妖被气得不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握便在手中现出了一根藤条。金世鸿被吓得连连后退,又不迭摆手道:“不不——我充其量就是大皇子手中的一把刀罢了。有人拿了刀杀人,你不去怪那个杀人的人,难道还要转过来怪刀么?”
  墨止不由微蹙了眉,认真地思索着他说的话,却只是片刻便反应了过来:“不对,刀是没有思想的,所以才不能去怪它——可你又不是没有脑子,怎么能和刀相提并论?你这样说不过是诡辩而已,我才不会上当!”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金世鸿怔忡片刻,居然也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脑袋无奈道:“而且我帮了他这么多,居然还是被他给骗到了牢里抓起来,也没能救出梓宁跟飞白,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件事再怎么论也是我太蠢了。算是我欠了你们一个大人情,你们可以任意指使我做三件事,只要不是叫我回扬州去,做什么我都答应。至于你们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也可以问我,总归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就是了。”
  “我倒的确有一件事,始终都想不通。”
  穆羡鱼点了点头,顺势沉吟着缓声道:“高家一直在排挤我,其用意我差不多是知道了的,可大哥究竟为什么会忽然针对我?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血脉,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缘故?”
  “倒也没别的什么缘故了,应该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也是瞒不住的。等春猎之前你们林氏宗族祭祖的时候,你就要以玄武后人的身份拜祭两家先祖,所以宫中的不少职司也都早就开始准备,你的身份除了你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大概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大皇子也是那时候忽然找到了我,要我替他想办法除掉你,再嫁祸给高家,一旦高家倒了,就还能再连带着栽下去一个太子……”
  “照这么说,那个掺了夹竹桃干花的茶饼也是他的主意了。”
  穆羡鱼听得暗自心惊,沉吟着缓缓点了点头,顿了片刻才又道:“你在京中的消息比我灵通,除了我大哥之外,六弟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清楚你大哥跟高家这两条线,六皇子还没有出宫开府,我又进不去皇宫里头,谁知道他有没有在里面折腾什么别的手段呢。”
  金世鸿摇了摇头,却又忽然笑道:“不过你那一手倒是挺有意思——你身边的这个小家伙是木系的修士还是妖怪?我觉得更像是妖怪,要是你们林家的小辈有这个天赋,估计早就要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了。你那时候自己没有出手,却叫这个小不点儿动了手,算是彻底把你大哥给弄晕了。他们原本都已经坚信你一定是玄武血脉的继承者,却没想到你这头一出手居然是你们林家看家的木系手段,你大哥还特意叫我去高家问问,看是不是他们把你给查错了,你身上的灵根其实是木系的……”
  “到了这个份上,究竟是木系还是水系,又有什么不同吗?”
  穆羡鱼心中不由微动,下意识追问了一句。金世鸿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天上,又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上面那四位星君里面,只有玄武星君还愿意庇护高家血脉,剩下的三位都已将血脉后裔遗弃了,而后代子嗣中出现特别出色的,是唯一有可能求回先祖垂怜的法子。我的天资虽然是平辈里面最好的,却也到不了能打动先祖的层次,飞白天资虽好,却偏偏混杂了高家的血脉……”
  “其实玄武星君未必是还愿意庇护高家,可能只是还没反应得过来……”
  同那四位星君中的两位半都打过了交道,穆羡鱼却也大致推理出了整件事的情形,忍不住摇摇头低语了一句。金世鸿不由微怔,却也收住了话头,望着他好奇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玄武星君?”
  “没什么,我只是说这些我大致都已知道了,还请世叔尽快说一说重要的,免得一会儿万一再被抓回去。”
  穆羡鱼摇了摇头,浅笑着应了一句。金世鸿显然颇为畏惧他的威胁,面色不由微变,轻咳了一声无奈道:“好好,我说重点就是了——或许是由于气运的影响,对于历代皇族而言,要出现一个天资卓绝的后代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你们林家才不得不依靠高家,甚至连血脉跟皇位的认定都是以高家的玄武血脉为先。这种时候如果出现一个木系天赋卓绝的后裔,你能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了么?”
  他虽然不曾彻底点破,却也任谁都已大致能听得出其中端倪。穆羡鱼微挑了眉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忽然轻笑一声:“我明白了,正是因为我糊里糊涂地歪打正着,所以父皇才会愈加紧张我,以至于命二哥亲自下江南去接我回京……那章家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当真就都死了吗?”
  “章家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毕竟我已多年没回扬州去,听到的消息也都是从大皇子那里顺过来的。至于章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可能还是得直接跟你大哥当面对质才行。”
  金世鸿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轻叹了口气道:“其实金家如今已然不认我这个子嗣了,甚至已经夺走我的名字给了金鸿,只要将来金鸿能在修炼一途上比我有出息,就会立刻被改到主家族谱之上,代替我继任下一代家主……”
  “就因为世叔和高家人生下了飞白么?”
  穆羡鱼不由微蹙了眉,轻声追问了一句。金世鸿却只是苦笑着摆了摆手,轻叹了口气道:“是,却也不是——光是生下飞白,倒也不算什么大错,但是他们叫我回去再生一个,这就实在叫人受不了了……我已经有了梓宁,不能给她个名分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背弃她再重新娶妻生子。就算我确实能兽化,做这种事也实在太禽兽了些,我倒是宁肯不回去接这个什么家主了。”
  “世叔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确实令人敬佩。”
  穆羡鱼心中仍转着旁的念头,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拳褒赞了一句,便又话锋一转追问道:“世叔既然知道金风玉露,大抵也应当知道我大哥是中了那蛊毒,不得不日日以蛊毒续命的——以世叔所见,我大哥是当真中了金风玉露么?”
  “他怎么可能中毒——他要是中毒了,那我岂不是一靠近他就被毒傻了?”
  金世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笃然地摇了摇头道:“你大哥什么毒都没中,他好好的呢,这件事我还是拿得准的……你怎么会忽然问这种事?”
  “我在想——我大哥如果没有中毒的话,这些年来宫中配给他续命的金风玉露,又究竟都被他给用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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