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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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碰触到她的耳廓,简宝华只觉得面上一热。
  月下的江宁世子笑得温柔,她又不是真正的七岁女童,心中有不一般的涟漪荡起。
  “我先进去了。”简宝华匆匆忙忙就往前几步,彤色的披风扬起,敲了侧门,很快就有守门的婆子开了门,“大小姐。”
  简宝华想要入内的时候,回首看去,赵淮之仍然立在原处。见着她的打量,他微微颔首。
  “父亲歇了没有?”简宝华对着匆忙赶来的颂秋问道。
  “老爷书房的灯还亮着。”颂秋回道。
  扣了门,吱呀一声响,简宝华推开了书房的门。
  原本简延恩正皱眉写着东西,见到了是大女儿,“你且等一等。”
  简宝华站在简延恩书案不远处,父亲端坐在书案前,想着一些便写下一些,等到写了两三行后,长舒一口气,把搁置到一旁,“江宁世子回了?”
  “恩。”简宝华微微颔首,“爹爹知道他要去户部吗?
  “应当是金部主事。”简延恩说道,捏了捏眉心。
  刚入京都,在京都别院里见到赵淮之的时候,曾为他的风姿所撼,等到在京都的日子一长,渐渐也就知道江宁世子的名声。
  虽说见着赵淮之的目光清朗,那些传言恐怕是有些水分。简延恩却也觉得,金部主事这一职,予了赵淮之,他究竟当不当的好。
  简延恩的忧心忡忡写在了眼底,写在了面上。
  简宝华失笑。
  笑过之后,严肃了神色,郑重说道:“爹爹,他做得好的。”
  第68章 四年后
  潺潺水声响起, 氤氲水汽夹着花瓣的香气,不浓不淡入了人的鼻腔。
  玫红与浅红交织的花瓣下,可见着触目惊心的细腻的白, 嫩藕一般的臂膀从水中伸出, 青丝如果妖冶的网漂浮在水面上,丝丝缕缕如同浓墨在清水中散开。
  染春的手指灵巧, 拿着皂角一点点揉搓简宝华的长发, 用清水涤荡干净后, 用一块儿软巾,裹住了长发。
  简宝华的一只手搭在颂秋的手腕上,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整个人站了起来。
  水珠儿从细腻的肌肤上飞快滑落,染春的面上有些红,是被热气蒸腾熏出的,也是为简宝华的身姿倾倒而染上的热气。
  十一岁年龄, 她的身高如同有豆蔻少女那般身量, 胸前两点樱红下悄然隆起半个手掌大小的小包,那茱萸颜色是让人心痒的红, 待人温柔采撷。腰肢纤细的不可思议, 盈盈一窝, 臀儿微翘, 走路的姿势与原先相比没什么变化,却多了妖冶袅娜之美,步步生莲。长腿笔直修长, 就连脚趾也是圆润可爱。
  染春的眼中,自家小姐是千好万好的。
  染春给简宝华擦过了身子,去了多余的水汽,给她穿上了桑蚕丝制成的中衣,放下她的长发,黑亮亮的长发垂在身后。
  染春忙着屋里旁的事,简宝华已经坐在了软榻上,调整了姿势,舒服地靠着,垂下长发由柒夏打理她的长发。
  “颂秋,把窗开了吧。”简宝华说道。
  “是,小姐。”颂秋柔顺地动作,虽说头发还带着水汽,开了窗不太妥当,但是这些年与简宝华的相处,简宝华只是睨她一眼,没有旁的言语,就让她心生颤颤,不敢违了她的令。
  推开了窗,清新的风卷走了房里残留的水汽,简宝华深深吸一口气。
  她今日起得早,沐浴前的时候仍是东方的金丝一缕,此时初春的画卷已经全然在她的面前展开。
  正是初春时节,肖氏养花的本事显现,院落的花朵错落有致,最惹眼的是海棠,春神手巧绣出红霞缱绻,花开承露,似美人温泉初沐。
  柒夏把简宝华的头擦得八成干,便用调好的香脂膏,手中的篦梳细细将根根发丝都用香脂膏护住,这香脂膏用的是冬日的梅花,也不知道小姐是用了什么法子,三个多月过去,犹有暗香浮动。
  柒夏是有些艳羡小姐的养护法子,单说这头油香脂膏,用的是腊梅花蕊,四时庄里的温泉,许多的香料与中药,再用香油与牛油制做而成。用的名贵药物让柒夏心惊肉跳,这香脂膏说是用金子制成,也不夸张。
  用这样的香脂膏养护而成的头发,黝黑而顺滑,只消轻轻用梳子梳拢,便一泄而下,梳拢得柔顺。
  梳拢好了长发,因为沐浴而生的面色的红,也消退了不少,正好穿上外裳。
  对襟掐丝海棠上襦,下身是雨过天晴水纹马面裙,银丝走得暗线串在裙面上,行走在室内不大明显,若是在屋外头,有那日光拢下,就可见那丝丝缕缕的银线,如同泠泠水面让人惊艳。
  这雨过天晴水纹裙是京都里如今最为名贵不过的衣裙,出自天波阁。这天波阁先前不显,两年在京都一口气推出了三种极其惊艳的布匹,一跃成了京都里夫人最喜欢去的地段。
  在这里,买得到东洋舶来成色最好的珠宝,买得到充满异域风情的首饰。异域最好的珠宝、饰物、香料与衣料之类都可以在这里买到,大梁本土也有数不尽的珍品,鳞次栉比,让人眼花缭乱。
  天波阁后的主人,旁人只以为是一个外来的行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背后的主人是江宁世子,赵淮之。
  坐在水晶镜前,简宝华难得用了螺子黛与口脂,最后在眉心贴上了梅花样式的花钿。
  妆容清雅,乍一见只觉得精致些,细细瞧才瞧得出有哪些不同。
  忽的听到了有人的声响,简宝华走到了窗边,面上露出浅笑。
  “姐姐。”能够跑的这么快的,还能够有谁?穿着火红的小袄,头上戴着瓜皮小帽,走路摇摇晃晃煞是可爱,身后跟着的丫鬟提着裙摆在后面跟着,“小少爷,跑得慢些,仔细跌倒。”
  简宝华站在原处,见着简长平推开了门,蹬蹬蹬跑了过来。
  “长平。”简宝华对着胖乎乎的简长平伸出手。
  简长平熟练地把手递给简宝华,仰着头看到,“大姐姐,好漂亮。”
  简宝华牵着简长平到了软榻边,柒夏在给简宝华梳头的时候,她在看一本志怪小说,简长平好奇地拿起了书,“姐姐,你在看什么?”
  简长平身后的丫鬟对着简宝华行礼,“大小姐。”
  “递杯水,缓一缓。”简宝华对着房里的丫鬟嘱咐说道。
  丫鬟送颂秋的手中接过水杯,偷偷看着简宝华,大小姐生得好看,性情也好,也难怪自家的小主子与同母的姐姐不亲近,反而亲近大小姐。
  简宝华低头看着怀里的胖小子,伸手取下了他的帽子,听着他奶声奶气喊自己大姐姐,心都化了,搂着怀里的小胖墩,温声说道:“晚些时候,我讲给你听。”
  “大姐姐,为什么不是现在。”简长平抬头看着简宝华,他的浓密长睫如同小扇子一般扇动着。
  说起来,简长平虽说与简宝华并非一母同胎,两人却出奇的相似。如同羊乳一般的肌肤,白的在光下发亮,甚至让人有一种晃得睁不开眼之感;圆圆如同杏儿一般的眼,眼尾微微上翘,眼是黑白分明如两丸黑水银养在清池中。
  简长平便是肖氏生下的嫡子,从长平两字来看,便知道简延恩希望他能够平安顺遂。可惜简宝珍不大明白长平两个字期待的含义,只觉得弟弟是肖氏的肚子里出来的,简延恩从心底是不看重的。
  “姐姐等会就要出门了,回来了同你讲好不好。”简宝华说道,今日里盛装,也是有缘由,今个儿是花朝节,有踏青的习俗。
  “平日里也看不到姐姐,好不容易是休沐日。”简长平的声音也有些委屈,孩子的神情写在脸上,写在眼底。
  “这一次真的不大方便。”简宝华的手指拂过弟弟的眉,今年的花朝节与往年不一般的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当今身上的五十生辰。女院、书院要出拜寿的节目,这一次只怕人多手杂,到时候顾不上怀里的孩童。“我无事的时候,多画几本画本好不好?”
  简宝华原本以为弟弟会兴高采烈,谁知道他先是一喜,继而是摇摇头。
  “怎么了?”简宝华有些不解。
  简宝华画画的本事自然是在女院之中学到的,前世并不擅长丹青,因为女院在念黄字班的时候,是有这门课的,便跟着学了,只可惜丹青之道,她并不擅长。最好的成绩也只不过是优良罢了。等到升到了玄字班,可以舍两门课程,简宝华便弃掉了丹青。
  在女院之中学到的画画的法子,在简长平这里又用上了,简长平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简宝华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便把知道的有趣的话本内容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画给弟弟看。
  原先只是小打小闹,简宝华自知自己的水准,谁知道被赵淮之看到了,若有所思,“你要不要把你画的话本,集成册子。”
  当时还记得自己失笑,“就这样的水准,还要集成画册?”
  “版刻本就看不清许多细节,你的画笔触简单。”赵淮之摊开了简宝华的画册,指着那寥寥数笔就勾勒的鸭子,“正好适合版刻,也不用担心印花,走了样。故事也是新奇有趣,适合给孩童看。”
  “用纸张印刻这般的画册?”简宝华的眉心蹙起,“是不是有辱斯文。”
  赵淮之看着简宝华,“这样的画册,才是真正利国利民,孩童的时候,就养成看书的习性。”
  简宝华还记得自己的眼一点点睁大,“我竟是没有想到这些。”
  赵淮之微微一笑,简宝华本就早熟,身材高挑,会让他有时候恍惚觉得她已是豆蔻年岁,含苞待放待君采撷,只是想到周若苒,又只觉得她还是小小年岁,他大她有一旬年岁,“小孩子家家,自然是想不到的,你若是同意结册,剩下的让我来做。”
  简宝华应下之后,这市面上就多了衡君的画作。
  简宝华拿到了稿酬后吓了一跳,竟是足有三千两之多。
  赵淮之笑道:“你的书比你想象的卖的还要好,放心吧,这是按照市面价格该给你的,我这里是有得赚的。”
  “我娘不让我误大姐姐的课业。”简长平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
  “怎会误了我的课业?”简宝华摸着他的脑袋,“虽说比不得你二姐姐,你大姐姐的课业也算是不错。”
  第69章 花朝节(一)
  简宝珍的课业是真的极好, 当初入女院的时候,她的成绩赫然是第一,轻微地压过了汪蕊, 独立鳌头, 她也得了诸位师长的极力称赞。
  简宝珍听着师长的褒奖,听着其余诸女各有不凡之处, 心中有了在女院之中要继续苦读的盘算。更触动她的, 是汪蕊被汪曦的奚落, 汪蕊考了第二,在妹妹的汪曦的口中成了万千不如自己。
  这桩事让简宝珍难免代入到自己身上, 心中想着若是自己落了后要被简宝华奚落。
  于是,在女院的日子,简宝珍依然是夙兴夜寐,在每年的评比之中,简宝珍以微小的优势保持第一。
  在简宝华看来, 为了女院的课业, 简宝珍失去了最为宝贵的容貌。
  容颜憔悴,用上了脂粉, 好遮掩痤疮留下的三五处浅疤, 遮掩住眼底因缺眠肾气不足而留下的青色, 也只有前世的八分美貌。若是卸了妆, 大约就只有前世六成的美貌了。
  简宝华的手指拂过眉心的花钿,唇角扬起,她与简宝珍是恰巧相反。日日喝牛乳或者是羊乳, 丰腴了就清减饮食,晚上用五色粥,少了胃口,就用些食补的方子。
  与前世的容貌相比,她是更精益了。
  简宝华知道自己生得好,前世周若苒同她说过,“若是信了妇容不重要那便是傻了,莫说是男子好颜色,身为女儿家,我也愿意见美人,心里头有什么不舒坦了,拿着水晶镜一照,还有什么可恼的?”
  想到周若苒的话,便嘴角翘起。
  简长平见着简宝华笑了,也不板着胖乎乎的小脸。
  “大姐姐。”简长平开口说道:“娘同我说,前些日子大姐姐你课业落后了,策论都比不过二姐姐了。”
  策论比不过简宝珍?
  “浑说。”简宝华失笑道:“简宝珍看似比我好些,长于辞藻华丽,内里过于单薄了。又算得上什么呢。”策论这一门课,新换了一个女师傅,便是李莹。
  三年前姑母与姑父和离,便是因为李莹。简琦经过简宝华的点醒,心中对李莹有了揣测,在之后的日子里,当真发现李莹与自家丈夫有了首尾。简琦性子骄傲,便要与宋文清和离。
  前世的姑母被休离,是因为李莹在热孝期间与宋文清你侬我侬,潜移默化让宋文清消了对简琦的愧疚,勾起宋文清对简琦的不满,故而,前世宋文清以无子顶撞公婆的名义休了简琦。
  而今生李莹与宋文清两人奸情暴露的太早,宋文清对简琦犹有愧疚,便与简琦断情和离。
  在和离之后,李莹并没有做了宋家的夫人,因为她热孝在身,但私下里定然是与宋文清继续纠葛。李莹在女院的时候,课业出色,李莹经过宋家的举荐,得了山长的首肯,做了女院教导策论之人。
  简家的事情京都之人都是知晓,简琦极爱自己的侄女简宝华,李莹便压了简宝华,给简宝珍长脸。
  李莹只怕以为自己稳坐了宋家的夫人,简宝华想到了赵淮之所做的事,微微一笑。李莹这辈子是别想要做宋夫人了。
  简长平似懂非懂,简宝华看着弟弟的神色,摸了摸他的面颊,“总之,你别担心,你并没有误了我的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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