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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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冯芜也给他生了两儿一女,最小的女儿年纪比阮袁青的儿子还小上几岁。
  一个大夫人,两个姨太太,八个儿女,以及无数个小辈,想想都知道,现在港城的阮家,是有多么复杂了。
  这些,都是这些年阮袁青寄来的信里陆陆续续提及的,就是为了能让阮援疆在来港城之前,先了解一下现在港城阮家的情况。
  ******
  江一留坐在车里,没有注意到阮爷爷有些凝重的神色,侧着身留意着车外的风景。
  现在的港城没有后世的繁华,却也以及初具雏形。宽敞的马路,两边是商铺和居民楼,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招牌就挂在楼墙的外侧,显得有些凌乱。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偶尔有一栋十几层高的大楼,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多数的房子都在五六层左右,屋顶搭着一堆凌乱的铁丝,似乎是接受讯号的电视天线。
  江一留看着走在大马路上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偶尔还能看到几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还有马路上随处可见的轿车,有种看到了老上海的感觉。
  “那是咱们阮家的商厦,足足有二十三层楼高,这还只是阮家的其中一处产业。”司机开着车经过一栋看上去新建不久,气派辉煌的大楼,像后座的几人介绍到。
  “现在阮家家大业大,常常有哪些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穷亲戚,求咱们老太爷接济。也是咱们老太爷心善,来者不拒,只要有亲戚上门,就热情招待,真是让咱们二姨太太不胜其扰。”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阮援疆几人的脸色。
  现在两地的交流不多,港城人唯一能了解到内陆情况的途径就是从那些移民出来的华人的口述。
  在大多数港城人的心里,内陆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只能住贫民窟那样的棚屋,每年过年的时候吃块肉都是奢侈。港城的经济水平远远高于内陆,对他们来说,完全想象不到餐餐只能吃米糠,饿死了还要啃草根的场景。
  因此,面对内陆的同胞,久而久之,他们自然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尤其现在港城还是y国的殖民地,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是y国人,和大陆那群人,可没什么关系。
  江一留收回了视线,这个司机意有所指的话让坐在后座的三人均是一愣,随即就是深思。
  一个普通的司机哪来的那个胆子说这些含沙射影的话,背后,必然有人指使。看样子,阮家有人十分不满他们的到来,把他们当成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不过三人都是沉稳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司机的那番话表露出丝毫不满。
  说话的司机原本还有些忐忑地试探,都因为三人的反应而消散,说起话来更加露骨,一路上,讲了不少白眼狼的故事,以及对那些打秋风的亲戚人品的质疑。除此之外,他还着重称赞了二姨太太一家对阮家的助力,就差没说阮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二姨太太的帮助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让阮援疆感激二姨太太,并敬着她的意思。
  这司机是二姨太太的人?
  江一留心里打了个问好,他有些好奇,难道阮爷爷的二哥所娶的姨太太是这样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还是在她的心里,阮爷爷就是司机口中一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不需要丝毫的在意?
  总之,司机的行为给这趟旅途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让三人更加担心早早被送来港城的阮阮。
  *******
  阮家在港城有如此地位,自然不会住在一般的洋楼里。
  入门的是一扇雕花大铁门,屋子的四周被两米高的围墙高高拦起,门口处守着一群黑衣保镖,打开大门,车子向里头行驶了一百米左右,一幢高大巍峨的欧式洋楼才出现在江一留等人的面前。
  “三老太爷,老太爷在屋里等着了,请您老人家跟我进屋吧。”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早早就侯在了门外,躬身尊敬地对阮援疆说到,“霍先生和江少爷也请跟我进去吧。”
  和那个司机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江一留稍稍安了心,看样子至少这个家的真正主人,是欢迎他们的到来的。
  多年没见的亲人就在这屋子里头,阮援疆心潮澎湃,几欲泪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那个管家走了进去。霍武和江一留就跟在他身后一米外的地方,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老三。”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老年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走进门来的阮援疆,泪如雨下。
  “二哥。”
  快四十年了,他们两兄弟快四十年没见了,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明明两个人都老了那么多,可是见面的第一眼,阮援疆瞬间就回想起童年时候快乐的回忆。几个健步冲上去,半跪抱住了那个年迈的老人。
  阮靖国,是那个商场大鳄,九十多岁的高龄了,依旧在商场驰骋的老狐狸阮靖国。江一留看着那个熟悉的老人,拍了拍自己的猪脑袋,这么明显的事他怎么就没猜到呢,港城还能有几个阮家,他早该想明白的!
  江一留在心里疯狂的吐槽自己,可是激动过后,他看了看屋里的众人,两个风韵犹存的老妇人,一个面目和善温婉,一个隐隐还带着年轻时候的凌厉刁钻,哪个是二姨太,哪个是三姨太,一目了然。
  可是除了这三个主人,华丽的大厅里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阮阮呢,阮阮去哪了?
  第144章 见面
  “这么些年没见, 你老了, 我也老了。”
  阮靖国颤抖地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回想着当年那个英气勃勃, 满心想着赶走日寇,收复国土的弟弟,早知道这一分别,就是半个世纪,当初他就是绑也要把人给绑走。什么祖宗基业,哪有弟弟来的重要。
  不过幸好, 他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小弟,完了他这辈子的夙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阮援疆此刻, 除了紧紧抓着二哥的手默默地流泪, 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一个劲地喊着对方。
  “二哥,二哥,二哥”阮援疆语带哽咽,喊了一声又一声。
  “诶。”阮靖国也一声声地应着, 仿佛要听弟弟把这么多年欠下的称呼,一次性补齐。
  “二哥。”阮援疆哑着嗓子, 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哥哥,一腔的思念,无处诉说。
  “行了,都当爷爷的人了, 还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怕被看笑话。”阮靖国坐在轮椅上,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温和慈善的说到,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了阮援疆的身后。
  “霍武还没娶媳妇呢,这次我一定催着老三好好给你张罗张罗。”霍武是阮家的家臣,阮靖国对他自然不陌生,至于站在霍武边上的江一留,他常常听自家弟弟在书信里提及,前些年大儿子去了一趟大陆,回来的时候对这个小男孩也多有赞誉,阮靖国早就对他感到好奇了。
  “这个就是你在信里常常提及的小宝吧,果然一表人才,是个机灵孩子。”阮靖国笑着说了几句,不过重点还是围绕在阮援疆身上,向他打听他这些年的情况。
  站在阮靖国时候的蔡邵云撇了撇嘴,不就是乡下来的穷亲戚吗,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了个不相干的人过来,存心想占他们阮家的便宜啊。她可是听说了,当初阮家留在国内的东西早就被共产党给没收了,现在这阮援疆就是个落魄户,前些年把孙女送来不说,现在还想着自己过来讨好处,厚颜无耻。
  蔡邵云不知道政府已经将没收的财富归还给阮援疆的消息,还当阮援疆现在一贫如洗,心里暗暗鄙视,可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看老爷子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兄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的脾气虽然坏,可还没蠢到去招惹阮援疆的份上,顶多在心里暗暗嘀咕几句。
  “二哥,阮阮呢,我怎么没见着阮阮。”兄弟重逢的喜悦过后,阮援疆最先想到的自然就是自己多年没见的宝贝孙女。
  “阮阮啊,她还没放学呢。”阮靖国的面上带了一丝尴尬,闪躲开弟弟的视线,“老三啊,正好他们也快放学了,我带你一块去接阮阮,顺便参观一下阮阮读书的地方吧。”
  阮靖国的心里带了一丝期待,没准今天弟弟在场,她愿意给弟弟一个面子,一家人聚在一起,一块吃顿饭。
  阮援疆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也没察觉到自家二哥一瞬间的僵硬,可是一直默默观察着在场众人的江一留却注意到了,心里打了个突。
  “芜芜,你快去让管家备车。”阮靖国对着身后站着的一个约莫四十出头,温婉秀雅的女人说到,“对了,老三,这两个是我来港城后纳的姨太太,也算是你的小二嫂。”
  阮靖国似乎这时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蔡邵云皮笑肉不笑地跟着阮靖国一样喊了声老三,冯芜比她好一点,看上去亲热又不失大体地喊了声三弟。让阮靖国原本微微隆起地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冯芜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满意。
  阮援疆心里承认的二嫂只有一人,对于她们两个的问好,他只是点头示意罢了。错误的源头还在二哥身上,对于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他只能不靠近不接近,免得更伤二嫂的心。
  阮靖国怎么看不出他的想法,脸上一红,也没说什么,催促冯芜下去安排。
  *******
  “这就是阮阮读书的地方?”阮援疆站在校门口,朝着一旁坐着轮椅的二哥问道。
  现在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从学校里走了出来。这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学校,中西混杂,阮援疆已经看见了好几个白人的孩子从校门口出来了,而且此时门口还停着不少豪车,一有学生出来,就有管家或是保姆似得人物把人接到车上。
  “这间学校有咱们阮家的股份,当初阮阮入学的时候我已经打过招呼,你放心,阮阮在港城一切都好。”阮靖国坐在轮椅上,视线却一直都看着校门四周,不像是在等放学的阮阮,倒像是在等其他人。
  “我看孩子都快走光了,要不咱们进去看看。”阮援疆心急如焚,眼看着一个个孩子走出来被小轿车接走,就没见自家姑娘,在阮靖国边上踱着步,焦急地说到。
  “再等等,再等等。”
  阮靖国心里也纳闷啊,她不是每天都会来接阮阮放学吗,怎么今天还没有看到她的那辆专车出现呢,难不成是专门躲着他?阮靖国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苦涩。
  正当大伙都有些急了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和一群女生,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她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皮肤白净透亮,一头及腰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身后,几丝调皮的鬓发随风飘到眼前,被少女用手轻轻拨到耳后,露出纤长的脖颈。
  一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女的嘴角勾起,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眉眼弯弯,就像是一只招人喜欢的小猫咪,挠的人心里都泛着甜。
  阮援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这是他的阮阮,可又不像他的阮阮。当初那个羞涩的姑娘长得落落大方,性子开朗了,可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甜美可爱。
  二哥把阮阮照顾的很好,阮阮长大了!
  看着从里头慢慢走出来的少女,他的眼眶濡湿一片,阮援疆就那样远远的看着,却又不敢靠近。当初他瞒着那孩子把她送走,这些年,阮阮是怨恨他这个爷爷的吧。
  阮援疆这样想着,江一留又何尝不是。
  “阮阮,今天也是你二伯婆来接你吗?”阮阮身边一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上去活泼俏皮。
  “不是,今天是我大姑姑来接我。”阮阮笑着回答道。
  “真好,我家就没人来接我,每次就只能看着司机保镖那张死人脸。”小姑娘嘟了嘟嘴,看着阮阮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艳羡。阮阮虽然没有了爸爸妈妈,可是她家的那些亲戚都把她当亲生骨肉一样宠着,哪像她,明明亲爸亲妈都活着,却像没有一样。
  阮阮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想到远在海的另一边的那些人,心里一阵怅然。
  “阮阮,那边有几个人一直看着你,有一个小哥哥长得还挺帅的,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这个年纪女孩子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异性,尤其是长得帅气的异性。
  那个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阮阮的腰,指着江一留他们所在的位置对着阮阮挤眉弄眼地说到。
  “嗯?”阮阮眨了眨眼,朝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每次只在记忆里出现的几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爷爷,大武叔,还有......阮阮眨了眨眼,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抱紧怀里的几本书就想转头离开。
  骗子,一群大骗子,当初把她丢给了大堂伯,现在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阮阮!”正当阮阮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的时候,一声爽朗的女声从前方传来。一个穿着厚实的黑色皮衣皮裤,脚蹬一双高筒靴的女人,跨坐在一辆酷炫的摩托车上,一手拿着头盔,一手冲着阮阮摇晃示意。
  “那,那是慕宁?”
  阮援疆还沉浸在孙女明明看见了自己,却扭过头去想要离开的酸楚中,就被这身打扮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大侄女吓了一大跳。
  阮慕宁是阮靖国和原配妻子薛宁的小女儿,慕宁这个名字,是两夫妻浓情蜜意的象征,虽然在现在听来有些讽刺。
  阮援疆记得当初二哥离开的时候,慕宁还是一个六岁的可爱的小姑娘,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打扮的过于摩登,一头板寸画着浓妆的女人和记忆里的小侄女结合在一块。
  “这孩子顽劣。”阮靖国尴尬地解释了一下,四十多岁的大女儿,也不结婚,打扮地还和一个小混混似的,他也很无奈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终归是他对不起她们娘俩。
  他看见这个女儿就心虚,更别提管教了。
  阮靖国看到阮慕宁出现就明白了,薛宁看透了自己的意图,故意避着他呢,看样子今天想要借着老三的面子和她好好吃一顿饭的愿望是达成不了了。阮靖国神色暗淡,心中既苦涩,又失落。
  “阮阮,今天姑姑带你去兜风,这是国外刚进的摩托车,帅气吧。”阮慕宁将头盔递到小侄女的手上,向她显摆了一下自己最新的爱宠。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阮慕宁看阮阮眼眶红红的,急的从摩托车上下来紧张地问道,“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你是我护着的人吗?”
  圣保罗女中是贵族女校,能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人都是家里有点背景的,那些人怎么会没听过阮家这个无法无天的霸王龙大小姐的名声,阮阮是她放出话来要护着的人,别人敬着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她。
  大伙私底下都传,说是阮家老爷子昏了头,把那些涉黑的势力交给了阮慕宁这个女娃子,而阮慕宁每天一副街头大太妹的打扮,以及混不吝的性子,更让大家相信这个谣言的真实性,自然都惧她几分。
  “没有人欺负我。”阮阮摇了摇头,只想快点离开。
  “你别怕,有姑姑在。”阮慕宁以为是阮阮不敢说,当初阮阮就是那副娇娇怯怯的性子,被欺负了也忍着,阮慕宁这才放不下心来。
  “阮阮姑姑,那里有几个人刚刚一直都盯着阮阮看,还有一个帅气的小哥,可能阮阮是被那些人吓着了。”一直跟在阮阮边上的小姑娘告状道。
  “帅小哥?”阮慕宁皱起眉来,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居然敢来骚扰她侄女,看她不好好教训那些个不学好的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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