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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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4.08
  时光匆匆, 转眼已是三年。
  承元六年夏, 威远伯府一早就忙碌起来, 谭氏风风火火地指挥着下人布置摆放, 从大门到正房,一路陈列了无数名贵的花草盆栽, 游廊饰以锦罗幔帐,招待客人的客厅里,更是摆上了无数古董珍玩。
  这一路铺陈地耀眼辉煌, 再加上伯府年前刚刚翻新过, 入目的便是一副繁华锦绣的模样,哪里还像个没落的勋贵人家, 分明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旺族之家。
  今日这银子流水价地花出去, 衣着鲜亮整齐的下人们忙地脚下打跌,只为了迎接一位娇客的到来。
  巳时末,娇客乘着马车缓缓而来。
  伯府大管家在大门接了娇客,经过那特意布置过的走道游廊,到了二门处,谭氏正带着两个孙女沈琼霜和沈青叶, 还有一群丫鬟婆子翘首以待。
  一见了娇客, 谭氏那长满了褶皱的脸便笑成了一朵花, 一口一个“陈小姐”叫地亲热。
  陈小姐是个美人儿,难得的是十分贵气,身上穿戴乍看不起眼, 细瞧却全是顶尖精细的东西,非大富大贵之家置办不来。
  她姿态颇高,十几岁的小姑娘被谭氏这般热情奉承,脸上却也未见动容,至始至终下巴微抬,看着花厅里那摆设的各色奇珍也丝毫不惊讶,仿佛看惯了似的。
  然而谭氏偏偏就吃她这套,不但不恼,反而在心里赞叹着这才是大家气派,一看就不是穷酸人家能养出的姑娘。
  谭氏虽努力想拉近关系,但到底一把年纪,说的话都挠不到陈小姐心坎儿上,两人聊了半天,谭氏茶都喝了两盏,陈小姐不过”嗯“、“啊”地敷衍应付。
  谭氏看出这点,心里有些忿忿,但想到陈小姐背后的那泼天富贵,那点不忿立时便淡了,给了旁边的沈青叶一个眼色,示意她好好与陈小姐攀谈。
  沈青叶如今已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身条亭亭玉立,妆点精致的脸虽不算绝顶美人,却也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
  她极有眼色,谭氏的眼神一过来,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顿时言笑晏晏地跟陈小姐攀谈起来。
  她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儿,最会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心思,言谈风趣自然又不卑不亢,不一会儿就把陈小姐逗地露出了笑容。
  谭氏见状,不由对沈青叶更加满意。
  反观一边的沈琼霜,却是从头到尾木头似的呆坐着,看着就让人觉着闷。
  沈琼霜也已十三岁,婴儿肥褪去,显出少女的模样,相貌像极了苏姨娘,性子却没继承苏姨娘半分的圆滑,小时候还活泼外向挺招人喜欢,近几年却越来越沉默寡言,加上性子古怪,竟是越发不招人喜欢,尤其是不招谭氏喜欢了。
  便如此时,看着两个孙女一个长袖善舞,另一个却呆板木愣,谭氏便不由对沈青叶越加满意,对沈琼霜越加厌烦。
  更何况,沈青叶可不只是说话讨喜。
  也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她一个庶女,竟被镇国公世子看上了。
  镇国公府乃是数代累积的武将世家,如今的镇国公陆临沧掌管西北十万兵马,是军中第一号实权人物,便是陈小姐的父亲,也就是睿王妃的父亲陈玄朗也压不过的。
  虽然这几年陈家越发势大,不仅在军中,甚至整个朝堂都可说是一家独大,但镇国公府毕竟底蕴深厚,陆临沧名声赫赫,深受无数将士和百姓爱戴,这一点是父亲陈玄朗拍马也不及的。
  而那镇国公世子陆澹,前几年还是个浪荡纨绔,一副付不起的阿斗模样,但今春却一鸣惊人,在镇压反贼的时候立下赫赫功劳。皇上为此龙心大悦,一举将陆澹从骁骑尉提为将军,手下掌管三万人马,陆澹成为了军中最为年轻的将军。
  此一役后,陆澹名利双收,在京中的风评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原来的狗不理,变成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尤其他如今年已二十三,却还未有妻室,京中那些操心女儿婚事的夫人们顿时眼热了。
  然而,就在那时候,陆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亲自登门,向威远伯府的一个小小庶女沈青叶提亲。
  此举简直惊掉了一地眼球。
  自老威远伯沈振英去世,威远伯府便迅速没落下来,眼看就要沦为京城的三流人家。虽然三年前沈承宣意外得了皇帝青眼,顺利册封了世子,还被提拔为礼部侍郎,后来更是时常被召进宫陪伴御侧,但到底还是没什么实权,跟镇国公府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更别说,陆澹提亲的对象只是个庶女。
  这怎么看都不门当户对的一桩亲事,却让谭氏喜出望外。
  儿子得了皇上青眼,孙女又找了这么一桩好亲事,谭氏只觉得威远伯府要发达了,她的好日子终于到了。
  因此,她自然对沈青叶多有偏爱。
  此时看着沈青叶跟陈小姐处地融洽,她便放下心来,左看右看,对沈青叶都满意至极。
  几人正坐着,丫头报告谭氏,沈承宣回来了。
  谭氏喜上眉梢,忙跟陈小姐告辞,出了厅堂去迎儿子去了。
  沈承宣刚从宫里回来。
  他坐了宫里的马车,由內侍接送,径自下了车,也没看那內侍一眼,态度虽说不上多高傲,却也有些目中无人。
  谭氏迎了出来,喜滋滋地道,“宣儿快,陈小姐可等久了!陈小姐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就昨儿用皇上赐下的料子新做的那件,快快!”
  沈承宣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凝结,回首紧张地看了眼马车里的皇宫內侍,忙挥手制止谭氏再说下去。
  “娘!早说了我无意续弦!你别瞎张罗了,再好的姑娘我也不要,快让那什么陈小姐走吧!”
  谭氏一听,脸上的喜意登时去地无影无踪,险些没掉下泪来。
  “宣儿,你这是怎么了啊?难不成还念着那个祸胚子?!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沈承宣心里烦躁,忙否认了谭氏:“娘,你想什么呢!我就是不想再娶妻而已!跟她没关系!”
  说罢,转身看向马车里的內侍,扯下腰间的荷包塞到他手里,又拜了拜,“一点小意思,公公拿去喝酒,家里还有点事儿,恕我不远送了。”
  那內侍捏了捏荷包,随即挑眉笑了笑,口中称道:“好说好说,侍郎大人自去忙,不必理会咱家。”
  沈承宣又拜了拜。
  待內侍的马车远去,沈承宣才黑着脸跟着谭氏进了伯府。
  路上,母子俩又争吵了一番。
  自前儿媳在送女儿和亲的路上被马匪劫走后,谭氏便一心想给沈承宣续弦,前后张罗了不知多少姑娘,但沈承宣却全都拒了,先前谭氏还以为是因为他眼光高,看不上那些条件一般的姑娘。
  但后来随着沈承宣越发受皇帝宠爱,身价水涨船高,谭氏可选择的范围就大大增加,一些以前嫌弃沈承宣没实权,又是个已经一堆儿女的鳏夫的人家,也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谭氏顿时大为得意,挑挑拣拣了几个家世容貌都不错的姑娘,想着这下沈承宣总能看上了吧?结果,沈承宣却还是统统拒了。
  直至这次,她看中了陈家的小姐。
  这陈小姐是嫡女,父亲是陈玄朗,睿王妃是她的亲姐姐,陈玄朗深受皇帝宠爱且实权在手不说,睿王更俨然已是皇位继承者,当今已经年过五旬,身体也不算太好,一旦当今驾崩睿王登基,睿王妃便成了皇后,陈家则成了皇后的母族。
  所以,可以说除了皇家,如今京城最风光的人家就是陈家。
  身为陈家的嫡小姐,又是深受宠爱的幼女,按理说陈小姐应该是怎么也看不上沈承宣的,但谭氏上次在一个聚会中稍稍透露点意思,陈小姐竟主动说要来伯府做客。
  谭氏大喜过望,想着自己儿子一表人才又前途敞亮,便心头火热地打起将陈小姐变成自己儿媳的念头。
  至于自己儿子大了陈小姐十几岁,且有了一堆孩子的事儿,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事儿。
  她儿子那么优秀,年纪大点儿,有孩子又怎么了。
  谭氏满腔热情,奈何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陈小姐今日表现地不冷不热不说,自己儿子更是大为抗拒,哪怕她说了陈小姐无数优点也丝毫不动心。
  谭氏简直伤心死了。
  难道真是还念着姓渠的那女人?
  谭氏一想到这,就恨得咬碎了牙。
  三年前,她被那女人威胁着,让她离了伯府,跟着和亲的车队去往乌桓送亲,正憋屈地不行,几日后忽然听到消息,说和亲队伍遭马匪洗劫,护卫全部身死,女眷则被掳走。
  她第一反应竟是拍着巴掌笑了整整半刻钟。
  笑过之后,又怕那女人被救回来,以不洁之身重回伯府,给她儿子戴绿帽子,那可就太恶心人了。
  谭氏很是为此忧心忡忡。幸好,朝廷派人搜寻马匪踪迹,找了一个月,剿了一些马匪,却没找到母女俩。不过朝廷放弃了,有的人却还没放弃,许是为了七月那个小傻子,她那小叔子沈问秋也发疯似的撒了大把银子,撒地她心惊肉跳,一边吃惊她这小叔子居然那么有钱,一边心痛那些钱居然不给她,而是花了去找那该死的母女俩。
  沈问秋这么疯狂地找人,不过一年时间,竟把出事那地连同附近几个省的马匪窝全给剿了,却还是没找到母女两人的踪迹。
  人们都说,母女俩肯定已经死了。
  谭氏这才放下心来。
  而这时,随着沈承宣越来越受皇上宠爱,伯府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沈承宣也成功袭了爵。
  谭氏顿时觉得那渠宜生就是个扫把星,专克伯府,不然怎么她一离开伯府,伯府就诸事顺遂呢?
  可如今儿子似乎还念着那女人,竟然为此都不愿续弦。
  谭氏简直满腹心酸。
  那女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儿,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她宝贵的儿子这么心心念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说忘记人物剧情了,那我理理吧,按人物来。
  渠宜生:女主,三年前被马匪掳走
  沈七月:女主女儿,被选中和亲,和女主一起被掳走
  沈问秋:女主丈夫的小叔,商人,喜欢女主
  沈承宣:女主丈夫(现在是前夫了),渣男,三年前因为女儿被选中和亲得皇帝召见,得了皇帝青眼。
  谭氏:女主的恶婆婆。
  沈青叶:穿越女,前世夺了七月的身体,这世女主重生护住了七月,她就穿成了沈承宣的庶女。
  陆澹:沈青叶前世的丈夫,用纨绔的外表伪装自己,其实很有能力。
  沈琼霜:沈承宣的庶女,生母苏姨娘,小时候看七月和沈青叶都不顺眼
  陈小姐:陈玄朗的女儿,陈二和睿王妃的妹妹,陈二就是之前七月生辰宴上弄人虎搏斗还跟陆澹打赌的纨绔,睿王妃是云霓郡主和文郡王的母亲(云霓喜欢陆澹,文郡王求娶渠莹不成怨恨女主然后设计了七月和亲),所以陈小姐辈分上是云霓郡主的亲小姨。
  ☆、第97章 4.09
  沈承宣可没空理会谭氏的烦恼, 他没有听谭氏的话去换身新衣, 而是一路快走到了厅堂, 远远瞥见那高贵美丽的陈小姐, 顿时头大如斗。
  他脚下发虚,竟是看也不看一眼, 扭头就走。
  谭氏傻了眼,又不敢高声叫他,愣在后面急地差点掉泪, 半晌才想起来追上去, 也不让丫鬟扶,迈着小脚气喘吁吁地追进了沈承宣的院子。
  沈承宣见她追来, 心里更是烦乱。
  “娘,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我是不会续弦的!”烦乱之下,他索性咬牙闭眼,把话给彻底挑明了。
  谭氏直觉眼前一阵乌黑,好险没晕过去,被丫鬟搀扶着才站稳,一站稳就立马急慌慌地哭问:
  “儿啊, 这是怎么了?你还这么年轻, 怎么能不续弦?你可还没嫡子啊!娘还盼着抱孙子呢!你这么做, 你对得起娘么?娘为了操了多少心啊,你就当为了我这老婆子,你可怜可怜我啊……你不满意那陈小姐, 娘就再去找,总能找到你满意的,就算——就算你想再找个姓渠的那样的,娘也给你找来!”
  沈承宣心里苦闷之极,甚至有心把真相告诉她,只是这念头刚一起,他就觉得羞耻之极,根本说不出口。在谭氏眼里,他这个儿子是天底下最出色最有本事的男人,可若她知道……沈承宣摇了摇头,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
  “娘,你别管那么多,你只要知道,要想保住咱们伯府如今的富贵,保住儿子的官职和爵位,儿子就不能续弦。”无法明说,他只得用谭氏最在意的东西点醒她。
  谭氏懵了。
  “这、这续不续弦跟伯府、跟官职爵位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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