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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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出来了!”秦氏将账本丢到一旁,看向程福儿:“可找到了原因?”
  程福儿有些纠结的看着秦氏,呐呐道:“找出一些,却不知是不是。”
  “说!”
  程福儿定了定神,道:“两个月前,在咱们金葵楼的东边也开了一家首饰铺子,那家首饰铺子一开起来生意便好得很,听说他们有几个夷匠,做的花样新奇……”
  秦氏皱皱眉,打断她的话:“这没什么奇怪的,那条街上首饰铺子大小一共十余个,可是也没听说开了哪一家便要关门一家的。”
  “是没有如此,可是……那家首饰铺子倒像是针对咱们来的……”程福儿看着秦氏,张了张嘴,小声道:“咱们才出什么新花样,不到两日,对方也跟着出了,而且……还都是放在他们店中贱卖的款!”
  秦氏眼皮一跳,盯着程福儿喝到:“这样的情况为何不早说!”
  程福儿嗫嚅道:“本来不是很确定的,以为只是凑巧,等发现对方确实如意如此时,也到了年末了。”
  秦氏气的劈手就想将手中的茶碗砸过去,但还是忍住了,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觉得若是一般商家对头不至于此,这样做倒像是……自己得罪了谁家,生生报复一般。
  想到这点,秦氏慢慢冷静下来,看了眼程福儿,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外靠在榻上开始想自己得罪了谁家。想来想去都想不清楚,便打发人去叫陆砚过来。
  入冬之后,南平北部的东胡常有小股游兵数次进犯与南平之接壤的瀛洲、镇洲,边疆战报频传。陆砚这几日便一直留在宫中未曾回家,直到昨日圣上与舒相、林大人等几位大人议定对策,他今日才得空回家换洗。
  洗漱一番之后,陆砚抽空在书房斟酌前几日母亲给的聘礼单子,准备将单子改好之后交给母亲,却听到棋福进来传报说母亲要见他。
  陆砚将聘礼单子装好,来到正堂便看到母亲像是病倒一般的斜靠在榻上,见他进来,有气无力的唤了声:“儿啊……”
  陆砚上前两步,握住母亲伸过来的手,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桂芝问:“可去了太医署请大夫?”
  秦氏摆摆手:“娘没病,只是被气得!”说着将榻几上的账本递给他,将程福儿的话又说了一遍,才叹到:“娘实在想不到是得罪了谁家,竟如此断我财路!”
  陆砚看了两眼账本,也觉得心中奇怪,这家首饰铺子是秦氏手中的最大的产业,她一向看得很重,今年亏损成这样,也难怪她会像是大病一场。
  陆砚将账本卷好放进自己的袖袋中,笑着安慰秦氏:“娘亲莫要愁了,此事交于我罢。”
  秦氏闷闷的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用这家铺子今年赚的银钱,多给你舔些聘礼呢……”
  闻言,陆砚笑了起来,拿出自己改好的聘礼单子,道:“母亲不用忧心,这些东西儿子自己准备,不让母亲破费。”
  秦氏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子,你的聘礼当然得府中出,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自个儿置办,说不去你不怕人笑话,我和公爷害怕别人戳我们脊梁骨呢!”说着接过聘礼单子,刚扫一眼惊得坐直了身子。
  第四十章
  “……翡翠点金玉冠头面、玛瑙青鸾套钗……”秦氏都未看完, 猛地将聘礼单子收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陆砚:“这些也太富贵了吧!”
  京中嫁娶金银玉器不能少,世家联姻, 聘礼抬出去更是要金光闪闪、琳琅满目, 一排的富贵气象。可儿子定出的这份聘礼,仅金玉头面就列了十二幅, 宝石头面若干、金钏、金帔坠、冠叔、钗簪、珠翠首饰若干,添加了织金霞缎、绡烟纱等稀少的丝织物, 再加千枚金饼……这份聘礼光看着, 秦氏都觉得沉甸甸的拿不住。
  陆砚笑了笑:“舒六娘子外祖家豪富, 又是舒夫人唯一的女儿,所备奁具必不会轻,咱们若是聘礼太少反倒难看…只是这些东西不从府中走, 我已交代玉成置办,到时说成母亲给我的添补便是了。”
  “你……你哪来这么些银钱?”秦氏拉住儿子想要离开的手,压低声音问道。
  陆砚笑的一派风轻云淡:“孩儿自幼长于宫内,这些东西还是拿得出的, 母亲不必担忧。”
  出了定国公府,陆砚重新拿出金葵楼的账本,扫了一眼, 丢给后面跟着的棋福道:“你不必跟着了。”
  “三郎君,小的刚刚去查了,那家新开的宝翠阁,是舒谏议夫人的铺子。”
  陆砚一怔, 看着眼前一副伙计模样的厮儿,不相信道:“可是查清了?”
  厮儿点头,嘴角也有抽搐,原本以为是谁和定国公夫人有怨呢,没想到都没怎么查,就查到了郎君的丈母娘身上,厮儿微抬眼皮看了眼沉默的陆砚,也不知道这亲娘与岳母之间的斗争,三郎君要如何处理。
  陆砚也是有些惊讶,盯着窗外看了半响才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厮儿立刻转身出去,陆砚出神的看着窗外,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但是园中的树木上挂着无数彩帛做成的假花,远远看去一片花红柳绿,隐约传来的丝竹乐声与歌舞欢笑与这园中景色相映成辉,一派热闹。
  陆砚起身将窗格放下,在房中站立了半天,准备去金葵楼讲这件事问问清楚。他虽与舒家有些渊源,却也不过是因幼时作为圣上伴读与舒相有了几年师生名义,四五年前去江南处理一些事情,曾在舒家借住几日,与舒家的几位儿郎有些接触。是以,他并未见过曲氏,只是以舒家那几位儿郎的禀性还有舒六娘子的性子来看,这位舒夫人不应是这般手段恶劣之人,如此原因只可能出在金葵楼了。那位程福儿惯是个欺软怕硬的势利性子,只怕是舒夫人出入京不久在金葵楼受了气才会这般。
  没过半个时辰,陆砚便将长宁与凌飞燕同挣一顶珠冠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明白。
  程福儿跪在地上,瑟缩的看着陆砚,不停的告饶:“三郎君,奴再也不敢了,您便高抬贵手放奴一条生路吧。”
  陆砚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并不太清楚这些小娘子非要抢同一顶珠冠的想法,但却莫名的有些生气,难道都是看着她娇柔好欺负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从她手中夺东西么?瞥了眼跪在一片求饶不止的程福儿,脸色就阴沉下来,对跟上来的另一位掌柜道:“与她清算这几年她掌管店铺的所有账目,连同清查的账目与她一并送往京都府,奴侵主财,看京都府如何判吧!”
  掌柜一愣,抖抖索索道:“若是查不出问题呢?”
  陆砚看着他,眯了眯眼睛,直接背出今日送到国公府账本上这个月的账目,冷笑道:“怎么?还不曾出哪里有问题?”
  掌柜腿一软,要不是扶着身边的案桌,差点跪在地上,不敢看向高坐椅上的陆砚,只能呐呐应道:“小的听出来了,这就着人开始查账……”
  陆砚有些厌烦的别过头,不想看他二人,掌柜见状连忙将软成一滩烂泥的程福儿拖出了房间,刚要转身关门时,听到陆砚道:“寻两套最上等的钗环拿过来。”
  掌柜立刻点头,很快便送了上来,陆砚扫了眼,一套点翠镶珠看起来富贵大气,一套镂金累丝缀水晶倒也娇俏可爱,命人装进匣中,丢给店内两个小伙计,让他们抱着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刚刚从后院进来的几个托着盘子的侍者,跟在一旁的掌柜连忙说:“这是刚从工坊拿回来的新样子……”
  陆砚点点头,目光却落到最后面的一个托盘上。正要离开时,突然看到一个那盘中只放着一套冠钗,头冠由整块红翡雕刻成的四朵山茶花,一朵正在盛放,如婴孩儿拳头大小,花瓣极薄,仿佛能看到红翡中的粼粼水纹,其余三朵或半开、或刚刚吐苞,花朵中间是小小的一个花骨朵,分外可爱。所配钗簪、发梳也是同样材质、造型,两只鬓梳带着不长不短的流苏,十分摇曳。
  陆砚伸手拿起,忽而就想到万云寺那日垂在她额角不停晃动的红色玛瑙流苏,衬得她的脸越发的肤白如雪……
  “装起来。”将钗子递给一旁的掌柜。
  掌柜微微愣了下,连忙小心接过,命人去寻盒子,道:“三郎君好眼光,这红翡本就难得,若不是上面带着一点天黄,咱们还拿不下这块原石呢,好在寻了京中有名的玉雕匠人独眼才来雕刻,却没想到这点天黄居然成了点睛……”
  陆砚神色淡淡瞥了眼掌柜指尖所指的花蕊,想了想道:“寻个象牙盒子装起。”
  掌柜正欲往沉香木盒中放置的动作一顿,连忙应是。
  陆砚看着掌柜将花钗装好,直接接过,带着身后抱着两个大盒子的伙计前往舒家。
  曲氏突闻陆砚到访,先是一愣,随后连忙命舒孟驰、舒孟骏前去相迎。
  陆砚跟随舒家兄弟进了正堂,先规规矩矩的向曲氏行了礼,才笑道:“小婿今日不告而至,还请岳母见谅。”
  曲氏虽心中疑惑,但仍然笑意盈盈的让他坐下,相互寒暄了几句,才问道:“阿砚今日前来可是令堂有事交代?”
  陆砚笑了下,示意身后的两个小伙计将盒子奉上,起身恭礼道:“几月前岳母归京,可曾去往金葵楼?”
  曲氏微微颔首,奇怪的看着陆砚道:“是曾去过。”
  “如此,小婿向岳母请罪。”说罢,一撩袍脚,陆砚便跪了下来。
  曲氏一惊,连忙从榻上起身,示意舒孟驰将人扶起来,连声道:“这是何故?阿砚莫要如此,都是一家人,有何话尽管说便是。”
  舒孟驰与舒孟骏也从椅上起身,皆是一脸惊疑。
  陆砚一五一十说了金葵楼与自己母亲的关系,说罢接过两个小伙计手中的盒子双手呈上:“小婿恳请岳母饶恕店内不周之事。”
  曲氏万万不曾想到那间铺子居然是秦氏的产业,再想到自己店铺所做之事,倒是有了一种大水冲了龙王庙之感,只能讪笑着接过陆砚手中的盒子,连道:“哪用这般……”
  陆砚见曲氏收下赔礼,便不再多话,重新落座之后与舒孟驰二人交谈起来。曲氏看了好几眼陆砚,见他并没有要提起宝翠阁打压生意之事,便也松了口气,到底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陆砚余光瞥过,见状也不多留,起身笑道:“今日所来便是为此,多谢岳母大量不计小婿之过。”说罢顿了顿,看了身边舒孟驰兄弟一眼,面色有些纠结。
  曲氏刚好也有事想与陆砚说,便寻借口让舒孟驰两兄弟退下。陆砚见自己的二舅哥、小舅哥离开,从袖中拿出一个乳白色的象牙盒子,送到曲氏面前道:“知晓舒六娘子这月二十及笄,届时小婿不能到场,便与今日提前送上贺礼。”
  南平习俗,女子及笄若是尚未定亲,可有同龄未婚儿郎到场观礼,可若是已经定亲,那只能是各家夫人、小娘子到场观礼,即使未婚夫也不能出现。
  曲氏微微惊讶,但心中还是替女儿高兴,伸手接过盒子,微微打开看了眼,笑道:“如此甚好,六娘三加便让她带此花冠。”
  陆砚闻言,唇角弧度更大,眼中也带出一丝笑意。
  曲氏见他面色温和,不若平日给人冷淡之感,想了想,开口道:“阿砚,有一事……按规矩不该我说,只是……”
  陆砚见曲氏说话吞吐,便道:“岳母有话直说,砚聆听教训。”
  曲氏顿了顿,觉得还是对陆砚直言较好,虽有失规矩,但总比真的让女儿心怀芥蒂要好。“我知你身边有一通房,不知……成亲后,你欲要如何安置她?”
  陆砚微楞,很快便道:“小婿如今身边并无任何侍婢通房。”
  啊?曲氏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定定的看了陆砚片刻,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心中也喜悦起来,连忙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是我忧虑了,阿砚莫要多想。”
  陆砚见曲氏脸上的笑意比自己入门要真心许多,心中便知晓她必是不喜欢通房小妾之流,如此这般想来,小六娘定也是一样不喜的吧……
  出了舒家大门,陆砚正欲上马离开,突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在宫内多年,他对危险有着本能的警觉。回头打量了一番舒家周围,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再次看了看这附近,确定的确没什么不妥,才从仆从手中牵过马,片刻之后,马蹄声渐渐远去,人已不见了。
  见陆砚离开,舒家对面的几棵树后闪出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人盯着紧闭的侧门道:“再过半个时辰,那个小娘子与这家夫人便会去街市采买,两人同坐一车,你们待惊马之后,趁势掠走小娘子便罢了,莫要横生枝节!”
  第四十一章
  “娘亲, ”长宁见到曲氏, 立刻开心的迎上前:“您来看我啦?”
  曲氏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道:“受人之托,来给你送东西!”说着示意身后的女婢将怀里抱着的两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长宁好奇的睁大眼睛, 看向曲氏:“是什么?谁送来的呀?”
  曲氏示意她打开, 长宁小心翼翼的打开面前的象牙盒子, 眼睛登时就亮了:“这么好看呀!是山茶花……”双手将头冠从盒子中捧出, 细细的端详着,脸上的感叹越来越明显。
  曲氏见她喜欢, 便笑着拿起其中一支花钗在她发髻上比了比, 道:“阿桐带上也好看。”
  长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 将手里的花冠重新放回盒子中,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见到是一套累金丝缀水晶的套钗,虽不如刚刚那顶花冠惊艳, 却亮闪闪的十分别致。
  “娘亲,这些是谁送的?那套山茶花难道不是娘亲给我定做的么?”阿桐将盒子合起来, 好奇道:“前些时候,娘亲不是说要找匠人给我做套山茶花的首饰吗?”
  曲氏微微撇了下嘴,摇头道:“没来得及呀,就让别人占了先了。”
  长宁更是好奇了, 拉着曲氏的袖子开始撒娇:“啊呀,娘亲快些告诉我是谁送的嘛……”
  曲氏见女儿是真的着急知道,便拉着她坐下,道:“阿砚刚刚来过家中。”
  长宁脸上的笑容一顿, 半响后才淡淡的“哦”了一声,再看那两幅头饰便不觉得有多好看了。
  曲氏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责备道:“怎的这般反应?刚刚不是还喜欢着吗?这下知道是谁送的可就不喜欢了?”
  “没有不喜欢。”长宁兴致不怎么高了,嘟着嘴答道:“不年不节的,他送这个做什么”
  曲氏皱了皱眉,严肃道:“阿桐,你若要这般,便是别人对你再热的心肠也冷了!不管如何,人家送来的东西,你就这般冷待吗?这就是你应对别人心意的态度么?”
  长宁嘟着小脸不说话,她这几日也知通房一事在仕宦儿郎中实属平常,莫说只是有个通房,有些勋贵家的儿郎虽无正妻,却连小妾都纳了好几房了,陆砚这般的确已算是洁身自好了,只是想到心里依然不怎么高兴。
  曲氏示意屋内的婢女都出去,缓了语气道:“罢了罢了,我知晓你还在介意那个通房的事情,今日算是问清楚了,阿砚现在身边没有通房也没有侍婢,就连自己院中原本伺候的所有女仆都打发了,就等着你带些你熟悉的人过去呢!”
  长宁耳朵微动,转头看向曲氏,略带不解道:“没有了?那……去哪里了?”
  曲氏用力戳了下女儿的额头,恨声道:“有了,你闷闷不乐好几天,现如今没有了,你还要问问人家去哪里了,还没进门,你管去哪里了,也不害臊!”
  长宁捂着额头,确认道:“真的没有了么?可是他今日亲口说的?”
  长宁看曲氏没好气的点头,嘟着的小脸慢慢露出一丝笑模样来,却仍旧不服气的哼道:“那到底以前也是有过的……”
  曲氏气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行了,收起你的小性子……以后你就会知道有过比没有要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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