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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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眼前的人就是他当年的少将军顾清,但......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当年顾将军和顾清带他们杀敌时候的感觉......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苏绯色也不瞒他,直接点头:“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顾家满门被灭的时候,我正怀着孩子在宫里,是苏静柔和宋凌俢逼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还骗我只要我这么做了,他们便会放过顾家满门......那可是一个已成人形的孩子啊......可为了保全顾家满门,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可我没想 到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顾家,在血洗凤妗宫的同时,苏德言已经带人把顾家包围起来了,他们......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亲手杀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
  苏绯色虽然没有详细说明杀孩子的过程,但福将军光靠想象,也能料到这事有多残忍了。
  他本就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又与顾清有战友之情,如今一听顾清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委屈,双眉立刻竖了起来:“当时我不在场,若我在场,我......”
  “若你在场,又能如何?”苏绯色苦笑:“正如你刚刚所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宋凌俢下定决心要铲除的人......不过,终是老天有眼,让本妃不仅活了下来,还丞相府三小姐的身份继续活了下去......多么讽刺的事情,本妃活下来了,却成了仇人的女儿,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老天要让本妃借此身份更好的报仇吧!”
  “苏德言纵横朝堂这么多年,最终却败在了你的手里......只怕他到死都没想到吧!”福将军略带嘲讽的说道,并无半点同情。
  正如苏绯色所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种下的是什么,收获的,自然也是什么。
  老天是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的。
  “何止是没有想到......可就算是让他把自己的肉一片一片吃进去,也不足以感受本妃当年亲手弑儿的剜心之痛,也不足以抵消我顾家满门忠烈被冤枉而死的大仇。”苏绯色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十指捏紧,用力之猛,好似要将手指骨都生生折断。
  福将军见此,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好似怕她失控,又好似想安慰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顾家的仇,也已经报了,你......可以放下了。”
  “放下?福将军,你真觉得本妃可以放下了吗?你真觉得顾家的仇已经报了吗?”苏绯色转头灼灼看着福将军,语气冰冷。
  这......
  福将军被她这么一看,心底立刻被震慑了。
  没错,这便是顾清的眼神,这便是顾清当年号令群雄的眼神。
  他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更没想到......这人就站在他的对面。
  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和面貌。
  只是......
  福将军思索了片刻,终是轻叹口气:“当年的事情,的确是苏德言对不起顾家,苏德言死有余辜,丞相府覆灭也合情合理,但......皇上是无辜的,说到底,他也只是听信了谗言而已,更何况......皇上是君,我们是臣,主子做错了事情,我们当臣子的还能怪罪,还能记恨不成?”
  “皇上无辜?只是听信了谗言而已?福将军,本妃知道你忠心,但不分青红皂白的忠心便是愚忠,愚忠害的,不仅仅是人,更是整个国家!”苏绯色冷喝道。
  “你......”福将军被她这么一喝,立刻恼了。
  苏绯色曾经是他的少将军没错,可她也不能说他是愚忠吧?
  忠心错了吗?
  难道当臣子的对主子忠心还错了吗?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苏绯色已经快速打断了,又好似知道他心里所想:“忠心没错,但愚忠错了,只是听信了谗言而已?你可知你这一句而已,赔上的是顾家多少人的性命?不仅仅是顾家,还有顾家军,还有平日里和顾家交好的那些人,包括你,若非本妃和璇玑从中作梗,你能重掌兵权?只怕你此生都别想再碰兵符,再领兵打仗了!这是而已吗?职位越大,责任越大,为什么为官者要叫父母官,因为百姓就是他们的孩子,给他们权利,不是让他们仗着权利作威作福,而是要他们存着谦卑仁善的心,爱民如子,为百姓,为江山社稷谋福利,你们有哪个父母,儿女要饼却给他石头,求鱼却反给他毒蛇?而天子更是如此!上天赋予他至高的权利,是父母的父母,他要是行得好,万民因他得褔,他要是行得不好,万民因他遭祸,这难道只是而已吗?对这样的人忠心,难道不等于是助纣为虐吗?”
  “这......”福将军被苏绯色说得哑口无言。
  因为她说得没错,身为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动一动嘴巴便能叫人移山填海。
  但......这种权利用在哪里,是好是坏......
  见福将军答不出话,苏绯色继续道:“福将军,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宋凌俢真的配坐天子之位,真的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吗?当年若非本妃和顾家倾力扶持,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宋凌俢头上,若宋凌俢是个明君,为百姓,为社稷,我顾家满门就是死也得以瞑目,无愧于天地,可宋凌俢是吗?这些年来,宋凌俢为宋国,为百姓做过些什么?他除了会利用女人来相互制衡朝中大臣的势力,除了会坐山观虎斗,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胁,他还会什么?前朝,他敌不过璇玑,后宫,他敌不过太后,这样的人,平庸至极,如何配掌大权?”
  “放肆!”苏绯色的话音才落,福将军立刻怒喝道,双目瞪圆,身子发抖,恨不得一巴掌给苏绯色盖过去,不是生气苏绯色说这番话,而是害怕苏绯色会因为这番话又死一次:“刚刚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但你从今以后都不许再说了!或许皇上能有今日,全凭你与顾家辅佐,或许皇上在治国方面稍显平庸,但天子就是天子,虽说没有大的功绩,却也没有大的过失,前朝敌不过玉璇玑没错,那是玉璇玑太过张狂,又有东厂撑腰,后宫敌不过太后也没错,但百善孝为先,难道身为皇帝,连自己的亲娘都要忤逆吗?顾家当年满门忠烈,顾皇后更是女中豪杰,你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该按着列祖列宗的教训行事,否则人固有一死,九泉之下要拿什么脸面见他们?”
  “把宋国交给一个昏君,我才没有脸面去见他们,齐国虎视眈眈,朝中贤臣不在,你以为当年先帝为何要留下东厂给玉璇玑撑腰,你以为先帝不比宋凌俢英明吗?”苏绯色毫不示弱,根本没被福将军的气势吓到,还不忘搬出先帝。
  因为她很清楚,福将军这关她必须得过,否则......玉璇玑堪忧!
  ☆、第六百八十三章 故人之女
  第六百八十三章故人之女
  先帝......
  一听先帝,福将军的气焰果然弱了:“不得不承认,玉璇玑虽然手段残暴,但在某些方面......确实对宋国有些贡献,可宦官就是宦官,天子就是天子,不管皇上平庸与否,我的心始终效忠宋国,我这条命也愿意随时为宋国牺牲,所以......若有人想对皇上,想对宋国不利,我福来第一个不愿意,不管这个人是谁,就是顾将军还在,也不行!”
  福将军这一说,就算是把话给说死了。
  苏绯色听见这话,也不诧异,好似福将军会这么说,是她早就料到的:“福将军果然对宋国忠心耿耿,本妃佩服,既然福将军说得这么直接,那本妃也不拐弯抹角了,顾家的大仇本妃可以不报,宋凌俢的性命本妃也 可以不取,但......玉璇玑的命是本妃的,除了本妃,谁也不许伤他一丝一毫。”
  苏绯色的个性福将军还是了解的,言出必行,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去做,沉思了片刻,终是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做?”
  “硬抢!”苏绯色冷冷丢下两个字,顿了顿,再次开口:“话说到这,本妃今日来此的目的,相信福将军已经明了了。”
  “你......你是要我袖手旁观?”福将军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苏绯色点了点头:“没错,本妃只是想救人,并非要造反,也并非想伤害什么人,所以希望福将军那天可以正好带六十万兵马出城操练,赶不及回来趟这摊浑水。”
  “你是要我当做没有这件事情?不知道这件事情?”福将军瞪大双眼,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宋国的将军,苏绯色要在宋国起兵就算了,竟然还要他当做不知道?
  这......
  “本妃进门的时候曾经问过你,如果今日顾家未灭,再遇同样的问题,你还会不会像当年那样相信顾家,出手助顾家一臂之力?你还记得你刚刚的回答吗?”苏绯色没有回答福将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
  福将军突然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耳光,怎么说着说着,就被苏绯色给套进去了?
  他要是知道苏绯色刚刚问他这个问题是为了用在这个地方,那他......
  那他就干脆不回答了!
  看福将军的脸瞬间变绿,一副被坑了几百两黄金的模样,苏绯色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怎么?刚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还是......清楚本妃的意图以后,不敢承认了?”
  这......
  又是激将法!
  可福将军明知道是激将法,还是忍不住怒道:“谁说我不敢承认了,我的确说过‘虽然本将军不知道九王妃问这个问题是何用意,但本将军是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就算大逆不道本将军也还是要说,当年顾家的事情一定是皇上错判了,时至今日我也不相信顾家满门会通敌叛国,本将军从未后悔过当年因为帮顾家求情,让皇上对本将军产生隔阂,本将军只后悔当年没有更拼命的劝阻皇上,才导致顾家满门遭此大难......若再遇同样的事情,本将军只希望能弥补当年的遗憾,让皇上做出正确的决定。’但我当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本妃要救人还是不知道本妃要起兵?那现在知道了呢?难道你就不后悔了?难道你就不帮顾家不帮本妃了?”不等福将军说完,苏绯色立刻反问。
  “我......”福将军是个粗人,要比这嘴上的功夫,真是比苏绯色差了一大截。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给堵得哑口无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了。
  仔细揣摩了良久,这才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就算现在知道了,我还是会后悔,我还是会选择帮顾家,但顾家是顾家,你是你,你......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将军了,你是九王妃,是玉璇玑的人。”
  “那又如何?少将军或是九王妃,不都只是一个称呼吗?本妃的样貌变了,本妃的身份变了,但本妃的心没变,本妃的个性也没变,本妃,还是本妃!”苏绯色说罢,顿了顿,眼底突然流露出了一抹伤色:“本妃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来此一趟,才会自爆身份,用往日的旧情来求你,本妃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更知道你一直无法释怀顾家的事情......但顾家的事情已成过去,不论你我如何后悔,都无济于事,所以本妃只想好好的珍惜眼前人,希望你能理解,本妃可以答应你,只要本妃救出璇玑,本妃立刻带他离开宋国,此生再不回来。”
  显然,苏绯色的这番话是说到福将军心坎上了。
  他的确对宋国忠心耿耿,但战友之间,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情谊......
  又要他如何忘怀呢?
  更何况故人之女未死,他还有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他还......
  福将军眼底的芒光微颤:“立刻离开宋国,此生再不回来?那你想去哪里?”
  “天大地大,自有本妃和璇玑能呆的地方。”苏绯色一听福将军这么问,便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动摇了,不禁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九千岁在京城称霸多年,不仅掌握九千岁府和东厂,还富可敌国,就算你舍得撇下,他舍得吗?你能保证他被救出来以后不会反击,不会篡位,不会伤害皇上吗?”福将军说道。
  如果苏绯色就是顾清,那苏绯色的人品和信誉,他是绝对相信的。
  但......玉璇玑他就不敢保证了......
  可他的话音才落,苏绯色立刻笃定说道:“本妃能保证,相信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璇玑之所以会被关进天牢,不为别的,只因他用自己向宋凌俢交换了本妃,为了本妃,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九千岁府和东厂这些身外之物,本妃和璇玑离开之后,这些东西会尽数填充国库,只希望这些东西真的能用到百姓和江山社稷上,也算是本妃最后再为宋国做的一件事情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此生不回
  第六百八十四章此生不回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福将军猛地咬牙,狠狠说道:“我今日信你,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当年的事情的确是皇上对不起顾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我福来自认不是一个聪明圆滑的人,只认死理,也只懂忠君爱国,所以你最好按着你今日所说的做,我会带着六十万大军出城,但我的眼睛也会死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有半点和今日所说的不同,那就别怪我福来与你恩断义绝,刀锋相见了。”
  “好,福将军果然痛快!那本妃就先谢过了。”苏绯色说道,又朝福将军拱了拱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其实她今日来说服福将军,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福将军对宋国和宋凌俢的忠心她是十分了解的。
  所以她早做好了几手的准备。
  如果不能打动福将军,那她就退而求其次,不要宋凌俢的命,不要报仇,只要能救玉璇玑就行。
  毕竟......于她而言,玉璇玑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如果这也不能打动福将军,那她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幸运的是,福将军还是顾念旧情的。
  自古忠义两难全,而他......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这是福将军现在最在意的。
  “尽快,你放心,动手之前,本妃一定会先给你知会一声的。”苏绯色答道。
  福将军点了点头:“好。”
  “九千岁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既然你答应了,那本妃就先走了。”苏绯色说罢,顿了顿,又接了下去:“这或许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但不管本妃今后在哪,你今天的大恩,本妃都一定会铭记于心。”
  “哎,顾将军当年对我......又何尝没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走吧。”福将军朝苏绯色摆了摆手,转过身,不再看她。
  只等苏绯色离开,他这才又把身子转了回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良久,终是仰头朝天上看去:“顾将军 ,我今日做这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是救了少将军,还是......害了她?”
  桑梓见苏绯色出来,赶紧迎上:“王......九公子,怎么样?”
  苏绯色点了点头:“福将军这关总算是过了,走吧,九千岁府还有事情没处理呢。”
  “过了?”桑梓惊讶的张了张嘴,她虽然不清楚苏绯色究竟和福将军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交易,但福将军的为人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么难说话,这么有原则的人,苏绯色究竟......
  见桑梓不懂,苏绯色也不多做解释,简单的应了一句,便大步朝来时的方向赶。
  刚刚她急着来找福将军,是因为她觉得福将军的事情更加重要,这个关,既然早过晚过都是要过,那早点得到答案,她也能早点安心或者另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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