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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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鲁的开门声惊醒了甫入睡不久的唐未晞,她挣扎着睁开眼坐起身,就见继母满脸不屑:「行了,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还不快点起来了!」
  唐未晞头又晕又痛,烧了大半夜让她昏昏沉沉,重得像是掛了好几个哑铃一样。她一开口就被自己喑哑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安姨……」
  唐母满脸不悦:「少装可怜了!还赖甚么床呢!快点起来!」
  听着继母不满的哼哼着离去,唐未晞扶着头,觉得大概有千斤重。怎么会这么烫?难道在发烧?靠,真真是祸不单行啊……拖着身体吃力的起床洗漱更衣,这又是恶战一样的一天,唉,甚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下了楼,才发现客厅里还有其他人。唐未晞被烧的面色微红,乍看之下气色倒是还不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精神要是多闹几回,怕是就能直接晕倒在地上了,着实是太过虚弱了。
  「未晞下来了?」唐父看着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儿,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慈父的微笑。
  一眼看见这个笑容,唐未晞感受到自己的鸡皮疙瘩通通站起来打招呼了。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精神也因为戒备感全警醒起来,怎么回事?老头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慈祥?太匪夷所思了,事出反常必有因,肯定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平静的打招呼:「爸、安姨。」
  见父亲亲切的招手让她过去坐下,她脑中警戒的雷达全开,见鬼了,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吗?唐未晞有些犹豫,但背上尚未痊癒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不敢反抗,于是恭顺却僵硬的坐在沙发上。
  见她如此顺从,唐父表情流露出几分满意,转而向身旁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諂媚道:「庄先生,您看这是小女,不知庄先生觉得如何?」
  甚么叫觉得如何?唐未晞挺直了背,不着痕跡地打量了番对面的男人。得出了一个自己从未看过他的结论,不过能让唐父这般讨好,想来大概是唐父的上司吧?
  那个被称为「庄先生」的男人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看了唐未晞一眼,开口却不是回答唐父方才的问题:「令嬡似乎身体不大舒服。」
  唐父哪里管这件事,一心只想让眼前人带走唐未晞,他漫不经心地说:「是吗?也没听她说啊,大概是看到庄先生,太过兴奋激动了吧?」
  眨眨眼,唐未晞藉着喝水的动作嚥下了想骂人的衝动。听到这里,唐未晞再不知道唐父意欲何在简直是白活了,只是不知道动机是甚么,是卖女求荣呢还是单纯受够这个女儿了,乾脆找个人把女儿嫁出去一了百了?太过兴奋激动又是甚么?唐父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越发得厉害了啊!
  那庄先生不为所动,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唐未晞的脸色,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唐先生不是邀我来家中用餐的吗?人也到齐了,开饭吧。」
  唐父连忙顺着开口道:「对对对,来,庄先生请移步饭厅。」唐未晞麻木地起身跟着移动,心中一片绝望,她到底做错了甚么,要被亲生父亲这样对待?
  食不知味,大抵就是这样了吧。这是多日以来唐未晞第一次吃到热菜热饭,她却如同嚼蜡,她觉得这就像是鸿门宴,不,或者说是最后的晚餐更为恰当吧。等吃完这顿饭,也不知道自己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她开始痛恨自己的不够强大,为甚么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如此渺小?为甚么不能保护自己、保护心爱的人?
  她突然特别想看见曜灵,想抱抱她、想跟她道歉──自己大概是要食言了吧。不能陪她去跳伞、陪她去吃大餐、为她过生日……不能,为她开一辈子的车,也不能护在她身前,陪她去度过所有的难关。
  她甚至不能再为韦曜灵擦去眼泪,抱着她让她不要难过。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待在她身边了。
  甚么都,不能了
  久违的看见闪耀的阳光,唐未晞的心情却灿烂不起来。与她一同站在路边的是那位庄先生,两张好看的脸,却是一个比一个还冷酷。半晌,还是庄径寒先开了口:「走吧。」
  唐未晞满脸都写着冷漠,脚连抬都没抬:「去哪?」态度相当的不屑,企图用这种幼稚的挑衅来惹恼对方。
  不过对方倒是比她想得还沉得住气。庄径寒像是没感觉到她的不屑和排斥,平静的回答:「看医生。你还在发烧吧?」
  唐未晞瞇起眼转头看向他:「看医生?」
  庄径寒淡淡的点头,看了一眼对方背着的包包:「还是你没带健保卡?」
  「当然带了!」唐未晞下意识地驳斥。
  「带了就好,走吧。」说着,庄径寒看也不看唐未晞一眼,径自举步离去。唐未晞跟在后面,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的背影。事情……怎么好像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这是正常的发展吗?这位庄先生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所以你这是因为吹了夜风着凉,加上休息不足,才会发烧。回去要记得按时吃药跟多休息唷。」年轻的女医师温和地说,室内温度高,让唐未晞有些昏沉欲睡,反应慢半拍的回答:「好。」
  医师也不介意她的慢半拍:「我帮你上药吧?」唐未晞楞了一下,上药?医师为甚么会知道自己受伤?
  看出眼前人突然警惕起来,医师不动声色拿出伤药,摆在她面前:「还是你有办法自己擦药?」伤多在背部、臀部跟大腿的背面,凭她自己的确很难为全部的伤口上药,只是她也不想相信眼前这个医师。
  唐未晞盯着她:「可是你为甚么会知道我有伤口?」
  医师也没有故弄玄虚,依然平静的对答:「特意打听过了。」唐未晞一怔,竟没有马上接上话,只听见医师继续说道:「不难打探吧,你父亲有家暴前科,你母亲当年多次进出医院,况且左邻右舍都清楚你家的情况。」
  「所以,我来这里看病,也是刻意安排好的吧?」唐未晞面无表情地回问。
  闻言,医师的口罩动了动,带着些许的肯定回答:「对。所以,可以帮你上药了吗?」
  唐未晞沉默片刻,站起身:「好,有劳。」在快擦完全部的伤口时,过程中一直默不吭声的唐未晞突然又问:「为甚么帮我?」此时此刻,她已经确定庄先生跟眼前这个医师应该是一起的,只是,为甚么?
  医师站在她的身后,她看不见医师的脸,等到唐未晞拉好衣衫,医师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我在赎罪。」
  赎罪?唐未晞纳闷地看向低头整理药罐的医师,看了半天也不觉得自己跟她有甚么过往,何来的"赎罪"一说?正纳罕着,唐未晞瞥见了她胸前的名字──汪其姝。
  过度熟悉的姓氏和相似的名字一下子勾起唐未晞的记忆,还是特别不美好的记忆,她的眉拧在一起,眼前的医师跟汪其华是姊妹?那做甚么要帮她?
  汪其姝总算抬起头,看着她的表情,无力的苦笑一声:「你发现了。」不是询问,而是一个陈述。
  「发现了如何,没发现又如何,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唐未晞冷漠地说,汪其姝也没看她,目光落在正前方,像是漫无焦点,也像是在怀念甚么。
  就在唐未晞要忍不住时,汪其姝终于开口了:「我知道的事情很多,譬如我姊跟曜灵姊曾经在一起的事情、我姊如何计划背叛她、又如何把你们在一起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家人,」说着,汪其姝无力的掩面:「我唯一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她为甚么做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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