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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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阿飞是周繁手下的小弟,周繁初中就肄业了,是西区的混混头子,整天偷鸡摸狗,打架惹祸。主角发誓要把这群人渣送进监狱,可当他真正了解周繁和那群不良少年背后的家庭,了解阿飞为什么要告他舅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震撼。
  这是方翼看完剧本的最大感受。题材尖锐,直指当下最敏感的两大社会痛点,一是青少年犯罪,二是未成年被xing侵。尽管出于商业考虑,剧本中设计中了不少黑色幽默桥段,但整个本子的基调仍是沉重而锋利的。这种片子拍出来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不受主流市场欢迎,甚至过审都有难度。
  计泽在事业已经登顶,不需要文艺奖项加持的情况下,还敢挑战这样的题材,这让方翼触动不小。
  他心里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遇的好机会,周繁这个角色如果他能完成好,说不定年底还有希望提名白桦男配。想到此处,他心中隐隐有些激动,把自己之前作的批注拿出来又开始修改。
  进组当天,方翼起了个大早。
  他背着一包的海报和写真,站在酒店门口,等了半天,才看到小兰从门口出来。
  方翼,来啦。
  小兰打着哈欠,大概没想到方翼会来这么早,有些惊讶。
  程导他们还没起床吗?
  是啊,程导一般睡到自然醒。有感觉了才拍。
  方翼以为程喻章这么牛逼的导演,手下的剧组肯定是起早贪黑,抓紧每分每秒工作,没想到竟然这么懒散随性。
  看来坊间那些关于投资方被他的慢吞吞的工作节奏气得半死的流言,多半是真的了。
  程喻章既然在睡,方翼也不好去打扰他。他接过小兰递来的酒店房卡,忽地想到什么。
  小兰姐,剧本我认真读完了,台词也背了三分之一,程导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啊,说到这个,程导的确有个要求。
  嗯?
  多晒太阳,再晒黑两个色号就可以了。
  就这样?方翼满头问号地进了酒店,他的肤色本来就偏深,晒黑也简单,每天清晨他都要起床练台词,到时候练完台词再跑几圈步就行了。江城这么毒辣的太阳,他不愁晒不黑。
  快到中午,方翼才正式跟剧组的人见面。
  程喻章的工作状态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严肃得可怕,见到方翼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摆手,示意他去凉棚下等着。
  方翼刚坐下没多久,计泽就来了。他似乎刚睡醒,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皮半耷拉着。尽管气质颓废,但他一出现在片场,还是成功吸引了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
  计老师,要喝水吗?
  立刻便有工作人员拿了瓶矿泉水过来。
  计泽摇了摇头,在方翼身边的躺椅上坐下。
  方翼来了片场半天,也没人给他递过一瓶水。他看着墙角那一箱矿泉水,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主动开口要水,好像不太好,应该都是给工作人员的
  方翼有些后悔没带水壶过来,他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剧本看了又看,忽地听到计泽低哑的嗓音。
  小周,把那箱水拆了吧。
  小周是计泽的助理兼保镖,他身量不高,身形却很壮硕,听到计泽发话,立刻去角落拆箱,给在场的工作人员挨个都发了一瓶水。
  方翼捏着矿泉水瓶,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计泽。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监视器后,在跟程喻章低声讨论什么。
  方翼估计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赶紧喝了几口水,继续背台词。
  方翼在凉棚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程喻章没发话,他也不敢乱走,乖乖地在旁边观摩。
  下午拍的都是计泽的戏份。他演的男一是名律师,叫简暗,因为不擅长逢迎交际,在律所待了很多年都没能成为合伙人,每个月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资,过着麻木而平静的生活,直到周繁的出现。
  方翼站在监视器前,看着屏幕后计泽的一举一动,眼睛微微睁大。
  毫不费力。
  这是方翼看他的表演的最直观感受。这人镜头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一到镜头前,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他身上原本那股清雅矜贵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眼底透出一股压抑和麻木,平凡得就像是路边经过的某个上班族。
  方翼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他边看边思考,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如果他是简暗,会怎么演?如果他跟计泽演对手戏,又要怎么样才不会被他的光芒给掩盖?
  方翼,下一场到你了。
  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方翼一愣,诧异道:这么快?连个提前通告都没有。
  嗯,程导的节奏是这样,习惯就好啦。
  小兰眼底柔和:先去化妆间化妆吧,下一场是你跟计泽的对手戏。
  是哪一场呢?方翼笑容勉强。
  你把他揍了一顿,差点进了局子。
  程喻章带笑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第一天就拍这种戏,刺不刺激?
  方翼:
  第4章
  14镜第二场第一条,a!
  狭窄的巷子里,周繁猫在路口,等简暗的身影刚经过,他就把人拖进来,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cut!
  程喻章摇了摇头,从监视器后站起:小朋友,你打过架吗?
  方翼怔了一下,点头。
  往死里打,但又不能打死,这种感觉,知道吗?
  方翼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初中那会儿挺叛逆的,打架斗殴是常事,后来念了高中才慢慢收了性子,开始学习。今天又变回叛逆少年,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当然,如果打的人不是计泽他估计会入戏更深。
  计泽,先换个替身吧,等小朋友找到点感觉了你再上。
  程喻章示意替身上场。
  计泽掀开头上的麻袋,瞟了方翼一眼,慢悠悠地坐回了凉棚下。
  方翼总觉得他这一眼透着股看好戏的轻蔑,他咬了咬牙,把脸上的汗水抹了抹,朝程喻章道:程导,我不用休息,咱们继续吧。
  14镜二场第二条,a!
  周繁扒着墙壁,等那个身影一出现,就跟小豹子一样冲了上去。
  程喻章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瞥了眼身后的计泽。
  这么一对比,小朋友对你挺温柔啊。
  计泽喝了口水,眼皮都懒得掀:要我帮你喊cut吗?
  程喻章哈哈大笑,叫了停,让计泽重新上场。
  这次方翼跟计泽配合默契,一条就过了。
  中间休息,计泽去化妆间补妆。
  他脸上青青紫紫的,看得方翼不太忍心,明知那些伤都是假的,他心底还是有些内疚。
  他刚刚下手没轻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
  方翼忐忑地跟进了化妆间。
  进去了才发现这是计泽的专属化妆间,除了计泽跟他的化妆师amy,没有别人。
  amy,小周买了些茶点,你去车上帮忙拿下来吧。
  amy是个戴眼镜,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她帮计泽补完妆,便拎着小包出了化妆间。
  那个计老师
  方翼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您没伤到吧?
  计老师?
  计泽听到这个称呼,轻笑了声。他从椅子上站起,高挑的身形瞬间笼罩在方翼头顶。
  化妆间灯光明亮,到处都是半人高的单面镜,方翼被他幽深的目光盯着,下意识退了两步。
  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计泽嘴角扬起,笑容几乎有些恶劣。
  小哥哥,嗯?
  方翼听到这三个字,脸瞬间涨红了。
  他立刻就想起那天在车上,他醉酒后的一系列愚蠢发言。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要来我们学校读表演系?
  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小哥哥,你长得真像明星,我觉得你要是去当明星,肯定能爆红
  方翼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觉得自己要羞耻到爆炸了。
  偏偏计泽还不放过他,又凑近了些,优美的薄唇扬起。
  对了,我的那块坐垫可不止三百二十块,想知道真正的价格吗?
  计老师,那晚我喝醉了,真的很抱歉,我没认出来那是你。
  方翼求生欲爆棚,连忙道歉。
  多少钱我都赔,我一定赔!
  噢,打算怎么赔?这块坐垫不贵,也就六千多。
  六千多,差不多是他三个月的生活费了。方翼连忙道:等我杀青了,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连本带利都赔给您。
  计泽看着他被自己逼到墙角,着急慌忙的样子,轻笑出声。
  坐垫赔了,那其他的呢?
  啊?
  方翼满头问号。
  计泽盯着他,咬牙切齿道:睡了就想溜?
  这怎么赔?精神损失费?方翼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了,他结结巴巴地额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计泽的目光依然胶着在他身上,不紧不慢的,像耐心等待猎物掉入陷阱的猎人。
  方翼闭了闭眼,一咬牙,坚定道:计老师,都是我的错,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计泽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他抬起方翼的下巴,看着他飞起两团红晕的脸颊,声音放柔:真的吗?
  卧槽要死了要死了!方翼睫毛翕动了两下,一狠心,用力点了点头。
  那今晚来我房间吧,6011。
  方翼眼睛瞬间睁大了。
  回到拍摄片场,方翼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计泽让他晚上去他的房间,究竟要干什么?难道又是
  想到那晚两人身体交缠的场景,方翼脸红了红。他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点,可越是这样,越是有些荒唐的场景从脑中冒了出来。
  就是你演周繁吧?
  突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方翼一怔,抬眼,就看到一张唇红齿白的的脸。
  认识一下,我叫路与非,在剧里演阿飞,昨晚进的组。
  男生笑眯眯地伸出手。
  方翼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你怎么知道我演周繁?
  简单,这里就你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而且你身上有股气质,跟周繁挺像的。
  路与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自来熟地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路与非的出现让方翼的紧张感冲淡不少,有个同龄的演员,他在片场也没那么拘谨了。两人年龄相近,性情也差不多,很快就熟悉起来。
  路与非大他一岁,军艺在读,他是童星出身,很小就开始演戏,待在片场就跟待在自己家一样,半点不适应都没有。
  夜戏拍完,剧组收工。路与非一卸完妆,立刻蹦蹦跳跳地来找方翼。
  方翼,你住哪个房间,晚上我去找你玩。
  我晚上有事。
  方翼神情为难,他往后瞥了眼,没在人群中见到计泽的身影,心中有些犯嘀咕。
  什么事啊?
  路与非搭着他的肩。
  背台词。
  方翼随便找了个理由。
  不是,你这理由也太蹩脚了吧,小兰姐说你进组前就把台词背得差不多了,还夸你呢。
  这家伙才进组半天,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真有事,改天吧,改天我去找你。
  行吧。
  路与非有些沮丧。
  方翼在房间里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冲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战斗澡,又在行李箱里挑挑拣拣,换了身衣服,才走出房间。
  到了六楼,他在走廊里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才做贼心虚地敲了敲6011的房门。
  门很快开了。
  计泽一身丝绒睡衣,刚洗完澡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见到方翼,唇角勾了勾。
  进来吧。
  方翼浑身不自在地走了进去。
  计泽住的是套房,有客厅和用餐室,墙角还摆着新鲜的花束。方翼眼睛不敢看计泽,只好盯着房间里的装饰。
  坐。
  计泽示意他在长桌旁坐下。
  桌上放着一大捆书籍,旁边有几只黑色的签字笔。方翼在长桌旁坐下,疑惑地看向计泽。
  你字写得怎么样?
  计泽擦着湿发,漫不经心道。
  还行。方翼道。
  计泽摸出一张卡片给他:写几个字试试。
  他还以为干什么呢,原来这些书都是捐给山区儿童的,计泽叫他上来只是为了让他帮忙在书的扉页上写寄语。
  方翼说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想到自己临出门前还换了两套衣服,他顿时后悔不已。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时的沙沙声。计泽人长得好看,字也写得漂亮,方翼瞟了一眼他的字,再看了看自己的,心中顿生一股羞愧感。
  茶几上有水,渴了自己去拿。
  计泽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翼嗯了声,拿了两瓶水过来,一瓶放在计泽手边。
  计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方翼耳根有些热,低下头继续翻书。
  早上起得太早,方翼把手边那堆书写完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计泽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男生的头一点一点,整张脸都快埋进书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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