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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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几位皇子看着他们两个身影不见,七皇子才道:“三哥咱们回吧,这上头太热了。”
  三皇子扫他一眼,脸上没什么笑模样:“没规矩。”
  六皇子荣锦松生来就有口吃的毛病,轻易不再外人面前讲话,兄弟面前也是不讲的,他沉默地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城砖上缺了的口子。
  “是有些热了,回头我们再去看二哥吧。”这次开口的是四皇子荣锦桉,他仿佛没看到三皇子难看的脸色,说着便往回走。
  他一贯是不耐烦那些人情往来的,性子倒是没六皇子那么闷,却也不爱跟兄弟们玩闹只喜看书。
  这说起话来,就少了那么多拐弯抹角,直白的很。
  他走了,六皇子便也跟三皇子行了礼,一同走了。
  七皇子却是看出来也懒得跟自己哥哥说别的,他道:“得了,这几个都走了,就咱俩跟这干什么?”
  三皇子眯起眼睛,他一贯也是被世人称赞的平易近人俊朗不凡,如今刚是而立年纪,自是十分有威仪的。
  不笑的时候更是一身王爷气派,旁的兄弟讲实话是都不如他。
  “老八平时上课,也如此吗?”他问。
  这会儿宫墙上只有些士兵,讲起话来倒是自在。
  七皇子乱七八糟的挽着袖子,一遍念叨热,一遍回:“老八那成天不吭声的,没什么区别啊?他不打小就那样吗?”
  三皇子冷笑一声,远远眺望远处车水马龙。
  宫墙很高,约有两层楼的样子,站在上面俯瞰京城,自是另有一番美丽。
  站得越高,看得也就越远。
  老七从小没心没肺,他许是不记得了,可三皇子却从来忘记不了。
  他记得那时候他已经要离开勤学馆出宫开府,老八却是那一年刚刚开蒙,去勤学馆读书。
  他同老七也就差这三岁的年纪,没几日功夫功课便都赶了上来,得了太傅一句钟灵毓秀的夸赞。
  老三那书呆子在勤学馆勤勤恳恳十几年,那老头除了说他用功努力,就没夸过别的了。
  这一句钟灵毓秀可是兄弟们之间的头一份。
  况且,这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说给父皇听的。
  太傅姜桓曾经教导过隆庆帝,因着皇子们渐渐长成父皇便又把他请了回来教育皇子,他的话父皇很是肯听的。
  就因为那一句夸赞,三皇子便记住了这个年幼的弟弟,他变了态度,剩下的弟弟们便也知道如何做了。
  后来他离开勤学馆出宫建府,事情多加上年纪轻他却忘记这件事,再去关注的时候,这位钟灵毓秀的弟弟便也泯然众人矣。
  三皇子从此放下心来。
  这宫里论圣宠,谁能比得过他们母子?论才学,谁又能比得了他呢?
  他这十来年光想着如何跟长兄斗,如何打压下面的三个弟弟,却忘了这一位悄无声息的也长到了束发年纪。
  大越虽以嫡长承嗣,可在没有嫡长的情况下也可以贤继承大统。父皇没有嫡子,长子新丧,往下来最大的便是他了。
  论身份,他母亲是贵妃,自是压了其他兄弟一头,论才学他也当仁不让,多得朝臣夸赞。如今荣锦棠仿佛横空出世,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慌张。
  但心里的那些不满却还是冒了头。
  三皇子就这样陷入沉思里,一旁的七皇子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天,不满道:“三哥,你不走我回了?娘亲让人做了乌梅汤,好喝的很。”
  荣锦榆被打断心思,也没说别的,便就跟他一起回了后头。
  这几日因着恭王丧事,宫里头都挂了白,连宫女黄门都换了素净衣裳,不敢肆意嬉笑打闹了。
  付巧言也跟着一起换了月青的袄裙,头上的宫花也取了下来,只别了两个小巧的珍珠花钗。
  这一对花钗是淑妃前日里赏给她的,珍珠很小,通共也没有几颗,倒是很普通的样子。
  付巧言却极是喜欢,这就换了戴来。
  淑妃手一向松,大小宫人们都能得些赏赐,这回宫里的姐姐们都知道她及笄了,便没人多嘴些别的。
  因着恭王殿下的丧事,淑妃也停了读书的娱乐时候,下午改成抄经书。
  付巧言每日里都是先帮她磨好墨,便也跟在一旁抄经。她的字本就秀丽,这一年捡起来练,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大气来。
  便是做了伺候人的奴婢,心气也没有变,年纪大了些手腕子有力气,写起来字更是有模有样。淑妃很是喜欢她,时常叫她跟在一旁练字,不那么重要的帖子都叫她来写。
  这些日子陛下病了,因着不让人去乾元宫侍疾,淑妃便领着六公主多抄些祈福经书慰藉。
  如今跟宫里头留着的也就六公主和七公主了,七公主还小,一直跟在顺嫔身边,没搬去内五所。六公主倒是十三四了,不好再留母亲宫里,这次还是得了皇帝的口谕才搬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还记得怕女儿害怕,让跟母亲一起住才放心。
  她是坐不住的,每日下午都要自己在院子里玩上一会儿才进屋来。
  这会儿付巧言刚写完心经,正给淑妃的碧螺春蓄上热水,便看到六公主满头大汗进了来。
  她后头跟的大宫女敏惠想叫又不敢,急得脸都白了。
  付巧言忙迎了上去,柔声道:“殿下别急,先坐下喝口茶吧。”
  眼看要入秋了,这两日晚上也凉了下来,可别吹了风害病。
  她伺候人一贯是温和细致的,一张花容美丽至极,带着点儿甜甜的笑意,六公主小孩子脾气,加之年纪相仿,倒是同她渐渐熟念起来。
  “母亲写完了吗?”
  小丫头在这叽叽喳喳,淑妃不可能听不到音儿,却没搭理她们那些官司。
  付巧言头也没回,取了软帕递给敏惠,好叫她给公主擦干头上的汗:“回殿下,还要等会儿,您且先用些今日刚送来的桃花芙蓉酥。”
  六公主暂时住到景玉宫,御膳房的人精们便知道以后甜品往哪里送了。往日里给淑妃的大多是不太甜的蒸点,好克化些,到了六公主这里就都是小姑娘爱吃的烘烤炸冷一类了。
  样子更精致一些,却也更甜,淑妃是从不爱吃的。
  就连付巧言也跟着沾了几次光,宫里的白案御厨几代传承下来,好些名头外面是听都没听过的。
  这会儿淑妃也写完了,放下笔站起身来。
  付巧言又忙跟到桌后,把写好的经书用镇纸抚平压上。
  “你啊,过几年都该许人家了,还这样调皮。”
  “母亲,你就知道说我,怎么不见你去念叨哥哥?”荣静柔皱了皱鼻子。
  淑妃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哥哥还用我操心?他是男孩子,自来也比你稳当。”
  “怎么不用了?”荣静柔眼珠一转,小声嘀咕,“听说他那些个侍寝们都要打起来了呢,还打死过人?”
  淑妃蓦地皱起眉头,语气有些凌厉:“这谁跟你说的?!”
  荣静柔吓了一跳,见母亲生气了才委委屈屈道:“内五所都传遍了,她们都在说呢。因着哥哥长得太俊,尚宫局里的丫头们都想去伺候他。”
  淑妃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节骨眼上传这样的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说死了个小宫女有何相干,便就是伺候荣锦棠的宫女们都死了,讲实话也落不到他不好来。但这传的话里便有些难听了,连自己的侍寝丫头们都管不了,还怎么去管旁人?
  原本因抄了经书而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淑妃伸手拍了拍她小脑袋:“行了,这话以后不许说了,回头我叫人去管束一下内五所,越来越不像话了。”
  淑妃一贯的和风细雨,这般猛然发脾气实在有些吓人,付巧言是第一次见她生气,愣在一旁不知作何反应。
  然淑妃根本没看他,只吩咐敏惠:“去把你姑姑和福姑姑都找来。”
  敏惠福了福身,转身便要往外面走,却不料被个高大挺拔身影挡了去路,抬头一看却是一张英俊至极的脸。
  这林花谢了春红,正在长大的少年日日都有不同,今日他换了一身三青灰绿的长衫,腰带选了白玉掐丝祥云纹,更显得猿背蜂腰。
  束了发,今日里却没簪发钗,只用缂丝发带束了髻,看起来干净利落得很。
  “母亲原何生这么大气?”他笑着讲来,端是俊美无双少年郎。
  第34章 看呆
  若说原来的八殿下还有些女儿面, 唇红齿白俊秀非常, 如今过了十五却越发显露出英挺男儿样子了。
  到底束了发上了朝, 人是越发稳重,身上那股子气也硬了起来。
  如今再看他, 无论如何都不会错看成女娇娥了。
  淑妃原是有些动气,乍一见儿子笑吟吟进来,那些气便就消了个干净。
  “就说你妹妹的事儿,内五所现今就住了她一个,下面的姑姑宫人们没规矩,早就得管束一下了。”
  “那倒是在理,不过六妹向来调皮得很,怕是很不乐意母亲管束呢。”
  荣锦棠边说边笑, 被荣静柔白了一眼。
  这会儿书房里就只有一家三口并付巧言一个宫人,淑妃近来对她十分放心, 因此并未要她出去:“之前你那里跟前伺候的宫人是怎么回事?”
  荣锦棠楞了一下,嘴角便扯平了弧度。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尚宫局的姑姑说是那宫人生了急病没了, 给我换了一位。”
  淑妃一听,脸色更是不好:“哪个姑姑?”
  荣锦棠这会儿也多少觉得有些诧异,他挺直了腰背, 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是一直管着惜春院的姑姑,姓钱的。我当时听她这般讲,还让张德宝给送了些银子去,叫好生安葬。”
  他讲到这里顿了顿, 淡淡道:“毕竟是伺候过的人。”
  付巧言站在淑妃身后,她垂着头看不到荣锦棠的脸来,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同情。
  她看过许多书,那么些缠绵悱恻的故事,且这一两年来过的颇为坎坷,倒是有些知人情冷暖了。
  这位八殿下天潢贵胄聪慧果断,却到底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懂不了那些情情爱爱。跟前伺候的侍寝宫女病逝,他不过是感叹一句命薄,能使人好好安葬已经是恩典了。
  可那位姐姐,却仿佛依旧去了乱葬岗的。
  这里头的事淑妃很是知道,如今从儿子这里听说了另一个话辞,心里便有了计较。
  有些话她不好当着小女儿讲,便吩咐:“巧言,伺候六殿下去洗漱一番,待会儿要用晚膳了。”
  付巧言微微福身,过来扶了六公主站起来,又再次向两位殿下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六公主却也没有闹,她纵使成天见的大大咧咧,也到底是皇室的公主,很是知道是非。
  等两个人走的听不见步音了,淑妃这才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后院里的事只怕是不清楚,不过你也年轻,待以后有了正妃管着,就没那么多烦心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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