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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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行远在薛家有认识的人, 叶南期和沈度都揣测过可能是薛景山,或者薛景山的同伙。
  谁料居然是薛向榆。
  一时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方行远和薛向榆还在交谈。
  薛向榆的语气轻浮又讥诮, 方行远气得不轻, 但还是忍住怒气,道:“当初是你说的, 照片给你一半, 以后只要我不多说,你就保我的命……我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你想破坏约定, 就别怪我告诉薛景山你做了什么!”
  薛向榆道嗤笑:“那算什么?不就是帮叶清清背后捅他一刀吗, 我干得还少了?你当真以为威胁到我了?”
  方行远气得脸色发白。
  叶南期听得有点糊涂, 沉心静气听到最后, 在心里默默理了理。
  方行远说的那个薛家人就是薛向榆无疑了。
  但是薛向榆给他说,他才刚取得薛景山的信任、处于组织外围、不敢再进一步、除了知道点他姐姐的事外其他一概不知……都是狗屁。
  这人从一开始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叶南期把认识薛向榆以来他透露过的真真假假的消息细一咂摸, 竟然也没多少意外。他防备着薛向榆, 也不见得薛向榆就天真地信任他。
  薛向榆知道的肯定比说出来的要多得多, 之前与其说是帮他……更像是在搅混水。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给薛家带来麻烦?
  叶南期想起了薛向榆的身世。
  他妈和他名义上的爷爷生下了他,精神崩溃后,让他举着录像机,在他面前跳湖自杀。
  一个母亲要有多恨这个孩子才会做这种事。
  薛向榆整天笑得没心没肺,心底的黑暗不见得比谁少。
  他五六岁就回了薛家,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侮辱折磨……这人打心底地恨着薛家,利用他和沈度倒是很溜,那次的挑拨离间恐怕是在试探他和沈度的关系到底如何。
  刚刚他说……帮过叶湄?
  叶南期深吸一口气,调出薛向榆的资料,再次扫视了一遍。
  看来方行远手上的照片没他想象中那么有用,九年前叶湄出事后薛家的人就准备解决他了,只是方行远用薛向榆帮助叶湄给薛景山等人捅刀的事威胁,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过看起来,薛向榆似乎不太在意那件事,也不准备继续履行约定了。
  钓出来的大鱼实在出乎意料,沈度也琢磨了会儿,微笑着问:“宝贝儿,把两个人都绑过来?”
  刚巧接到一条短信,叶南期暼了眼,摇摇头:“抓方行远就行了……我们钓到的大鱼刚刚发短信给我,邀请我晚上一个人去和他吃个晚饭。”
  沈度的关注点总是跑偏:“一个人?”
  叶南期好笑道:“他是一个人就行了,我是不是一个人他管不着。”
  沈度的人跟在方行远身边潜伏已久,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干一场,接到电话,立刻出动。
  方行远的门关得再严实,也没用了。
  与此同时,d市那边传来了新消息。
  抓到人了。
  李恒然坐镇a市,没有告诉派出去的人是做什么的,直到抓到人了,才松口气,叫来叶南期,做准备已久的事。
  叶南期递交了叶湄的日记本和视频的根底,作为受害者家属去了警局。
  确定立案调查叶湄跳楼一案之后,警局外涌来一堆记者,也有人还在茫然,为什么一个死去已久的人,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曾经叶湄出事后,家里天天都来蹲点的记者和狗仔,叶南期对闪光灯和相机镜头有着心理性的厌恶和恐惧。
  这些年克服心理阴影,接受采访也就算了,现在仿佛又回到多年前,一群人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来,只是为了看热闹。
  叶南期心头烦躁,拒绝任何采访,躲在警局里待了一下午。
  刑侦大队本来就忙,叶湄这案子一出来就更忙了,成立了调查小组,此前收集到的诸多证据也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用了。
  看认识不认识的人为着此时忙里忙外,他一时有点恍惚。
  几年前刚刚翻到叶湄的日记本时,他怀着痛苦悲愤的心情去找警察,反而被嘲笑一通,本就因为家里的事敏感,此后更是多疑。
  以为叶湄难以得到清白,仇人只能由他手刃……现在的一切他都没奢想过。
  今早爆出视频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电话短信微信潮水似的涌来,叶南期一个都没回复,在屋里坐了会儿,到走廊里透透气。
  他精神疲倦,现在只想看看沈度,再抱抱他,沈度亲他两口,他就有力气继续往前走了。
  从d市抓来七人,刑侦大队在挨个审问,对方为了抓许昼,这回终于动用了自己的人,不再会查无此人。
  狐狸尾巴被抓住了。
  不过那个组织的人又多又杂,叶南期并不认为这样就能击垮对方、将他们连根拔起,等到天色微黑时,沈度下班来了。
  外面的记者蹲了一下午无果,走了一半,还有一半执着地蹲着,一出去铁定被围攻。
  周尧春审完一个人,什么都没问出来,郁闷地出来抽根烟,看叶南期皱眉望着外边,略一思考,潇洒地把警服一脱,递给叶南期:“借你。”
  叶南期微笑道:“谢谢周警官,不过这不符合规定吧。”
  周尧春薅了把头发,靠在墙上,抽着烟,不像是警察,更像个小开,吊儿郎当地道:“明星也是人民,为人民服务嘛。你就这么出去,他们能把你围到明早,穿着警服出去就不会了,他们只脸熟李队。”
  李恒然用冷水洗了把脸也出来了,听到这话,瞪他一眼:“看到墙上的标志没有?禁止吸烟!还借警服?你怎么不爬上警局大楼用你的警服擦警徽?成天目无纪律,等事情忙完了,分别写三千字检讨上来!”
  周尧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恒然,讪讪地灭了烟:“老大,别了吧……”
  李恒然眼睛冒着红血丝,听到这话,拍板道:“六千。不准找燕子和原骊给你代写。”
  不顾周尧春皱起来的脸,他看向叶南期:“先回去吧,后门有个地方应该没被围堵,春儿带你过去。不要擅自行动,等我的消息,有进度会告诉你。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们了。”
  叶南期和他握了握手,由衷地道:“谢谢你,李队。”
  折腾了一番,叶南期跟着周尧春从另一个门偷偷溜了出去。
  周尧春趁机在门口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朝他挥挥手,转身回去。
  天色一黑,凉风就起,沈度在外面等着,靠在车门边,忙了一整天略感焦虑,烟瘾犯了,嗅了嗅烟的味道,忍住没抽,扔到一边。
  这张嘴还要亲媳妇儿的,得克制住。
  等了片刻,叶南期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地走了出来,沈度立刻注意到他,大步流星地上前,拉开风衣把他往怀里一卷,低声道:“累不累?”
  叶南期摇摇头,上了车,揉揉额角。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暂时缓不过来。
  沈度习惯了在车里备着把奶糖,看他微蹙着眉,熟练地剥了颗喂给他。
  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沈度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叶南期含着糖问:“方行远怎么说?”
  “他吓破胆,没怎么招呼就招了。”沈度从容地道,“不过我让人先堵着他的嘴揍了一顿,才让他开口的。”
  这人蔫坏,不过叶南期喜欢,趁着交通灯变红,凑过去奖励了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吻。
  “和许昼说的差不多,当初他觉得姐姐假清高,打听到荣禹集团不少高层都是年轻的纨绔子弟,就想把姐姐送上去。”沈度得到甜滋滋的奖励,精神抖擞,说话愈加流利,“在姐姐喝下他递过来的酒之前,姐姐都很信任他。”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恐怕比万箭穿心还痛苦。
  叶湄喝了那杯参杂着迷药的酒时,方行远在盘算自己的大好前途,他是孤儿出身,小时候穷怕了,几乎钻进了钱眼子里。
  他只和薛家的人接触过,后来隐约知道还有个组织。此前为了利益出卖叶湄,后来为了保命又想利用叶湄。
  叶南期出了一身的汗,咬着那颗奶糖,忍了许久,才把心头的杀意压了回去。
  如果不是现在有了沈度,他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忍。
  报完仇后他想和沈度好好在一起,不想手上沾血。
  沈度偷偷观察着叶南期的神情,有点后悔告诉了他这事儿,坏心情。
  叶南期不想让他担心,微微一笑,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听说李队的生日快到了,把他送给李队当礼物吧。”
  沈度张了张嘴,附和媳妇儿:“李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礼物的。”
  薛向榆约在一家西餐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沈氏旗下的连锁餐厅。
  是太过光棍,还是想取得沈度信任?
  沈度这边才监听完毕,他就给叶南期发了短信,巧得过头了,叫人不多想都难。
  进门前两人对视一眼,沈度把媳妇儿按到身后,兵来他挡,土来他掩,薛向榆来了他揍。
  开门就见薛向榆穿得休闲,姿态也很悠然,像是来会朋友的。看到沈度,薛向榆也不慌,倒了杯酒,朝他敬了一杯:“说好的来一个,两位还真是一体的。”
  沈度挑挑眉,并不多言,和叶南期一起进去坐下,皮笑肉不笑:“外面都要变天了,薛少还真是悠闲。”
  薛向榆说话一贯弯弯绕绕、真假参半,闻言把酒杯放下,笑容微敛,难得一开始就进入正题,直言道:“可不是,两位搞的好动静,不然方行远也不至于今天就联络我。”
  叶南期和沈度都没表示,桌上点了菜,也没人动。
  薛向榆自说自话:“沈总派人跟着方行远,我知道后就禁止他再联系我了。不过这个白痴,从以前到现在都沉不住气。”
  叶南期掀起眼皮子,终于开了口,语气凉凉的:“所以薛少是来终止合作的?”
  “不。”薛向榆站起来,朝他伸出手,笑容正经了点儿,“以前算不上合作,今儿找上你们,是想正式地求合作的。大家的目的大体一致,我知道的东西也比你们想的多,还算有价值,不是吗?”
  沈度漫不经心地在桌下把玩叶南期的手,嘴角有笑,目光却冷冷的:“不好意思,薛少。你有值得信任的地方吗?”
  薛向榆的笑容不变,手也没有收回去:“沈总不是调查过我的身世吗,应该猜得出我想做什么。好柱子被蛀虫啃烂就该倒了,这群垃圾吃祖上积来的福气还没撑死,危楼都要塌了,推一把不是挺有趣的吗。薛家再瘦也是骆驼,沈总就没兴趣分一杯羹?”
  沈度对利益没那么趋之若鹜,不为所动,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薛向榆顿感头疼,他不想让沈度跟着来的原因就是这个。
  沈度在叶南期面前装得乖,比谁都温柔,对上外人心硬如铁,谁见了谁头疼。
  虽然他竭力想把握主动权,但主动权被沈度和叶南期牢牢地攥着,他确实势弱。
  僵持片刻,薛向榆退步了:“……这样,今晚我先发一份资料给沈总,沈总看完后决定要不要和我合作,怎么样?”
  沈度终于点了下尊贵的头颅,准备和叶南期回家,侧头看到他似乎有点走神,低声问:“南南,怎么了?”
  被沈度一声惊回神,叶南期握紧了沈度的手,抬眼看薛向榆,目光复杂:“你帮过我姐姐?”
  薛向榆平静地道:“我见过她两次。第一次她全身赤裸,躺在地上,拽着我的裤脚,求我救她。”
  叶南期的呼吸粗重,死死盯着他。
  薛向榆并不掩饰,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我告诉她,我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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