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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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陈昌之案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在陈昌之被剥去功名的第二个月,秦凤路的盐税增长了三成。
  当然不会是陈昌之就能垄断私盐贩卖的三成,是因为杀了只鸡,把猴子吓着了。
  整个西北边境,不参与私盐贩卖的官员几乎没有。
  别说种家和折家,就是去了西北边境没几年的高遵裕,也凑热闹掺合了这事。
  在陈昌之被一撸到底之后,往来于秦凤路和汴梁的书信多了很多。
  忒狠了,忒吓人了。
  这还是同僚们照顾,把陈昌之的家产详细分类了,祖业和跟陪嫁剥离出去了。否则,陈昌之全家都得乞讨去了。
  “官家曾在护卫营闲聊时,提到过什么高薪养廉,重典治贪。官家曾说,如今的国朝是高薪养士而不廉……”
  “三哥,其实,这些年跟随官家做的那些产业收益,已经远远超过了家族百年积蓄。约束一下子弟们吧,别找事,出了事谁也救不下,官家眼里揉不下沙子。”
  韩缜是护卫营出身,对于家和国的理念,受赵曦影响很深,或者说整个护卫营出身的,包括现在讲武堂的,在家和国的理念上,都跟朝堂的其他臣工不太一样。
  也不是说他们就在在意家族发展,而是他们有了国这个概念。
  这玩意儿解释不清,也不是短期能说明的。
  所以,在家里谈起这事时,韩缜只能这样说。
  “六弟,三哥不是要悖于官家。只是官家这般激烈手段,恐怕与臣工很难融洽。”
  “而我韩家,包括吕家、王家,到底还是耕读传家的士人,不是什么武勋,更不是世家。”
  难处呀!耕读世家,也就是文臣,那就是属于整个文官团体的一员。
  一旦真的有争端发于官家与文官这个团体,他们是很为难的。
  善财难舍,跟官家割裂?那是丢不起的损失。当初跟随官家的所有产业,所有的契约都有一条附加的,就是所谓不得违背大义?何为大义?在特定情况下,官家的旨意就是大义。
  可与这个文官团体决裂,他韩绛,包括整个韩家,就是搭配上王家、吕家,也扛不住文官团体的。
  他韩家两代执宰,是最清楚文官团体的能量的。勾连太复杂了,根本就掰扯不清。
  这不是同僚之间的倾轧,在对抗皇权上,文官能取得惊人一致。
  “三哥,想多了。官家曾说过一句话,说文人不具备革新的彻底性。”
  “当初我没搞懂,现在也是似懂非懂。当从这次陈昌之事件来看,所谓的文官团体,最能体现大难之下各自飞的谚语。”
  “况且,官家做事圆润,真正针锋相对的时候不多。且看着吧,不会有事。”
  官家连战略战术都讲究,更何况做事了。
  不提皇权和文官团体的实力对抗,若真是有争端,官家也只会挖坑把一个个都埋了。
  还有些话,韩缜没说。
  官家曾说过,朝廷诸臣工都是分蛋糕的,却不知道蛋糕是谁做的,又是谁守护着。
  别那天惹毛了蛋糕师,又没人护着,都还分个屁呀?
  当时官家把军伍比做是护蛋糕的,至于谁才是蛋糕师,韩缜没想通,但肯定不是文臣。
  这样的反应,在一家家上演着。
  甚至滔娘在知道自家叔父也有参与贩卖私盐时,语气措辞激烈的跟娘家讲明了:若妄闻国法,就别再掺合内苑的营生,也别扯她高滔滔的名。
  高家的营生是高家的,不是他高遵裕的。可皇后娘娘放了这话,高遵裕也得听着。
  不听还得行呢!
  种家、折家,包括贪图财物的郭逵,一个个都被官家吓着了,他哪有门路做?
  陈昌之那是文臣,他们是武将呀,可没有革去功名的说法,只会是砍头。
  “吉甫,你说官家能否支持新法?”
  王安石在书房接待吕惠卿,作陪的还有他儿子王雱。
  王雱因为身体的原因,在及第后并没有安排转任地方,只是在将作监挂了个名。
  “大参,官家不循陈例是显而易见的。纵观这些年官家的所作所为,一直志在改变国朝弊端。”
  “大参之新法于国朝之利,想必以官家之聪慧,应该会支持。”
  开始他们也是在说陈昌之的事,最后王安石还是转到了他谋划多年的新法上。
  吕惠卿只好陪着说,政事堂老迈,王大参有锐意进取之心,也是他吕惠卿期望的。
  “官家多年计谋无数,却只是治标不治本……”
  呃……这话是你王雱能随意说的?
  不过吕惠卿也习惯了王雱这张不收敛的嘴。说于密室,止于密室吧。
  王安石好像并没有觉得不正常,也没有对儿子制止。倒是有意无意的看吕惠卿。
  “嗯,从官家处理陈昌之事,我觉得官家不法祖宗,善变通。”
  “多年前也曾有过探询。官家应该如同吉甫所言:有志于改变国朝如今之境况。”
  “官家成长于内宫,黎民疾苦略有不知,若推行新法,实乃万民之福。”
  王安石这是顺着支持他儿子的观点了。
  唉……吕惠卿都不确定选择王介甫对不对,个性太鲜明了。
  虽然二人在改变国朝弊端上多有契合,这也是吕惠卿能博名的最佳途径。只是这王介甫……
  “大参,要不由我来进奏?”
  王安石不确定,可他吕惠卿确定,这时候应该是最佳时机。官家处理陈昌之之后,急需要有一件事来转移朝臣对他的抵触情绪。
  “还是我来吧。”
  王安石是谁?哪会有遇难退缩的想法?
  王安石已经准备开始他的大戏了。可陈昌之事件最难受的还是韩琦。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如何自处。
  举荐陈昌之,他有荐主之责。如今陈昌之伏法,他该担责了。
  自请外出吗?官家刚说完,那不是责,更像是外出颐养了,还多一份贴职的俸禄。
  要说以往因被弹劾而自请外出,韩琦,包括所有的相公们,都清楚外出并不可怕,还真的会提一级,或者加贴职外出。
  而这时候,他韩琦宁愿不要贴职外出……在政事堂他这个宰相太尴尬了。
  也就是官家这次处置陈昌之甚重,造成了文臣们有兔死狐悲之感,没顾得上找他韩琦的麻烦,也就没有弹劾他的奏折。
  否则,他现在早已百口难辩了。
  就是这样,他一样很别扭于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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