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请长缨 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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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继安进入染野公司之后,同时担负了两个职责,一是利用他的人脉推销染野机床,二是帮助染野机床研究所招揽优秀工程师。“招揽”这个词听起来很温和,但何继安实际做的工作却是撬各家机床企业的墙角。中国的优秀机床工程师绝大多数都在大型国营机床厂或者机床研究所,这些单位的工资都不高,何继安向他们许以两倍以上的薪酬,很容易让人动心。
  “说到底,还是咱们太穷了。如果咱们能够给工程师提高工资,何继安这老小子也就很难挖到人了。”韩伟昌不无感慨地对唐子风说道。
  “没用的。”唐子风摇头说,“日本的薪酬水平比我们高出10倍,我们除非把工程师的工资提高10倍,否则人家总是有办法撬咱们的墙角。”
  “是啊,谁让咱们是发展中国家呢。”韩伟昌顺着唐子风的话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他其实已经想过,发现的确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日资企业给的工资高,自然就有人想去攀高枝,这是很难拦住的。
  “唐厂长,我了解过了,何继安目前不在临河,他流窜到黄阳那边去了。我已经让我的朋友盯着他了,啥时候他回临河来,我的几个朋友就会马上通知我。到时候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韩伟昌献计道。
  唐子风说:“可是,咱们凭什么抓他呀,他也没犯法。”
  “撬墙角还不算犯法啊?”韩伟昌说。
  唐子风说:“这种事情,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抓他。再说,抓了他又有什么用,想跳槽的人,也不是咱们抓个何继安就能够留住的。”
  “倒也是。”韩伟昌改口极快。他此前出主意说要抓何继安,其中私怨的成分更多一些,听唐子风说没理由抓人,他也就只能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
  “好吧,老韩,这件事你办得挺好。”唐子风转过来鼓励了韩伟昌一句,“剩下的事,等我和秦总工、孙处长他们商量吧。你现在就准备做好销售部的交接工作,厂务会已经讨论通过了,决定调你到滕机去主持那边的销售工作,周厂长那边我也已经说好了。你把家里也安顿一下,过一两个星期就去走马上任吧。”
  “没问题!”韩伟昌答应得极其爽快,“我已经跟我老婆说过了,说这是唐厂长交给我的重要任务,我老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唐子风说:“好,那你就快去做准备吧。滕机那边的工作,如果你能够圆满完成,过去的事情我就给你一笔勾销,厂里不会亏待你的。”
  打发走韩伟昌,唐子风叫来了秦仲年和孙民。孙民奉唐子风的吩咐去了解苍龙研究院被撬墙角的情况,此时也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结果。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研究院里与何继安有过接触的工程师有十几位之多,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牛。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人是大牛,在各自的厂子里都有一些根基,轻易舍不得放弃,所以到目前为止,真正流露过要跳槽的意愿的人,大致只有三四人,其余的人或许还处于观望期,甚至有人是想等着看看其他同事跳槽过去的情况,再决定自己是否要跳槽。
  “虽说想跳槽的人并不多,但他们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现在研究院里人心浮动,尤其是那几个铁了心想走的人,到处吹嘘跳槽的好处,弄得其他的人也都没法安心工作了。”孙民抱怨道。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小唐提醒你,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还没注意到?”秦仲年瞪着孙民,不满地质问道。
  孙民一脸委屈,却也无从辩驳。职工想跳槽这种事情,在实际实施之前,都是要瞒着领导的,他不知道这个情况也是正常。当然,如果他警醒一些,平常多和职工聊一聊,有些蛛丝马迹总是能够察觉到的。现在人家挖墙角都已经挖到他脚底下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的确也算是失职了。
  唐子风摆摆手,说道:“秦总工,你也别怪孙处长了。他这些天一直在搞高精度铣床的项目,听说也是经常通宵达旦的,底下有些事情一时没发现,也不是他的责任。”
  “哪里哪里,厂里派我去研究院当院长,我却在工作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个责任肯定是要担的,我请求厂里给我处分。”孙民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也知道唐子风是不会处分他的,毕竟这件事的确不能怨他,要怨也只能怨何继安这个敌人太狡滑,钻了研究院的空子。
  秦仲年说:“处分就免了,小唐说得对,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讨论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小唐,你有什么考虑?”
  唐子风沉吟片刻,说道:“有人要跳槽,咱们也拦不住。强拧的瓜不甜,这些人心思已经不在研究院了,非要把他们留下,也没啥意思。我倒是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面,想走的人,让他们尽快走。不想走的人,要让他们踏踏实实地留下来,把工作做好。
  “刚才孙处长说研究院里人心浮动,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其实走的人并不多,却影响了大多数人的工作积极性,这就很不应该了。”
  孙民点头不迭:“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几个想走的人,就让他们走吧。死了张屠夫,咱们也不见得要吃混毛猪。可因为他们几个人要走,弄得大家都没心思做事,这个损失就大了。”
  “可是,怎么稳定局面呢?”秦仲年问。
  唐子风说:“很简单,那就是把事情挑开,不要遮遮掩掩。我想过了,既然咱们拦不住那些要走的人,索性也就光明磊落一点,敞开大门让他们走。不过,咱们也得把规矩立下来,要走的人,我们只给一星期的窗口期,过了这个点,再想走就得付出代价了。此外,咱们这里不是旅店,想走可以,但以后如果还想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这一条也是要说在前面的。”
  “这样好!”秦仲年赞道,“想走的,马上办手续,咱们绝不阻拦。留下来的,那就安安心心地工作,不要再想离开的事情。这样一来,那些首鼠两端的人,就得赶紧做出决断了。”
  第290章 择业自由
  临一机的厂区里,有一片用铁栅栏分隔开的场地,其中有两幢办公楼和一个有着江南园林风格的花园。这块场地,便是临一机专门腾出来供苍龙研究院使用的办公区。
  苍龙研究院是由“机二零”的20家大型机床企业联合建立的。由于临一机在研究院建立的过程中出力最多,而且还贡献了利润丰厚的家用迷你组合机床设计作为研究院的现金牛,其余19家机床厂都不得不同意临一机提出的动议,即把苍龙研究院的本部设置在临河市,临一机则贡献了这块场地用以安置研究院。
  研究院安置在哪家企业旁边,对于这家企业的好处是十分明显的。研究院的研究人员来自于各家企业,相当于大家凑份子建立了一个高水平智库。临一机近水楼台,有点什么技术问题随时可以找研究院的工程师们帮助会诊,这是一份很可观的红利。相比之下,其他企业要想得到这样的技术支持,难度就非常大了。
  除了办公场地之外,临一机还为各地派来的工程师们提供了宿舍,每人一个单独房间,拥有卫生间和24小时热水,在这个年代里也算是豪华配置了。厂办小食堂专门开设了所谓的“专家灶”,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如果工程师们有需要,专家灶还可以随时为他们提供各种口味的夜宵,价格便宜得让人恨不得带上一家老小来享用。
  虽说“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样的口号在国企里已经喊了十几年,但工程师们在各自原来的厂子里实在说不上得到过什么特殊优待,又因为这些人往往不够圆滑,在厂子里吃亏的时候远多于占便宜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痛说家史的时候,也都是要唏嘘不已的。
  这样一帮苦哈哈的酸秀才,到了临河却被人奉为上宾,这种感觉是可想而知的。有时临一机厂方跑来请人去车间帮助解决一些技术问题,大家虽然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但却都毫无怨言,反而觉得有个机会能够帮临一机干点活,是自己无上的荣光。
  顺便说一句,小唐厂长吩咐临一机厂办善待这些外来工程师的时候,存的就是笼络人心的主意。
  这一刻,在办公楼外的花园一角,正有两名男子坐在凉亭的石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小声地讨论着事情。
  “关工,你觉得我是去染野公司好,还是留下来好啊?”
  说话的人40岁上下,戴着近视眼镜,一看就是一位技术宅的样子。他眉头紧锁,似乎是有很重的心思,抽烟的力度也非常大,这就是化郁闷为烟瘾的意思了。
  此人名叫邵思博,来自于楚天省枫美机床厂,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机床工程师。一周多以前,受朋友介绍,他见到了自称代表日本染野机床公司的何继安。何继安向他承诺了一个三倍于他现有工资水平的薪水,让他跳槽到染野机床研究所去。邵思博当时没有答应,表示自己要考虑考虑,但实际上却是极其动心的。
  三倍的薪水,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但邵思博也有一些割舍不下的东西,这包括了他在枫美机床厂的职位、资历,还有手头正在做的一些设计工作。
  照邵思博的想法,他就算要跳槽,也得再等上几个月,一来是把手头的工作完成,以便对自己和对苍龙研究院都有一个交代,二来则是想观望一下,甚至更联系一下其他外企,对比一下条件。
  可没曾想,昨天研究院突然召开了一个全体人员大会,在院长孙民做了一个简单发言之后,临一机的常务副厂长,同时也是机二零秘书处秘书长的唐子风登上讲台,向大家说了一番令人目瞪口呆的话。
  唐子风首先挑破了研究院里一个瞒上不瞒下的秘密,那就是有一些工程师已经在私下里与染野机床研究所的人进行过接触,而且不仅自己动了跳槽的心思,还在研究院里大肆蛊惑人心,制造了不少不稳定因素。
  听到此话,邵思博等一干与何继安见过面的工程师都有些尴尬甚至惶恐,不知道唐子风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是临一机的职工,但机二零的各家企业同气连枝,万一唐子风向他们各自单位的领导提出一个什么处理方案,领导们或许也是会接受的。
  大家都是在国营企业里干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天然地对“单位”存在着一些畏惧感。即便是已经想好要跳槽,大家也是希望能够与单位和平分手,不想惹出是非。要知道,像临一机、枫美机床这样的大型国有企业,能量是很大的,与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每个人都有些底气不足。
  唐子风后面的话,让大家颇感意外。他表示,现在是市场经济年代,每个人都有择业自由,他代表临一机厂方,宣布对于想跳槽去日资企业的临一机工程师不施加任何限制,甚至连工程师们已经交过钱在临一机家属区里买下的住房,厂里也不会收回,只是这些人如果要继续住下去,将不能享受免费的物业服务,需要按时交纳一定数额的物业管理费。物业管理费的标准并不高,所以也算不上是一个刁难人的条款。
  唐子风还说,来自于其他企业的工程师,他无权替他们所在的单位做出什么承诺,但他会利用机二零机制,向各厂提出呼吁,希望各厂效仿临一机的做法,不要为难想投奔“自由”的工程师们。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准备给唐子风来一个雷鸣般的掌声时,唐子风话锋一转,开始露出了獠牙:
  第一,所有想离开苍龙研究院的工程师,必须在从即日起一星期内提出申请并完成交接,未经申请擅自离开且未对工作进行交接的,研究院将动用法律手段予以追责。
  第二,一星期内未提出申请的工程师,视为不愿离开,所有留下来的人必须与研究院补签服务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竞业条款,即从今往后,任何从研究院辞职的工程师在离职之后的三年内不得从事同类工作,违者将面临牢狱之灾。
  “唐厂长,没这个必要吧!”
  没等唐子风说完,台下就有人提出质疑了。说话的人用词挺委婉,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
  “不想签的当然可以不签。”唐子风笑得很灿烂,“不过待遇上可能就要相应降低一些了,另外,对研究院至关重要的课题,我们就不敢委托这些同志来承担了。”
  提出质疑的那人还想再争辩什么,但举目四望,却发现找不到几个同盟军。在工程师中间,相当一部分人年纪已经比较大了,跳槽的机会不多,所以是否签订竞业协议,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最多是想着在签协议的时候,找研究院要求给点什么福利——我们这样忠心耿耿,难道不该给点奖励吗?
  还有一些有跳槽心思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想出来当出头鸟,万一流露出不臣之心,真的被研究院雪藏了,无法参加重点项目,未来想跳槽也没了资本,这显然是不理性的。至于说签了竞业条款还能不能跳槽,不妨再观望一下,万一过几年政策又变了呢?万一讲台上那个毛头小子调走了呢?
  按住挑刺的人,唐子风接着又讲了三四五六点,总体的意思就是扎紧篱笆,避免再出现被人撬墙角的事情。当然,他也说了不少积极的内容,向他们描述了一个美好的前景,就差说出“跟着我有肉吃”这样的经典口号了。
  在会场上,当着唐子风的面,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还在唐子风讲完话之后,给予了礼貌的掌声。可一出会场,大家就炸了锅了,想跳槽或者不想跳槽的人,都开始大声地发牢骚,前者是抱怨研究院不给大家自由,后者则是声称研究院此举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我们为体制奉献了一辈子,组织上居然对我们如此不信任,还要签什么竞业协议,我们的忠诚是需要用协议来约束的吗?
  这些工程师里,也颇有一些年高德劭之辈,那是在各自的厂子里也敢跟厂长拍桌子的大牛。于是,这些人便跑到孙民的办公室去拍桌子了,还有人跑到临一机技术处去找秦仲年诉苦,话里话外都是说临一机的这位年轻厂长太过颐指气使,亏自己过去还觉得这个小年轻礼贤下士,颇有古风,却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孙民和秦仲年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进行安抚,还向这些人透露说研究院正在讨论工资改革的问题,签竞业协议只是给大家变相涨工资的一个手段。反正你们也不打算走,签个字,每月就能多拿百来块钱的竞业限制补偿,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人得到这个消息,都气呼呼地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算了,补偿不补偿的,他们倒也不在乎,主要还是想给小唐厂长一个面子。年轻人嘛,有时候考虑欠周也可以理解,自己这把岁数了,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对了,顺便问一句,这个啥补偿的,从什么时候算起啊?
  第291章 留在研究院有前途吗
  邵思博不关心竞业补偿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不得不马上做出抉择了。要么是走,要么是留,想观望一段再决定已经没有可能。
  竞业禁止协议这种东西,邵思博是听说过的。国企里没有搞过,但一些进入中国的外企是会和重要员工签这种协议的。有些人觉得即便与研究院签个这样的协议,到时偷偷摸摸离开了,到外企去干自己的本职,研究院还能真的追着他们找麻烦不成?但邵思博没那么乐观,或者说没那么心宽。
  他在临河的这段时间,也交了一些临一机的朋友。从这些朋友那里,他听说了有关唐子风的一些传闻。据说,这位年轻异常的常务副厂长,属于不可以常理推测的人。他和善的时候比谁都亲民,明明已经是临一机实际的一把手,还到处自称“小唐”,足够低调了。可如果你认为他就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小白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可听说过他拿板砖逼着金尧车辆厂厂长还钱的故事?还有他在副市长办公室里薅着工商分行行长脖子威胁对方24小时之内给予答复的故事?你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很好说话的吗?
  苍龙研究院是唐子风建立起来的,邵思博有一百个理由相信唐子风会用最大的努力去维护研究院的核心利益。何继安挖人的事情,显然是触犯了唐子风的底线,但似乎到目前为止唐子风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对付何继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找到一个方法来对付那些打算跳槽的二五仔。
  秉承唐子风一贯的作风,他给想离开的工程师留出了一个窗口期,要求他们在一星期内做出决断。邵思博相信唐子风的这个承诺是真实的,不至于食言而肥。也正因为这个承诺是真实的,所以如果有人给鼻子上脸,在这个窗口之后继续想着跳槽,而且还想规避竞业禁止协议的约束,唐子风是肯定会给予雷霆打击的。
  邵思博不知道唐子风有什么办法来打击那些违约者,但他不敢赌。毕竟,他只是一介书生,而唐子风虽然也是读书人出身,奈何他会武术啊……
  带着纠结的心理,邵思博把研究院里与自己关系要好的工程师关墉请到了楼下花园里,向他问计。
  关墉是普门机床厂派过来的,此前还曾被唐子风带着出去跑过业务,与唐子风的关系不错。关墉为人厚道,比邵思博大了七八岁,邵思博一向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信赖的老大哥的,所以遇到不好决断的事情,便找到他头上了。
  “小邵啊,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呢?”
  关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邵思博反问道。
  邵思博叹道:“我原来的打算是先看看情况,如果染野那边的条件的确不错,也有发展前途,我就跳槽过去。如果那边不行,我就先在研究院呆着。我现在手边正在做的高精度随动偏心轴磨床,是国际最新潮流的技术,如果我能够把这个项目做完再出去,身价起码能再翻上一番。”
  “这么说,你最终还是打算走的?”关墉说。
  邵思博说:“是啊,现在呆在国企里有什么意思?到外企去,工资起码涨一倍。现在啥东西都贵,我们枫美那边的房子,一平米都快到800块钱了,听说未来还要涨。我如果不多赚点钱,我孩子长大了要结婚买不起房怎么办?”
  “你孩子多大了?”关墉关心地问道。
  “都快10岁了。”邵思博忧心忡忡地说。
  “比我强,我家的孩子都已经18了。”关墉叹气道,“我也愁孩子将来结婚买房的事情,可我没法和你比。你还年轻,能跳槽到外企去。我这个岁数,想跳也没人要了,还是踏踏实实留在研究院跟着唐厂长他们干吧。”
  邵思博说:“这就是我想说的问题了。关工,你觉得,留在研究院有前途吗?”
  关墉沉思片刻,摇摇头说:“这事,我还真不敢跟你说死。以我的看法,唐厂长是个想做事的人,也有能力。就说上次我跟他去船舶总公司,那边提出要搞重型曲轴机床,我一听就想打退堂鼓了,可唐厂长就敢接,而且没几天就找到了一个在美国搞过曲轴机床的博士后。
  “目前这个项目已经做到一半了,船舶总公司那边的康总过去看过几回进度,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亲自出马帮我们在船舶系统拉了上千万的机床订单。你说说看,唐厂长的本事是不是挺大的?”
  “这一点我不否认。”邵思博说,“我和临一机的一些人聊过,他们对唐厂长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他有本事是他的事情,就算他能够把临一机搞好,再把咱们苍龙研究院也搞好,与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也就是拿几个死工资的人,研究院的效益好了,能给咱们涨多少工资?”
  关墉说:“这我可说不好。我和唐厂长一起出差的时候,他跟我闲聊,说起过一个设想,就是未来在研究院搞项目奖金制,每个研究项目标明奖金额度,一旦完成,就重奖项目的参与者。他还说,有些重点项目,给项目负责人发10万元的奖金也不为过。”
  “10万?”邵思博眼前一亮。他现在的工资也就是每月1000元出头,如果有10万元的奖金,就相当于他七八年的工资,这可比去日企强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项目是否能够算在唐子风说的重点项目的范畴内,但就算是次一级的,有个5万的奖金,也足够诱人了。
  关墉看着邵思博的表情,心中暗笑,随即又添了一句:“还有,唐厂长还说过,现在研究院的工资水平太低了,留不住人。未来应当逐步提高大家的工资,尤其是拉开优秀工程师和普通职工的收入差距,让有能耐的人吃肉,没能耐的人喝点汤也就罢了。”
  “真的?这是他什么时候说的?”
  “去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做。不过我想,这一次染野来挖墙角,说不定会刺激唐厂长重提这件事。他让大家签竞业禁止协议,还让想跳槽的人赶紧离开,我估摸着,等这些人离开之后,他会在研究院采取一些大动作的。”
  “关工,你觉得他会这样做吗?”
  “我觉得,十有八九会这样。你不知道临一机搞‘临机大匠’的事情吗?”
  “倒也是啊……”邵思博眼睛里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临一机评选“临机大匠”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到临河来工作之后不久就听说了。那是临一机的一项特殊政策,即在全厂评选出一批技术水平高超的工人,给予几倍于普通职工的高额津贴。因这项政策,临一机全厂工人学技术成风,技术好的工人处处受人尊重,技术差的走出门去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邵思博刚刚听说此事时,还向其他工程师感慨过,说自己那个厂子就没有这样的大手笔,以至于年轻一代工人都不愿意好好学技术,全厂的技术水平不断下降。
  现在听关墉重提此事,邵思博忽然有了一些期待。他早就知道,临机大匠这件事,最早就是由唐子风提出来的,那么,如果唐子风关注到苍龙研究院的问题,会不会也如此办理,在研究院里推行一套类似的政策呢?
  如果苍龙研究院能够对技术水平高超的工程师给予重奖,邵思博有自信能够成为被奖励的人员之一。事实上,何继安出手挖的人,也都是研究院里的顶梁柱,那些技术平庸的工程师,何继安也是不屑于搭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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