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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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绥之刚直起身,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了一下。
  他一愣,顺着抓他的手看过去,就见顾晏将他上下扫了一遍,然后蹙着眉冲另一扇检测门抬了抬下巴,“你在那边,两边交错进门,水等会儿再喝,别乱插队。”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
  燕绥之手腕一空,垂着的手指在顾晏没看见的时候轻轻碾了碾,他含着笑意道:“我知道,排第九嘛,怕我插队丢你的脸?”
  说着他便朝那扇检测门走了过去,两手空空,看起来非常安分守己。
  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事实上燕绥之手里是有东西的——几枚从冰箱某个玻璃盆中顺出来的黑豆。
  要说基因变动,亚巴岛上供给的蔬菜水果大多属于这类,否则它们在这边根本种不活。也就是说,满冰箱都是燕绥之可以利用的东西,他只是在夹冰块的时候,随手摸了最小的而已。
  刚才扶住一扇检测门的时候,夹缝里摁了两枚。这次经过另一扇检测门的时候,借着横插过来的乔治·曼森的遮挡,他又把剩余两枚黑豆随手摁进了门内侧的缝隙里。
  这样一来,只要门启动一次,扫描人的同时,会连带着把黑豆也扫一遍……
  燕绥之在队尾站定的时候,排在第三位的格伦刚好走到了检测门里,脚踩对位置的时候,检测门自动启动,扫描光从他脚底到头顶很快地走了一遍。
  格伦两手插着兜,表情透露着轻微的傲慢和不耐烦,大约觉得自己在配合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扫描光刚过头,他就已经迈了步,紧接着。检测门顶端的红灯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电子音机械地报着结果:“警告,有基因更改的痕迹!警告,有基因更改的痕迹!”
  格伦当即愣在那里,活像一个被掐住脖子的鹅。
  他愣住的同时,另一扇检测门里,第四位的扫描也刚好结束。紧接着红灯也亮了起来,同样的警报声响成了二重奏。
  呆头鹅又添一员。
  “我他妈什么时候改过基因?我家基因这么贵,我脑子得被枪打成筛子才干得出这么傻逼的事!”格伦见有人作陪,顿时又活了过来,张口就开始骂。
  问题是他骂归骂,说的内容似乎还挺有道理。听得凯恩一愣一愣的,默默揉了揉太阳穴。
  “这检测门究竟修好没啊?”
  “没修好急着拖过来是不是胡闹?”
  “逗我玩儿呢。”
  乍一看,这门好像还坏着。然而凯恩是个很倔的人,就算是坏,也要全部走一遍证明它坏得彻底才算完。
  于是警长一声咳嗽,清了清喉咙,勒令“继续走,不要停。”
  于是第五位、第六位、第七位,无一例外满江红。
  “……”
  顾大律师已经看醉了。
  不用查他也知道究竟是谁搞的鬼,某人一出手就是损招,直接拉全员同归于尽。
  等到他自己从门里走过,扫描灯从脚到头照一遍,然后熟悉的警报声毫不客气又响起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瘫得不能更瘫。
  顾大律师刚在门那头站定,这边燕绥之也站在了门里,被扫描灯照着。
  这两扇门是一个系统,为了记录方便,两边的人又错开了,所以到他这里刚好第九位,一个不差。
  燕大教授本来的预想是,后面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亮红灯,这样泯然于众,毫不突出,完美。
  然而……
  扫描光走完一遍,他头顶的检测提示灯闪了闪,居然“叮”地一下,绿了。
  燕绥之:“……”
  顾晏:“……”
  知道原委的顾大律师简直要气笑了,不知道是气自己更多一点还是气某人更多一点。他这个片面共犯当得简直能树典型了。
  绿汪汪的灯光映得燕大教授的脸也绿汪汪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前劳拉和艾琳娜也亮了绿灯,刚好跟他一头一尾。粗略一看,就好像是检测门发了一回间歇性的瘟病,到他又正常了一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扇门在众人心中已经被定义为“没修好”了,就算这时候燕绥之把动的手脚撤了,凯恩再让所有人重测一遍,结论依然不会具有说服力。
  老实的凯恩警长一脸郁卒,冲属下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修的什么玩意儿这是,让他们重修,彻底修好了再说。”
  更郁卒的是乔,毕竟把门搞来岛上的是他,最初不小心搞坏的也是他。
  顾晏坐回沙发上,把智能机往手指上套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给乔大少爷记了一账,算自己欠了朋友一笔。
  经此一闹,凯恩警长暂且放弃了用检测门的想法,老老实实掏出光脑依次给每个人做信息登记,然后就是例行询问。
  询问须得单个进行,以免真有什么情况有人串通说辞。事情没定性之前,把人拉进警署小黑屋里询问是不可能的,所以凯恩干脆就地把属下划分了一下,两人一组,询问地点就在别墅内各个客人的房间。
  燕绥之他们这批先到的,几乎两个人就占了一幢小楼。后来突然到来的几位一时间没有完全空余的别墅,便干脆都安排在了乔所在的中心别墅里。
  中心别墅够大,房间多,而且没有主次卧的区别,挑房间全凭个人喜好。
  比如乔治·曼森就偏好住在一楼。
  中心别墅的设计有点儿像圆堡,一层的客厅处于内环,里面包含厨房餐厅卫生间、甚至还有健身区和一块圆舞池。客厅外层是一圈走廊,连接着几间宽大的卧室,乔治·曼森就住在其中一个套间里。
  他这一整个下午,除了去卫生间的时候跟凯恩打了一声招呼,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
  听说要单独询问后,他又神色恹恹地站起身,先于所有人朝自己的卧室走。
  负责他的两个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匆匆跟了上去。
  “曼森好像后怕得厉害啊……”那位叫格伦的咕哝着。
  乔因为柯谨的关系,这一整天都有点儿懒得搭理这帮发小,没有开口应声。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劳拉回了一句,“我上岸的时候听他说过一句,好像那海蛇最初是奔着他去的,后来被赵先生挡了一下,就转移了目标。”
  好几个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艾琳娜感慨道:“要真是这样,那确实会后怕了,而且也不止是后怕吧,毕竟赵先生还昏睡着呢。”
  不过最先提出质疑的依然是那几个发小少爷们。
  “不太可能吧……”格伦挑着眉,“还有这种事?”
  其他几个也附和了几句。
  因为在这些少爷们看来,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玩得不错,并不是因为真的感情有多深。在这种前提下,居然会有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另一个人挡海蛇?
  这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其他几个人还只是觉得不大可能,格伦话语里已经带上轻微的嘲讽了。
  乔转过头来,拿后脑勺对着格伦那边,冲着顾晏使了个眼色,然后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凯恩警长又拍了拍手,板着脸催促道:“诸位,女士们先生们,劳驾动一动别闲聊了,回你们各自的房间,我的警员会简单问一下你们事发当时以及前后的一些情况,希望诸位配合一下,知道什么说什么,但不要过度发散臆测,说事实就可以。”
  客厅里的众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有几个少爷已经带着警员往旋转楼梯上走,格伦则带着两个去了电梯口。
  电梯口要从外围走廊绕,会经过乔治·曼森的房间。
  于是燕绥之他们没走几步,就听见格伦的声音从外围走廊传来,“曼森你的房间遭受过地震么,乱成这样?”
  乔又翻了个大白眼,冲顾晏和燕绥之嘀咕:“我的老天,我真的要考虑下回喊不喊曼森了,每回喊曼森,他都要把格伦这个智障带上,这傻逼整天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比别人金贵一点,其他人都不值钱,就他浑身都值钱,什么毛病!以前曼森被他带得也满嘴傻逼话,这两年估计脑子被洗过了,正常不少,不过他家跟格伦家一天不崩,他就得继续带着那个智障。这样一来,窒息的就是我,我真的要考虑一下了……”
  他蹦豆子似的抱怨了一长串,然后冲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柯谨往房间走。
  “先生,询问必须单个进行。”警员提醒他。
  乔道:“我跟他两组合并一下吧,再加一名医生,放心,串不了说辞。他如果能开口跟我串一句,我能把全联盟的烟花买回来放了。”
  那两个警员转头为难地看向凯恩。
  凯恩充分发挥了其棒槌的特色,一点儿情面不讲:“分开,可以给柯先生配一名医生。”
  乔:“……我考过精神科方面的行医执照。”
  凯恩:“……在职医生。”
  乔扭头爆了一句粗话,他抹了把脸,冲凯恩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升不了职吗朋友?”
  凯恩点了点头:“知道。”
  乔:“……”
  事实上,乔跟凯恩的私交也还不错,但碰到公事时半分都看不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半天,乔终于屈服于倔驴,“那你们询问的时候我能在门口看着么,不说话就看着,我怕他不小心被刺激了又开始难受。”
  凯恩想了想亚巴岛警署书架上的所有相关法律法规,没找到反驳的,总算松口道:“可以。”
  燕绥之在旁边看了全程,觉得这位少爷也挺神奇的,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小就跟曼森格伦他们那些人混迹在一起,居然长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走吧。”顾晏从乔那边收回目光,说了一句。
  燕绥之和他各带着两名警员朝他们所住的小楼走去。在经过走廊门时,燕绥之余光瞥到了乔治·曼森的房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但足以让他明白之前格伦的那声惊呼是什么意思。
  乔治·曼森的房间是真的乱,地上倒着各种酒瓶酒杯,还有散乱的衣服,还有些因为距离院看不清的玩意儿,其中不少还是金属的,窗户外的光照得很亮。
  就这房间,不装警报器都不用担心进贼,因为贼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还会踩错东西,叮叮当当惊动人就算了,指不定还会摔一跤。
  嘭——
  这想法刚闪过去,曼森房里的一个警员就被绊了个跟头,撞到床边。
  另一个警员的提醒声中气十足:“你看着点脚下。”
  然而乔治·曼森却一点儿要收拾的迹象都没有,只是在窗边坐下捞起玻璃杯,把杯底一点儿红酒喝了。
  就这反常表现,绝对是警署重点关照对象。
  燕绥之摇了摇头,迈步穿过了走廊。
  他们住的小楼距离这边远一点,但是视野开阔。燕绥之喜欢住在高一些的地方,能够看到更远的景物,所以在顾晏三楼正对着灯松林的房间占了之后,他把顾晏对门的房间给占了。
  从他的阳台,可以看见大片的滩岸和浩瀚的海。
  顾晏领着两个警员进了屋,关房门的时候朝他这边瞥了一眼,依然是那种冷冷淡淡似乎不经意的一瞥,但似乎又有点儿意味不明。
  燕绥之关上门,琢磨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之前过检测门时不合群的绿灯让顾晏注意到了,毕竟律师多少都有点儿职业病,一旦注意到某些事情就会往各种事情上发散,拔萝卜带泥。
  就看他是往哪条逻辑线上发散了。
  不过说到那个绿灯,燕绥之的眉心轻微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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