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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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耀无言以对:“呃,有道理!”
  “还有”
  莫玄教授继续道,“过去的鬼修往往会借助灵械义体,和普通人族一样在外界生活,不过林代表应该也知道,灵械义体终究不是血肉之躯,对于神魂的保护力度是没那么高的,而神魂又是极度脆弱的东西,强烈的灵磁波动、太阳辐射和离子风暴,都会导致它的损毁甚至湮灭。
  “所以,过去的鬼修,即便活了过来,生活质量并不高,而且寿命也不会太长,能多活几十年就是极限了。
  “对鬼修来说体只是一团无影无形的神魂,最好的办法是将神魂融入到硅晶片里面,再将硅晶片深深蕴藏到地底,隔绝各种辐射和波动的地方去,这样才能长久维持。
  “过去,这种和坐牢一样的生活方式自然是绝不可取的,但是随着灵网技术越来越发达,我们能营造出一个个亦幻亦真的世界,甚至将无数小世界连接起来,构成了‘大一统灵网’的浩瀚世界,很多鬼修完全不用扛着灵械义体到外面去被风吹日晒,在灵网上就能完成一切社交、工作和情感的需要。
  “如此一来,很多鬼修都不再需要灵械义体,只需要一枚存储神魂的小小晶片,并且将这些晶片集中存放到地底深处的密封仓库里,再接驳到灵网上,就可以长时间生活在灵网里面。
  “试想,这些鬼修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灵网上,网络就是他们的一切,就是他们的真实人生,如果再用‘虚拟世界’这种称呼,岂不是太荒谬了吗?虚拟,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们的人生不是真实的,而是假的,虚幻的,模拟的?
  “所以,这些鬼修灵族生活的网络世界,和一般玩家随便玩玩的游戏世界,有着本质区别,我们是非常严肃在对待自己新的家园,这里不是虚拟世界,而是‘灵界’,是星耀联邦新的疆土,也将成为整个人类文明,永无止境的新世界!”
  李耀前些天也听说过,随着灵网技术的日趋发达,别说很多鬼修了,就连很多有血有肉的大活人都没日没夜泡在网上,网络就是这些人的一切,“灵界”,仔细想想,这个名字还真合适。
  莫玄教授继续道:“这次我们实施火种计划,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压缩‘超强硅晶片’的体积和重量,林代表请看,这次我们采用了一种全新的‘硅41’元素,虽然能克服普通硅元素的一切缺陷,理论稳定期长达一亿年以上,但却很难继续压缩它的晶体结构,最小,就是这么大一块!
  “这么大一块,又是价值连城的稀有元素,倘若只存储一名灵族的神魂,岂不是太可惜了?区区一个人,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可能传承整个文明的。
  “所以,我们在鬼修协会内部展开招募,从上万名志愿者中层层筛选,最终挑选出了一百二十二名,涵盖社会各界精英人才的灵族他们有些人是战功卓著的战斗英雄;有些是学术界知名的数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和各领域专家;有些是曾经管理过一座数千万人口大城市,政绩良好、风评甚佳的公务员;有些是性格浪漫、思想奔放的艺术家;当然也有一些,就是平凡岗位上的普通人。
  “一百二十二名灵族,在这一方小小的灵界里,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镇子,他们将和卫青青老师一起,在瞬间进入‘封印状态’,那是比普通人体冬眠更加稳定而持久的生命保存方式,然后,这块‘黑色立方体’就会用联邦最先进的微型深空探索舰发射出去,踏上亿万年的征途,去寻找新的生命。
  “若干万年之后,感知到了新的生命存在,黑色立方体会被自动激活,这座灵界小镇又会重新活过来,为人类文明开创新的明天!”
  李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火种计划,背后的图景越来越大了。
  莫玄教授道:“从我加盟‘火种计划’以来,这个项目就一直是向政府完全公开,并且得到了政府高层不少灵族老干部的全力支持,毕竟,要进行漫长的星海探索,我们灵族是比普通人族更加合适的人选!
  “现在,组成‘火种计划’的项目团队中,联邦政府的人占了15%,来自军方的专家又有15%,还有秘剑局和联邦几所著名大学,都有不少学者加入,所以我们的一切进度和内容,都是正大光明的。
  “看到驻扎在外面的军队,和周围这些面容肃杀的壮汉了吗,明天就是火种计划第一次发射,算是级别非常高的大事件,驻扎在百花星域的联邦军,还有本地的秘剑局头头脑脑都来了,带了大批精兵强将,来严密把控一切。
  “所以,林代表完全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之所以不向公众开放,只是不想在‘灵族’这个名字正式浮出水面之前,造成不必要的矛盾,毕竟现在外面的帝国秘谍这么多,万一挑拨离间,闹出误会,那就不好了!
  “等到我们战胜了帝国远征军,这一切自然是要大大方方呈现在所有联邦人面前的,但现在嘛,还是让我们以防万一,用第一枚‘火种’,为联邦买个‘保险’吧!”
  莫玄教授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李耀的心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感觉越来越诡异。
  过去的莫玄教授,可是从没这么风趣幽默的。
  怎么说呢,李耀算不上是“最熟悉莫玄教授的人”,但如果莫玄教授是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改变性格的话,即便最亲近的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每一天细微的改变,不知不觉就会接受全新的莫玄教授。
  毕竟,人的性格是会变的,这很正常!
  但对李耀来说,他冬眠了一百年,脑子里的时间感觉才过去了两三年光景,不过“两三年”没见老师,老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过去判若两人,这就相当别扭了。
  老师变得更凌厉、更激进、更狂热,更富有……侵略性了!
  过去的莫玄教授温润如玉,现在的莫玄教授,则像是一柄最刺眼的阳光,凝聚而成的战刀!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呢?
  “来吧,林代表、龙代表还有凌小姐。”
  莫玄教授指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浸入式虚拟舱,彬彬有礼地邀请,“请和我一起进入‘无忧界’,和这个明天就要踏上征途的小小灵界告别吧!”
  “进入灵界?”
  李耀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对啊,你们不正是为了参观火种计划而来的吗?”
  莫玄教授微微一怔,有些奇怪道,“怎么了,现在本地驻军,还有秘剑局百花分部的头头脑脑都在‘无忧界’里参观,和一百二十二名灵族志愿者道别,有什么问题吗?”
  李耀眯起眼睛,看着大厅深处的浸入式虚拟舱区域。
  一座座银白色的虚拟舱,如蚕蛹,似棺材,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
  不过,虚拟舱周围却驻守着至少一个精锐小队的联邦军,还有十几名看上去实力不俗的秘剑使,这令李耀稍稍松了口气。
  大概自己真是太敏感了吧,但是……
  李耀心思电转,和龙扬君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顾莫玄教授会不会起疑,道:“没问题,不过我一个人进入‘灵界’就可以了,我们‘龙代表’昨天在修炼中不小心误伤了脑域,医生让他这几天都不要使用浸入式虚拟舱,免得影响大脑恢复。”
  莫玄教授微微皱眉,立刻点头道:“好的,要不要为龙代表安排一条新的参观路线,去看看‘火种计划’别的部门,比方说‘老爷爷研究所’之类?”
  “不用了。”
  龙扬君道,“我就在队长的虚拟舱旁边等他就好,或许你们有什么资料可以拿过来我看看,消磨一下时间就行。”
  第1710章 真实和虚幻之间
  在莫玄教授的带领下,李耀和凌小乐通过了联邦军及秘剑使的双重检测,各自被分配到了一台浸入式虚拟舱。
  李耀缓缓沉入了浓郁而又粘稠的淡红色液体中。
  这种特殊的“神经交互液”中蕴含着大量的人造神经元成分,还有无数芥子级数的脑波反馈贴片,既能刺激人体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亦能传导特殊的模拟脑电波,将人脑和晶脑接驳到一起,或者说,将神魂和大一统灵网接驳到一起。
  虚拟舱的低档和高级之分,主要就是“神经交互液”的不同,莫玄教授使用的,显然是联邦最新调制,最尖端的神经交互液,能让人100%拟真,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灵界当中。
  在被“神经交互液”彻底吞噬之前,李耀扫了一眼自己身边一排排虚拟舱中,驻扎在百花星域的军方、秘剑局、政府以及各个研究机构的大人物们。
  他们都是来出席明天“火种计划”发射典礼的,此刻,他们的神魂都进入了灵界参观。
  看着一具具像是陷入深度睡眠,不可自拔的身体,李耀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幸好还有龙扬君在旁边护法。
  呃,虽然这个不知道该说是死太监还是死人妖的家伙,也不是100%可靠,但此时此刻,李耀竟然觉得,她比自己的老师莫玄教授,更可以信赖一些!
  “放心!”
  在李耀被彻底吞噬前的一刹那,看到龙扬君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像用目光这么说。
  “唰!”
  李耀眼前光影变幻,瞬间出现在了一处全新的世界,静谧的草原,一座小小的山包上。
  天高云淡,清风中透着花香,镜子般的湖泊微微泛着涟漪,蜿蜿蜒蜒的银色河流,从古色古香的小镇中穿行而过。
  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彩色的风铃,叮叮当当,说不出的宁静。
  远处的山头,有人在放声歌唱,唱着九曲十八弯的山歌。
  还有些孩子,好似背着巨大的风筝,在天空中恣意飞翔这里是虚幻的世界,原本就不必遵循现实世界的法则,只要计算力和神魂强度足够,一切美好都可以发生。
  “绝大部分虚拟世界都无法做到100%拟真,或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晶脑计算力不足;或是因为跨越大千世界的远程通讯太不稳定,而延迟率又太高,导致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格格不入;或是因为100%拟真太过痛苦,极容易造成意外;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心态。”
  莫玄教授深沉而炙热的声音,从李耀背后响起,“即便再怎么100%拟真,如果进入其中的人仅仅将它当成一场游戏,把自己当成玩家的话,怎么可能认真对待一切?
  “反正一切都是假的,随时可以重来,即便不遵守规矩也不会受到太大惩罚,大不了被踢出去而已。
  “无数虚假的心态叠加在一起,就营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古怪的、虚假的世界,所以,那些供普通玩家游戏的《文明》资料片,被称为‘虚拟世界’一点儿都不奇怪。
  “但这里并不是这样,我向两位保证,这里是灵界,是灵族的家园,是我们认真生活和誓死捍卫的地方,这里有自己的规矩和法则,即便我这个创造者”
  李耀回头看时,看到了以往只在照片里见过的莫玄教授真容。
  那是一个肩膀极宽,古铜色皮肤,胡子拉碴,目光坚毅不屈的魁伟男子形象。
  像是某种……骆驼和公牛的混合体,只要确定一个目标,无论环境多么艰苦恶劣,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一路走到底,即便倒下、死了、化作累累白骨,亦要千万年光阴才能慢慢将他的骸骨磨灭。
  莫玄教授穿着一件灰褐色的工作服,蹲在地上,眯起眼睛,轻轻抚摸着满地细腻而湿润的小草,忽然,从他抚摸过的地方长出了一根小小的树苗,小树苗迎风就长,瞬间长成了三米多高一颗苹果树,树梢上垂挂下来三颗沉甸甸的红苹果,丰盈到流出甜水,饱满到就要炸开,光洁可爱地像是用水晶雕琢而成。
  莫玄教授摘下三颗红苹果,自己先“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将剩下两颗朝李耀和凌小乐丢过来,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感叹声,这才继续说下半句话,“也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则,最多请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吃两颗苹果而已。”
  李耀和凌小乐对视一眼,分别在苹果上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咔嚓”,汁液像是蜜糖,又微微带着令人心动的微酸,滚入他们虚拟的喉咙、食管和胃里。
  李耀和凌小乐的神经末梢,都向大脑发出了无比欢愉的信号。
  “两位觉得”
  莫玄教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刚才你们开怀大嚼的这一刻,究竟是真实呢,还是虚拟呢?”
  李耀沉吟片刻:“教授似乎另有所指啊?”
  莫玄教授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什么,看,山脚下那座小镇就是一百二十二名灵族的家园,在某种最极端又最幸运的情况下,也极有可能成为人类文明在亿万年后,最后的家园,驻扎在本地联邦军、秘剑局、政府部门还有学术机构的头头脑脑们就在那里,两位要下去和他们一起吗?”
  “不用了。”
  李耀心中一动,道,“我倒是对莫玄教授您本人更感兴趣,我们先在这里走走,看看,聊聊吧!”
  “这我作证!”
  凌小乐抱着大大的苹果,挤眉弄眼道,“林特使的确对莫玄教授很感兴趣,特别是您的‘虚拟生命项目’,找我要了很多资料呢!”
  “没错。”
  李耀张开双臂,尽情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分辨着风中蕴含的十七种不同花香,发现真的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完全找不出破绽,“我原先不明白莫玄教授为什么放弃了‘虚拟生命项目’的研究,不过在看到这一方小小的‘灵界’之后,我忽然明白了,有了这么精致的小世界,谁还在乎什么‘虚拟生命’呢?”
  莫玄教授又咬了一口苹果,胡乱擦去了嘴角的汁液,笑道:“谁说我放弃‘虚拟生命项目’的研究?事实上,那个项目已经接近成功了!”
  李耀愣住,全身都有些僵硬:“……什么,教授,您真的创造出了虚拟生命?在哪里!”
  李耀脑子里一片凌乱,瞬间冒出了无数千奇百怪的想法,谁知道莫玄教授却用手一指小山包前面的镇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里不都是吗?”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李耀和凌小乐,“还有我们三个,我们不是虚拟生命吗?”
  凌小乐也糊涂了:“莫玄教授,您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莫玄教授三口两口啃完了苹果,在草原上刨了一个小坑,将虚拟的苹果核埋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掩上土,拍了拍手,认真看了李耀一眼:“真的对‘虚拟生命’很感兴趣,看了我的很多理论和资料吗?”
  李耀用力点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以联邦人现在的晶脑和灵网水平,在一千年内,绝无可能凭空创造一种全新的生命。”
  莫玄教授认真道,“我在很多场合都提出,请民众不要被三流幻想小说和哗众取宠的娱乐产品误导,以我们的晶脑水平,要想在一百年内创造一种高度发达、拥有智能和自主意识,可以威胁到人类文明的虚拟生命,其难度相当于给你一把古菌和一颗原始星球,要你在一千年内将古菌进化成恐龙,可能吗?”
  李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摇头道:“不,教授,我觉得你的比喻是错的古菌是全方位远远落后于恐龙,但晶脑和人的关系并非如此,很多晶脑的计算力远远超出常人的百倍、千倍乃至万倍,在浩瀚如海的计算和数据碰撞中,焉知不会诞生一种全新的生命,刚刚诞生就拥有强大的破坏力呢?
  “试想,如果有一种古菌的直径达到一千米,拥有比恐龙还可怕的吞噬能力和移动速度,那么恐龙对它产生本能的恐惧,也很正常吧?”
  莫玄教授微微一怔,深深打量了李耀几眼,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很好,真不愧是来自星海共和国的高手,竟然能想到这一层,你现在的想法,和我几十年前启动‘虚灵界项目’时,不谋而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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