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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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容忍自己出身卑微,小门小户也好,平民百姓泥腿子也罢,但他受不了卑贱。
  卑微与卑贱,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或许这世上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以把自己给不同的男人,而一个男人又可以娶不同的女人,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乐意见到的,他不喜欢母亲婚前失贞,不喜欢她另嫁他人,更不喜欢她在为人妻之后被她的第一个男人强要而有了他,就好比他不喜欢一个男人今天碰了这个女人,明天又去碰另一个,虽然那些女人都属于这个男人。
  可有人告诉他,那是身为男人的“福利”。
  易白想,与这个时代规则格格不入的想法大抵就是自己禁欲的原因,那些所谓的“福利”,他压根就不想要。
  所以,在被一个疑似“放荡过头”的女人摸了手,易白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甚至很愤怒,可对方是帝王,他暂且还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站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脑子里这么想,他也确实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这么做了,而且迅速地掏出雪白的帕子在被曼殊摸过的那只手上使劲擦,把手都给擦红了才肯罢休。
  而那方质地不凡的帕子,被他像扔废弃物一样扔在地上,不用看他什么表情也能想象得到这里面包含着多少的嫌弃与厌恶。
  倘若换了南凉这边的女子遭受此待遇,怕是早就委屈得眼泪汪汪或者直接哭得梨花带雨了。
  曼殊却不这么认为。
  她的反应,甚至出乎了赫连缙的意料。
  因为,她关注的重点与寻常女人的思维不一样。
  寻常姑娘面对这种事的第一反应是被对方狠狠嫌弃了,然后担心名声传出去不好听以及自尊心受挫的那种心理会慢慢作怪,让她们的情绪处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边缘,这种时候只要再来一句稍微刺一点的话,准能摧垮她最后的矜持。
  而曼殊,她只是在研究她家未来皇夫的洁癖到底有多少度。
  弯腰,慢条斯理地把那方帕子捡起来,撩到鼻端轻嗅片刻,上面没有任何香薰,是干爽的味道,当然,他也没有从手上擦下什么污渍来,可见那双手有多干净。
  据她所知,在男权之国,男子被越多的女子看中喜欢,他们的尊严越容易得到堆砌和满足,况且自己还是女帝,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份都比南凉一般女子高出太多,不小心摸了他的手,却换来他厌恶的反应,便足以说明,这个人的洁癖相当严重。
  有洁癖?好事儿啊!在麒麟国,基本见不着这样“另类”的男子。在那里,男性大多被奴役,可比南凉女子的地位卑微多了,出类拔萃的男儿百里挑一,有时候一千个都不见得能挑出一个来,而这一类基本都是选入皇宫伺候女帝的。
  不过,曼殊今年十九岁,还没大婚,后宫也没有皇夫公子之类的郎君。
  大祭司说,等她过了二十岁生辰就得选皇夫了。
  在来南凉之前,曼殊对自己的皇夫没有任何憧憬,因为按照历任女帝的惯例,司礼官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只需要在最后确认人选之前让她过过目就行了。
  可是来了南凉以后,她突然改主意了。
  曼殊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不过她在见到易白第一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好看到让她冲动地想要私人收藏据为己有。
  因为他好看,所以不管他品性有多恶劣抑或为人有多糟糕,她想,她应该都是愿意包容的。
  直接把这帕子当做未来皇夫送的见面礼,曼殊大方地收下了,在对方错愕的眼神注视下回以一抹佻达的笑容。
  易白有些脸黑。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主动拉男子的手,被嫌弃了也不觉得羞耻,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与时下礼教严重的不符。
  赫连缙适时咳了两声,打破这僵局,“对了易白,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又为何要刺杀你?”
  易白摇头,“草民也不知。”他很少出府,偶尔出来,要么是去灵云观与化尘仙长喝茶下棋,要么是去悟道,他自认为没开罪过任何人,没想到竟会在无形中引来杀身之祸,实在防不胜防。
  好在他这几年在陆家也没闲着,自保的功夫练了不少,否则就凭一个护卫都没有的他,早就死在刚才那两拨黑衣刺客手里了。
  “要不要朕让人帮你查查?”赫连缙问。
  易白还是摇头,“多谢皇上美意,既然是刺杀草民的,那想来都是私人恩怨,就不劳烦皇上出手了。”
  有些私人恩怨,皇室的确是不方便插手的,否则只会越搅越乱。
  易白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出言拒绝。
  赫连缙欣赏地看了他一眼,“那既然这样,你和我们一起下山吧,免得一会儿又有刺客追杀。”
  这一点,易白倒是没反对,点点头,“谢皇上。”
  他本来是去灵云观的,这还没到一半路就遭遇追杀,衣袍上沾染了血迹,实在不宜就这么去见化尘仙长,为今之计,唯有先回府,再让人去灵云观带信说明自己去不了的原因。
  化尘仙长是高人,应当能理解他的难处。
  易白骑来的马儿早就被刺客砍杀了,女帝倒是想带他一程,不过她觉得对这种心无杂念的人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步来,索性自己没开口,递了个眼色给赫连缙。
  赫连缙会意,对着易白道:“上马,朕载你回去。”
  帝王嘴里说出来的,不论好坏都是圣旨,易白遵从地上了赫连缙那匹马,三人很快沿着小路回到官道上,没多久就到了京城。
  陆修远听下人说易白回来的时候衣袍上沾了不少血,吓得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去找他。
  易白刚好沐浴更衣完,见到陆修远急吼吼冲过来,他淡笑,“我没事。”
  陆修远眉头深皱,“阿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易白也很茫然,“我不清楚,去灵云观的途中遇到了刺客,人数还不少,我自认没与南凉任何人结仇,就是不晓得对方的目的到底为何,好在……”原本想说麒麟女帝和康景帝路过搭了把手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个女人,实在不像个女人,不提也罢。
  “好在什么?”
  “好在我最终没受伤。”易白道,“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兄长交代。”
  陆修远满脸懊恼,“要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该让隐卫跟着去保护你的。”
  对此,易白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提出要一个人去灵云观的人是他,最后险些遭了刺杀的人也是他。
  “阿白,你真的没受伤吗?”陆修远想起家仆的描述,还是止不住地胆战心惊,阿白自保的功夫并不弱,而且阿白好洁成癖,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沾染一点点污渍的,而他今天身上有血,那就说明刺客人数众多,亦或者是他自己不敌,中了招流了血。
  不管是哪一种,陆修远都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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