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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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程程:“……”掖在头发外的耳朵快速红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她们刚刚才结束军训,一个个蔫头耷脑地瘫在床上躺尸。贺程程跑得几乎岔了气,懒得上床,趴去桌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卞香香吊在床边,姿势像极了名画《马拉之死》:“程程你不回来是正确的,今天关教官请假,换了隔壁那教官带我们,可把我们折腾死了。”
  贺程程将头搭在胳膊上,扭头看她:“不是说他挺松的吗 ?”
  “是松啊,可谁让今天他们学校领导来了,批他作风懒散。他哪还敢糊弄,带着我们那叫一通好练。身体劳累也就算了,还要一直盯着他那张长得抱歉的脸,心也累。”
  贺程程点头,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跟着叹了一口气,说:“我今天晚上过得……也挺辛苦的。路上发生了一点事,我害怕极了。”
  “怕什么呀?鬼吗?”卞香香·马拉翻着白眼道:“你别信上次周群的瞎话,我们搜过了,旁边那栋楼没死过人,是宿舍条件太差,男生们才暴动不肯住的。”
  贺程程拿了眼镜,揉揉鼻梁:“也不是因为这个。”
  一边上面的黄珊缓过气来,蠕动着向贺程程这边爬了段距离,连在一块的四张床都摇起来:“程程,礼仪团那件事怎么说了?你面试了没,帮我问了没?”
  贺程程将头调了个方向,这才想起还有这件大事没跟黄珊汇报。
  她抓抓头:“珊珊,对不起。”
  黄珊心凉了半截:“我就知道。”
  “我陪着你,咱们去其他社团吧,我觉得这个社团是真的有问题。”
  黄珊纳闷:“怎么的呢?”
  “太看重外表了,都好肤浅哦。”
  黄珊笑起来,说:“嗯!可是我没什么才艺啊,能去什么社团呢,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卞香香打了个哈欠,说:“暂时是没什么想法,但等军训结束了,其实可以有。我想报个烹饪之类的,大家在那做,我就等着吃。”
  “……”黄珊说:“把你胖死算了。恬恬呢?哦,忘了你说你要考研了,不参加这些。”
  哪怕躺着也在翻书的宋恬说:“我也改主意啦,除了考研,还是要有一些交际活动的。”大家都感慨她已开窍,宋恬清了清嗓子:“所以我准备看看有没有英语角之类的。”
  “……”所有人都静了两秒:“程程呢,程程想去哪个啊?”
  贺程程扁了扁嘴,摆正脑袋,搁在手背上,说:“我想去教人打架的社团。跆拳道,武术,散打,双节棍,多多益善。”
  “啊?谁欺负你了?我们替你揍他!”
  贺程程笑起来:“……不是我啦。”眼前不断闪过关戎背影,他跟坏小子们打得火热,她却只能站在树下,一点忙都帮不上地等他。
  以后,她也要能保护他的。
  十一点熄灯,宿舍里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了。贺程程翻了个身,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看,上面已经发了一连串信息,都是她单方面的独角戏。
  “事情处理好了吗?”
  “你已经到宿舍了吗?”
  “你被长官骂了吗?”
  ……
  关戎明明说了没事的,可是为什么她等了这么久,都没人回复?贺程程再翻回来,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幸好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了。
  第二天来的却依旧是昨晚带她们的教官。卞香香耷拉着脑袋,快崩溃了:“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对猪做了什么,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见这个猪腰子脸。”
  猪腰子教官的训练强度极大,短短一个上午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被磨去了一层皮。他脾气又爆,时不时就把人拉出来批一通。
  有过比较,才知道好坏,关戎平时虽然也严格,但十分注重劳逸结合。人又幽默,气量也大,不会跟他们较真;即使训起人来也很懂分寸,从不往人心肉上扎。
  新兵蛋子们万分思念他们的老首长,连着几拨人去问他情况,猪腰子教官终于厌了,说:“你们死心吧,实话跟你们说,你们教官被关禁闭了,没个几天不会出来的。”
  人群外,原本踮脚仰脖等着听的贺程程,忽然觉得被一击命中。
  关禁闭了?怎么可能呢?关绒绒跟她说会和纠察一道教训人渣的。
  垂在腿边的手一下握得紧紧,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这个关戎,又骗她了。
  chapter 15
  对于军人来说,纠察绝对是让他们爱恨交加的一群人。应该感谢他们为监督自身做出的杰出贡献,可是如果真的被他们记录追究,那麻烦就大了。
  首先是口头批评,立即整改,实在严重还会被记录在册,紧接着校务会通报。这么一通流程下来,影响的不仅仅是学员自己,还有他所在的一整个学员队。
  以前关戎随爸爸调往东部的时候,军装制式还停留在上一代,那会的领子上有风纪扣,只要穿上军装,就必须将风纪扣扣好。
  士兵们爱惜军装,都喜欢在领子里装个假领,这样更加干净也更加耐磨。只是领圈大了,风纪扣难扣,出操训练的时候很不齐整。
  关戎爸爸不忍心因为这个责骂手底这群最可爱的人,自己也装了个假领,主动叫纠察纠正后通报,还为此写了检查,发往全军。
  这事过后,士兵的假领子是自发拆了,可在不明真相的孩子们这里,关首长却成了一个风纪不好的人,简称“风不好”。
  关戎身为他儿子,当然连坐,被追着喊成“风也不好”。诨名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是传到了小傻子贺程程那里。
  小傻子专门跑过来问为什么风会不好,他拿手往她脑门上一击,说起风就会下雨,当然不好。贺程程托着肉乎乎的下巴想了想,居然赞同了。
  关戎当兵之后,一直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时刻都拿最高的要求约束自己。心里有底,路上遇见多少纠察也不心虚。
  这次的事原本也是问心无愧,谁知道最后居然弄得跟整个纠察班的人都混熟了。
  警察过来时,军医已经给那个偷拍男清理过鼻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擤鼻涕的时候,偶尔带出来一点血丝。
  警察给两人分别做了笔录,关戎把晚上的事,从头到尾都又说了一边,偷拍的男生则矢口否认,咬定了是关戎无缘无故打人。
  两个人互相质证,争论不休。
  起初关戎是占上风的,毕竟这一身军装挺括,如果不是路见不平,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军人,好端端地要去揍一个路人。
  可是办案是讲证据的,当警察在男生的手机里一无所获后,天平终于从一身正气的军人身上,倾斜向了那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或许就是昏头了呢,膨胀了呢,队里嚣张惯了,出一趟公差也不安分。
  这事后来被定义为寻衅滋事,可大可小,只要关戎愿意道歉,并且能取得对方的谅解,两个人完全可以达成和解。
  偷拍的男生当然愿意,说:“他道歉就行,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原本在一旁立正的关戎身身体一僵,偏头过来瞪了人一眼:“我没错,我也没说一句谎话,我绝不道歉!”
  男生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嘀咕一句:“军人真是好了不起哦。”
  跟着来的同学也说:“就是啊,明明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警察叔叔,如果选择不和解的话,能不能抓他进去拘留几天?”
  关戎咬了几下牙关,理智还是没能压得过行动,一身戾气腾地跃起,只是攥着拳头刚往前进一步,被一只粗壮的手拦下来。
  视线从这人前襟到领花再到肩章上的二毛四,男人向他瞪着眼睛,低声质问:“你想干嘛?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
  关戎深呼吸两口,习惯压倒冲动,还是依照规矩,向人先敬了个礼,但仍旧是那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我没做错!”
  “证据呢?”
  “……”
  “现场视频有吗?”
  “……”
  “另一个当事人呢?”
  “……”
  “目击证人呢?”
  “……”
  “你什么都没有,让别人怎么信你?”
  二毛四鼓腮叹了口气,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走到那位男生面前,说:“同学你好,我是这位学员的领导,也是学校的负责人,可以代表他向你道歉。”
  关戎:“首长!”
  二毛四没理会他,兀自说着:“今晚的事,我们的学员确实有错——”
  关戎额上青筋直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现场的几位纠察看他情绪激动,一边一个架住他,说:“关戎,首长面前,你还这么放肆!”
  因为这事,关戎被扔进了黑屋。他们征用的是这边的自习室,几平米大小的地方,挂着好几块名人名言的牌子,其中一块写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沉着。——狄更斯
  关戎随手拿了桌上一块不知猴年马月留下来的橡皮,用力砸到那上边。冷静个鬼,沉着个鬼,他现在根本生气得只想揍人。
  可是等时间一长,月亮从树顶上落下,关戎慢慢冷静下来。再回想整件事的时候,方才承认,原本有许多细节,可以做得更好一点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处分的结果在天亮后传达,关戎被罚禁闭三天,全校通报批评,至于还要不要有下一步的处罚,要看他个人表现和事情进展。
  二毛四端着一杯茶走进来,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问:“关了这么久,冷静了吧,说说呢,服没服气?”
  关戎起身给他敬礼,不置一词。
  二毛四说:“呵,气性还真不小,这都一晚上了,还没把这事儿想清楚?”
  关戎垂眸想了会,说:“想清楚了,以后出门遇见事儿,再不随便拔刀相助了。”
  二毛四哼了声:“瞧你那个怂样子,知道你这叫什么嘛,在战时,你这就是临阵变节。”
  关戎说:“报告,还没说完呢,以后拔刀相助前,一定做好全方位准备,势必不再让首长失望,让队里蒙羞,让自己禁闭!”
  这是变着法地喊冤,二毛四听得笑起来:“你这脾气啊,还挺大,不过当兵的哪能一点脾气都没有,还是要有点血性。
  “可是有血性不代表冲动,我知道你跟其他人比已经够沉稳了,但还是不够。你一天不与时俱进,一天不能适应这瞬息万变的局势。”
  关戎说:“首长你这的话的意思是不怪我军太无能,怪敌军太狡猾吧?”
  纠察班班长是个上士,跟在二毛四后面,这会儿拼命给关戎使眼色。
  二毛四倒没怎么,笑起来,说:“行了,你的为人我了解,路上莫名其妙打人这事,你肯定做不出来,但像我之前说的,你也没证据给自己洗清罪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仅让自己名誉受损,还连累了一道过来的这帮学员。禁闭这处分是你该受的,是男人就扛下来别抱怨。”
  一直强拗着不肯低头的关戎,这时候才露出软肋。其实他怎么样都好,最担心的就是会连累他的那些战友,甚至给整个学校蒙羞。
  “这事儿是不是要跟这边学校领导打一个招呼?”
  二毛四哼声:“何止打一个,电话都快打爆了。”
  关戎咬牙:“……昨天好像还有人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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