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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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太没素质了。”
  “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不如死了算了。”
  “她爬上去了,是不是想自杀啊?”
  “早死也算给地球减负了。”
  乔画问:“她怎么了?”
  旁边有人回答:“她不听劝,往海里扔了好多塑料玩具。”
  小姑娘又瘦又小,看起来顶多五六岁,她哭喊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乔画试探着地朝她靠近了一步,“小朋友别怕,有话下来说,好吗?”
  小姑娘紧紧的抓着栏杆,泛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姐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人说:“怎么不是故意的?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乱扔垃圾是违法的。”
  “对呀,你就算没读书,那也看过新闻,听过广播吧?”
  小姑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玩具。”
  “可那也是塑料制品。”
  有人附和:“就是!管理局的人怎么还没来?赶紧把人抓走吧!”
  “不,我不想走。”小姑娘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乔画,大概因为乔画是唯一一个对她温柔以对的人。
  乔画想要上前先把人救下来再说,有好心人隔着手套拉了她一把,“别去,她没穿隔离服的。”
  甲板上所有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隔离服,绿色代表健康者、红色代表感染者、白色代表医务人员、像景西这样的黑色,则代表有资质购买临时疫苗的特殊人群。而小姑娘,她穿着一条水蓝色公主裙,戴着漂亮的珍珠发箍,和这个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乔画尝试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他们已经渡过的那片垃圾带,“小朋友,你知道那是怎么形成的吗?”
  小姑娘摇摇头。
  有人指着小姑娘说:“就是因为你乱扔垃圾形成的。”
  小姑娘无辜的望着那人,瓮声瓮气地说:“可是……那些垃圾不是我扔的呀。”
  孩子天真的语气带着几分疑问和委屈,却让在场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垃圾当然不是她扔的,据绿色和平组织统计的数据显示,每年约有1270万吨塑料垃圾排入海洋。那么庞大的数量,怎么可能来自一人之手。之所以海洋环境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在座的每一位都难辞其咎。
  乔画又往前挪了两步。
  “你看,你身后有海豚!”乔画指着夕阳落下的地方。
  小姑娘信以为真,扭过头去。
  乔画趁此机会迅速朝小姑娘靠拢,只是刚跑了没两步,小姑娘就回过头来,满脸失望地看着乔画:“姐姐,你骗我。”
  乔画不敢再轻举妄动,“小朋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和爸爸一样,都是骗子。”
  听到小姑娘提起亲人,乔画顺势问:“你爸爸也在船上?”
  小姑娘摇摇头,“爸爸去防疫局了,妈妈说他是英雄,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听到防疫局三个字,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降低了许多。
  众所周知,防疫局两年前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进行了集中性隔离,最终……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我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小姑娘哽咽着说,“爸爸是个骗子,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乔画心里头五味陈杂,小姑娘的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爸爸的确是英雄。可是这样的英雄对于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却是永远失信于她的骗子。
  乔画稳住情绪,冷静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小姑娘缱绻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去第三舱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散。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看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小姑娘突然就不哭了,她只是很认真的向乔画解释:“姐姐,那些娃娃我不是故意扔下去的,那都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想让他们陪着我。”
  “陪着你?”
  怎么陪?去海里陪吗?
  乔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姑娘笑着说:“我妈妈说,第三舱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吗,姐姐?”
  量子三号邮轮的第三舱,对于大人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里面排列着六百多个裹尸袋,堪称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有的是登船之前就已经死亡的,也有一部分是上船之后抢救无效身亡的。乔画分析,小姑娘的母亲应当属于后者,因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未满14岁的孩子不得独自登船。
  望着小姑娘眼里那比落日余晖还要耀眼的光芒,乔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在场也没有人能做到狠心的告诉小姑娘,她的母亲已经永远辞世的事实。
  小姑娘看不懂众人眼底的悲伤和怜悯,“妈妈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 ,等她去了第三舱,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她眯起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乔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姐姐,我要去找妈妈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小手,像张开翅膀的雏鸟,往后倒了下去。
  乔画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了过去。她抓住了孩子的衣领,“手!手给我!”
  网纱质地的公主裙实在太滑了,握在手里就像握了一把流沙。为了能抓住更多不料,乔画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栏杆外面。
  小姑娘没想到失重是这种感觉,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姐姐……”
  她话音未落,公主裙就已经不堪重负,网纱从中间撕裂,身子急速下滑。慌乱之中,她扯掉了乔画的防疫面罩,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乔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姐姐,救我——”
  小女孩坠落的画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眸子里的惊恐和茫然全映入了乔画的眼帘。乔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只抓了一把空气不说,还因为这动作失去重心,脚下一滑便朝着栏杆外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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