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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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刃猝不及防,两根细爪外八一撇,险些坐了个屁股蹲。
  金泓正在问崔望潮:你怎么看?
  崔望潮只知道说:金兄,这事确实与我家无关啊。
  金泓被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又气得够呛,平时看你也还顺眼,怎么最近越来越蠢了。
  他道:算了,我亲自去问问。
  现在?崔望潮迟疑着看了眼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百丈楼那头一直同咱们不对付,这回别又是谢刃在故意挑拨,鲁莽去问反而中了他的奸计,还是再好好想想吧,不就是一个怨傀吗?
  谢刃对这草包也是无话可说。
  金泓坐在椅子上:你说会不会是金洲身边那个魏空念干的?
  谢刃心里一动,魏空念?
  他还真的知道这个人。
  不过传闻都说魏空念早已远赴南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鸾羽殿?
  金泓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风缱雪见状眼神一厉,右爪一拧,一道看不见的蛛线霎时缠住金泓右脚,引得他一个踉跄,直直摔在院中。
  金兄!崔望潮冲出去扶起他。
  嘶金泓疼得险些背气,声音都颤了,快去叫大夫,不是,先扶我去净所。
  崔望潮赶紧带着他去了。
  留下两只鸟蹲在窗前。
  过了一会儿,谢刃说:我觉得他方才出门,可能只是想去茅房。
  风缱雪:嗯。
  谢刃补充:并不是想去百丈楼。
  风缱雪继续:嗯。
  第12章
  大夫拎着药箱匆匆赶到,检查过后,说是并未伤到骨头,崴伤缓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地,不要紧。
  金泓靠在床上,一条腿直挺挺伸着,心中越发气恼。虽说这一跤是自己摔的,但若不是晚上那场宴席实在太无趣,无趣到只能频频自斟自饮,又哪里会因为着急去净所而跌到?现如今脚腕肿成馒头,别说是御剑飞上百丈楼,就连走平路都要瘸着。
  崔望潮提议:不如找几名侍从,将轿子抬上去。
  你还嫌金洲平日里对我的嘲讽少?金泓没好脸色,嫌他太吵,索性扯过被子捂住头,在黑暗中独自琢磨了一阵。乌啼镇的红衣怨傀一路逃往春潭城,中邪一般往自己剑下撞,若说一切都是巧合,傻子都不会相信,的确应该趁早下手查清。
  崔望潮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被子一动不动的,还当人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向外挪去,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回来!
  崔望潮:哎!
  金泓将被子拉下来,吩咐:去将谢刃找来。
  崔望潮一听,眉毛都飞了,震惊地问:找他做什么?
  金泓对他这一惊一乍的嗓门也是服,耐着性子道:我问你,谢刃和金洲,谁更有可能在背后阴我?
  崔望潮口中含含糊糊,差不多吧,谢刃不也挺无事生非的。就算要请,也别让我去,那屋四个人里头,两个都打过我。
  金泓被噎住了,他想想谢刃身边的风缱雪,再看看自己身边这饭桶,胸口一阵发闷,简直要悲从中来。可能是看金泓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崔望潮最终还是挪着小米碎步出门,不过也幸亏他这含羞带怯的大姑娘走法,谢刃与风缱雪才能抢先一步回到客院。
  神识归位,璃焕立刻问:如何?
  谢刃道:金泓倒有些脑子,听起来像是要与我们合作。我还从他那里探得一个消息,你听过魏空念吗?
  璃焕点头:当然听过,龟山一派的幻术高手,曾在百仙宴时,挥袖幻出牡丹万朵,白鹤千只,漫天金霞璀璨,火烧整片流云,丝竹绵绵仙乐绕耳,数百美人怀抱琵琶裸足曼舞,有画师匆匆挥笔,却只来得及绘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壮阔美丽。
  幻术在众人的惊叹中碎裂成蝶,飞舞如绮梦铺满四野。魏空念因这场百仙宴声名大噪,成为世家望族竞相追捧的座上宾,谢府在给老太太过生辰时,也花大价钱请过他一回,不过当时谢刃年岁尚小,贪睡没能赶上。
  墨驰道:后来我爹想邀他,却被我娘劝阻了,好像那阵子外头已经隐约在传,魏空念的幻术之所以出神入化,是因为他在施法时多以蛊血为引,所以仔细算起来,应该归为邪术。
  风缱雪道:蛊血邪术?
  是,修真界最见不得歪门邪道,魏空念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谢刃道,他像是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了,大家都猜测是去了南洋,没想到竟会出现在鸾羽殿,听起来还与金洲关系亲近。
  几人正说着话,崔望潮终于不甘不愿姗姗来迟,站在门口道:谢刃,金少主请你们过去。
  谢刃看了眼天色:现在?
  是。崔望潮道,有要事相商。
  谢刃向后一仰躺,嘴欠:不去,他若有事找我,让他亲自来。
  崔望潮欲言又止,但止了又请不到人,只好说:金少主脚崴了。
  璃焕与墨驰听到崴脚,都没觉有任何意外,在事先商量好的计划里,金泓本来就是要崴脚的嘛!
  不过其实谢刃觉得,这个脚好像也不是非崴不可。因为金泓倒没那么蠢,竟然知道要与自己合作。但他看身边的风缱雪一脸冷若冰霜,就很识趣地把话咽了下去,崴脚就崴吧,无事发生。
  四人一起去了斜阳楼。
  金泓的脚腕上敷了药袋,再用绷纱一裹,看起来效果惊人。璃焕与墨驰进门都惊了,这怎么崴得如此严重。谢刃伸手一摸鼻头,只有风缱雪面不改色,站在床边问:找我们有何事?
  金泓道:关于乌啼镇的红衣怨傀,你再仔细说一遍。
  他使唤下人使唤惯了,说起话来颐指气使的,若换作平常,可能已经被风缱雪一脚踢出了八百里,但今天不同,今天太倒霉脚崴了嘛,所以琼玉上仙真的就很没有表情地又说了一遍。
  谢刃道:再多讲两回,你都该会背了,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我会去查。金泓停顿了一下,像是咬了咬牙,才又说,你们能不能多住三天?
  谢刃嘴一撇,用剑柄敲敲他的肩膀:虽然你留客的态度有点差,不过我也想知道红衣怨傀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好吧,成交。
  金泓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将剑扫下去:行了,快走。
  那你好好养着。谢刃又看了眼他的脚,不过金兄,修仙之人能平地摔跤,你这喂喂,风兄,你别拖我啊!
  风缱雪拉着他的衣领,将人一路扯回后院。
  想在鸾羽殿多住几天,首先得寻一个合理的理由。
  翌日清晨,风缱雪往床上一躺,硬邦邦地说:我生病了。
  仆人们:
  璃焕与墨驰简直要不忍直视,这未免也装得太不像了吧?
  谢刃一早就见识过我摔倒了,接受能力要稍微强一点,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湿手帕,端端正正覆在对方额上。
  行啦,现在像了。
  中午的时候,金仙客也闻讯赶来。风缱雪睡得四平八稳,用一点灵力逼出满头虚汗,眼睛都不愿睁,据说是在宴席上多饮了两杯烈酒,回来后又着了邪风,导致阴寒入体,卧床难行。
  谢刃在旁道:休息两天就会好,金先生不必担忧。
  这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金仙客见风缱雪面色潮红,心里暗暗叫苦,总不能将这银月城风氏的公子送去春潭城客栈吧?只好派了家中最好的大夫,看能不能快些将病治好。
  风缱雪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梦尽时,谢刃恰好守在他床边:你醒了。
  外头天色已暮,璃焕与墨驰去了饭厅,院中很安静。
  谢刃继续说:金泓派人去查魏空念了。
  风缱雪坐起来:他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谢刃起身倒了杯水,我幻鸟去看的,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倒方便我探消息。
  风缱雪不悦:以后不许单独行动!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谢刃单手撑在床上,整个人很欠揍地凑上前,话说回来,装病又不是真病,你怎么睡得叫都叫不起?
  风缱雪伸出双指直直插向他的眼。
  谢刃往后一退,笑着将杯子递过去:起来了,吃饭。
  金泓很快就查明了魏空念这几日的动向,在红衣怨傀被斩杀那天,他的确不在鸾羽殿。
  但仅仅不在,并不能证明一定与怨傀有关。谢刃靠在柜子上,手欠地摸过一个摆件扔两下,又在金泓愤怒的眼神里放回去,问他:魏空念不是躲去南洋了吗,怎么突然会出现在金洲身边,你爹你叔叔他们,竟也不拦着?
  金泓道:拦了,但没拦住,更不好拦。
  金洲的生母曾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大美人,妩初夫人,能歌善舞心地善良,后却因难产而死,人们在叹息红颜薄命之余,往往也要额外可怜一句那刚出生就没了娘的小婴儿。魏空念是在宴席上看过妩初夫人的,金洲也就以此为借口,说想在幻境中见一见母亲。
  金泓继续道:大伯父一直闭关修行,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出来过,旁人管不住金洲,他又搬出了亲生娘亲,我爹便吩咐下去,只要那魏空念别胡作非为,别再动用蛊血邪术,剩下的事情,全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都装作没看见。
  我原本有个法子,能试试金洲到底同红衣怨傀有没有关系。谢刃站直,但魏空念偏偏又是幻术高手啧,这就有点棘手。
  风缱雪道:先说说看。
  我们放出消息,就说红衣怨傀没死,只是被玄鸟符击晕了。谢刃指着金泓,眉梢一挑,而某些人为什么要偷偷藏起怨傀呢,是因为他迟迟无法控制住灭踪剑,心中焦急啊,所以决定铤而走险,以怨术御剑!
  你胡言乱语!金泓当场大怒,将手中茶杯朝他扔来,我怎会走邪门歪道!
  谢刃单手握住茶杯:那好,你想个别的办法,能诱来幕后之人斩怨傀除根。
  金泓:
  璃焕也开口:金公子,我们此番下山只为杀怨傀,怨傀已死,任务就算完成。
  换言之,随时都能打道回府,并不是非要留下帮你不可。
  金泓还是不愿答应,倒是崔望潮站在门口,很没有底气地弱弱提醒一句,这不只是一句假设吗,假设魏空念不是幻术大师,才能弄一个假的怨傀出来。但现在魏空念分明就是幻术大师,这计谋本来也不能用,金兄有何可犹豫。
  经他这么一点拨,金泓才反应过来,对啊,我在犹豫什么?
  谢刃用胳膊肘推了一下风缱雪。
  风缱雪立刻和他交换了一个你放心的稳妥眼神,转头对所有人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让魏空念看不破假怨傀的幻象。
  谢刃:
  实不相瞒,我推你,只是想让你看金泓像个傻子,并不知道原来你还能有本事瞒过魏空念?
  第13章
  风缱雪提出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魏空念既然是幻术大师,能窥破一切幻境,那就干脆舍弃幻术,找人假扮成红衣怨傀,这样不就窥不破了?
  金泓听得一脸鄙夷:我还当是什么好主意,红衣怨傀周身都是怨气,是一等一的凶煞,谁能轻易假扮她?只怕还不如多布置几层幻术来得稳妥。
  风缱雪双眼在屋内环视一圈。
  崔望潮腿都麻了:我不不是,等会儿,我确实不会假扮那玩意啊!
  璃焕后退:我也不行!
  墨驰简直无语:你不行就不行,你推我干嘛?
  最后只剩下一个谢刃:
  风缱雪和他对视。
  金泓见状倒得意了,也不管自己即将扛下天赋不够,竟想以怨气来凑的惊天大锅,阴阳怪气地催促:谢刃,怎么样啊?
  谢刃咬着后槽牙,挤出游丝一样的声音:风兄,不会真是我吧?
  风缱雪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金泓:所以你愿意配合了?
  金泓撑着坐起来一些,可能是想到了谢刃描红妆的大好景象,整个人简直神清气爽!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虽说要背几天黑锅,但锅毕竟是暂时的,而永恒的只有女装。以后大家再提起这件事,自己的忍辱负重和谢刃的红裙乱飘将会形成多么震撼的对比?想到这一点,他甚至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谢刃牙都疼,你至不至于这么双眼放光。
  金泓问:何时行动?
  风缱雪答:后天。
  金泓不解:为何还要多等一天?
  风缱雪道:因为我要先去一趟二十五弦。
  二十五弦是一处山谷,谷中琴弦纵横,以音律布迷阵,旁人绝难踏入。那里隐居着鹦氏一族,着五彩衣饮葡萄酒,身姿轻灵善舞能歌,还擅模仿。
  谢刃如释重负:所以扮怨傀这件事与我无关?
  风缱雪点头:嗯。
  金泓一听,再度恼怒:你们又诈我!
  谢刃双手抱剑,语调一拖:哎,会不会说话,我们分明就是在帮你,二十五弦的鹦氏何其难请,风兄要卖很大一个人情出去的。而且你怎么一听我穿裙子就答应,我不穿了又立马想反悔,你到底是想抓幕后黑手,还是对我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金泓脸色一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他气出了毛病,索性闭嘴不发一言。
  那就这么定了。风缱雪道,我今晚去二十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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