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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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靠内的就是金铮。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沈何启只记得自己的目光凝聚了,一眼万年、惊为天人这些从前觉得只是夸张的词,在那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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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一眼到现在,已经快是九年的时间了,金铮的美色丝毫未见褪色,反而像一坛酒,历久弥香。
  沈何启轻点屏幕,退出照片浏览页面。
  曾经她保存过数百上千张金铮的照片,连他和舒怡维的合照都没放过,不过后来发生人人状态转发的事后,她一气之下删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在后来夜深人静容易脆弱的时候也后悔过,而且是很多次。不过她没有再去找回来,也不再保存任何他的新照片。
  她手头仅剩一张金铮的照片,更是他们唯一的合照——高中毕业全年段的大合照。
  她和金铮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四班;一个班在最左,一个班在最右,隔着人海,行同路人。
  而他的舒怡维,明明是八班的人,悄悄跑到了他们班,站在他的身旁笑靥如花,在临近毕业之际光明正大地向全校师生宣布他们的爱情。虽然被前面的人遮挡着,可是沈何启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的手亲密地交缠在一起的样子。
  这个照片她只在拿到的时候忍不住看过一次,后来她再也不想看一眼,任它在抽屉的最深处封存。
  不能看,也不能丢。
  沈何启放下手里的手机,因为这张图片而起的躁动心思却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干脆开了音响去泡澡,五月的天她也不嫌热,开关往热水那头转到不能再偏,哗哗加了大半个浴缸,浴室里没一会就热气氤氲,玻璃和镜子都糊了一片。
  浴缸旁边的柜子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面膜,有一天沈耀荣来她浴室找东西不小心打开了,对着这一柜的宝藏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沈何启连拐带骗,让他相信了单片面膜的价格仅为个位数,而且搞活动多买多送。
  就这样沈耀荣都觉得自己养了个败家女,说再也不资助她零花钱。
  沈何启皇帝翻牌似的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张雅诗兰黛的钢铁侠。她用手抹了一把都是雾气的镜面,撕开包装对着镜子抚平面膜的边边角角,又不小心回想起沈耀荣当时的震撼,很努力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笑出来:“买一送一五块一张。”
  长大后在投资自己这一点上沈何启从来不手软,她的钱大部分都是砸到保养里面。每一天面对冗长又复杂的护肤程序,她永远兢兢业业,虔诚到就差顶礼膜拜了。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能轻而易举拥有许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比如喜欢的男孩子。
  浴缸里水太热了点,她脚试探了好几次,才把整个人慢慢沉下去,这种热腾腾要流汗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女声英文歌,叫《you won’t let me》。沈何启这两天刚从音乐app里淘到的,外文歌她一向喜欢躁的,难得这歌舒缓的调调一下就打动了她。她是一听到好听的歌就要循环上两三个礼拜直到听到吐的那种人。
  之前没仔细听过歌词,此刻头枕在浴缸边上闭着眼睛,听觉就不自觉灵敏了起来——……
  but you won’t let me.
  no,you wont let me.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i just want to give it one more try,
  and i’d do anything,
  yes,i’d do anything.
  if you’d only let me
  ……
  but you won’t let me.
  no,you won’t let me.
  you won’t let me.
  歌词不复杂,她半吊子的英语也基本全听懂了。
  有点应景。
  听懂之后就没法忽视歌词了,越想忽视就越无法控制地去注意。那几句一直在重复的“you won’t let me”简直是魔音绕耳,搅得她越发心神不宁。
  音乐播放的间或时不时有微信提醒音响起,沈何启瘫着不愿意动通通无视了,等到消息音变成语音请求的铃声后,她终于没法再忽视了,起身去够钩子上的浴袍,一个打滑人就摔到了,浴袍掉进水里,手肘磕到了浴缸边上,左膝盖也没幸免,跪到了浴缸底部,痛得龇牙咧嘴。
  伤痕累累地走出浴室,剧痛之下沈何启还不忘不能浪费的原则,把脸上的面膜接下来敷到脖子上。
  是李姝杰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挂断,回道:“干嘛?”
  然后就看见之前李姝杰发给她的密密麻麻的新消息,每一条后面都加了数个感叹号。
  “人呢!!!”
  “干嘛去了!!!”
  ……
  还没来得及往上翻多少,李姝杰的通话请求又过来了,沈何启有过没看清视频还是语音就接的前车之鉴,因为此刻的不着寸缕,她特意确认了两遍是语音,才放心地接起来:“干嘛啊?”
  “这么久不回消息,还不肯视频。”李姝杰眯起眼睛,“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在为爱鼓掌。”
  “鼓你妹的降龙十八掌啊!”沈何启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往上跨越重重感叹号看李姝杰发来的消息,没好气道,“我在泡澡。找我什么事?”
  “你真是x市的头号奇葩,这么热的天泡澡。下来,我们在西门。”
  “们是谁?”沈何启心里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
  “吴勉,陈伟业,还有金铮。”李姝杰把最后两个字轻微地咬得重了点。
  沈何启当然听出来她的重音了,半响,她说:“等我一会。”
  之所以有这个半响,是因为她翻到了一条李姝杰发来的短视频。五六个妹子围在他们那一桌,金铮正在和其中最漂亮的那个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人家姑娘听到一半捂住嘴笑了起来,还轻轻推了他一把。
  金铮也笑,堪堪躲过。
  视频后一条消息是李姝杰加了十几个感叹号的“你家姘头简直是大米进了老鼠窝”。
  *
  四个人过来的时候叫了两辆车,嫌车里闷就下车到了保安室门口,两个司机正百无聊赖地在一边等着。从楼下望上去沈何启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李姝杰自然也知道她在家里绝对是不敢乱来的,电话里说的也不过就是跟她打打嘴仗。
  沈何启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柏油路缓缓走来。
  李姝杰看清她的一瞬间,立刻小声惊呼起来:“卧槽。这女人牛逼。”
  沈何启的头发散着,发尾湿漉漉的。几天不见,她把头发剪得够不着肩膀,而且最重要的是发色染成了银灰色。
  她的肤色本来就白,在这样的发色下更是被衬得夸张。她穿了条很简单的短袖连衣裙,裙子是灯笼款式的,松垮垮的随着她的走动晃着,脚上踩了一双人字拖,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声,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妆都没化,跟个瓷娃娃似的晃眼。
  *
  沈何启知道他们的注意力一定在她头发上。
  这是她前两天一时冲动去理发店染的,其实她一直都想尝试这样比较夸张的发色,但是平时不对盘的父母碰上她的问题总是意见出奇地统一,她被双亲威胁,如果敢染就一定打断她的狗腿。
  但是这几天她打着失恋的幌子,壮着胆子染了这个头发回家。何令珍不在,只有她爸在家。
  其实她这爸爸,虽然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揍,让她小时候挨了不少板子,但是也是真的宠她。但凡她坚持要的东西,沈耀荣哪怕再不支持,最终也多是以当爹的那位妥协告终。
  沈耀荣先是稳了稳心神才不操起门边的扫帚,然后在劝她从良的过程中,大概是那么仔细一琢磨,觉得居然还挺好看?
  有了沈耀荣的支持,沈何启的头发就这么存活了下来。
  而此刻,她整个青春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正站在路的尽头,看向她的眼中带着些许惊艳。
  只不过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有点煞风景,不是她不想优雅,实在是因为那一跤摔得太疼了。
  等她走到他们跟前,她发现虽然陈伟业一直夸她头发好看,但是态度比起前几天的热情如火已经冷却了不少了。
  她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凑在一起的?”
  李姝杰还在关注她的头发,答得心不在焉:“酒吧碰到的啊。”
  “我知道酒吧碰到的,喝完酒怎么凑一起了?”
  李姝杰大大咧咧:“可能因为陈伟业想追我吧,所以他约我吃宵夜。”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擦出火花了,有了中意的女人,怪不得陈伟业没微信上那么热情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
  沈何启幽幽开口:“我本来还奇怪呢,闲着没事吃什么宵夜。搞了半天原来是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
  分手后吴勉第一次见沈何启,没夸她的头发,却是关心起了她的伤:“你腿怎么了?”
  沈何启白了他一眼,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前男友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的态度很自然,丝毫没有分手后的扭捏和尴尬,好像前男友真的只是平常到可以随时损几句的好友而已。
  吴勉吃瘪,不过在她的影响下,他却浑身松懈了下来。她的姿态这样坦然,他的紧张和刻意倒显得小气了:“几天不见前女友还是这么泼辣。”
  沈何启歪着头笑起来,沉静无波的眼眸淡淡扫过金铮。
  这副沉默内敛的样子,她只想撕碎。
  *
  分配车辆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沈何启本来是要跟着李姝杰一起的,结果陈伟业幽怨地问她:“三加四同志,请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看来他已经彻底忘了她是他一天前还在哭诉六年来深深想念的将军了。
  沈何启立马反驳:“我才不想和前男友坐一辆车呢!”其实她是想去监督陈伟业有没有乱说话。
  吴勉被她气得半死:“难道我就很想和前女友坐一辆车?”
  喂了半天蚊子的司机大哥见他们半天分不好车,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那咋的,我这车给你切成两半呗?”
  沈何启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共享单车,朝吴勉叫嚣:“不想和我坐一辆车就去骑小黄车!”
  然后开了后车门猫下腰,正要坐进去,又探出头恶狠狠地给陈伟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告他,只求这二货别给她倒豆子似的统统说给李姝杰听。
  陈伟业压根没理解她的意思,他只当沈何启是在报他不让她坐一辆车的一箭之仇,于是双手合十朝她摇了摇求和解。
  毕竟谁能想到那一段过去,沈何启连自己的好闺蜜都没告诉呢。
  沈何启正要坐进车里,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带了点力道,把她从座位上半提溜起来。
  她抬眸望去。
  金铮只说:“你坐前面。”
  闻言她挑眉睨他。
  怎么不继续装不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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