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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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不见梁崇回答,宁亦惟打个哈欠:“我没想过,没必要想。”说了两句话,宁亦惟精神回来了,多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嘛?”
  “今天看到新闻想起来,随便问问,”梁崇给了宁亦惟一个解释,又问,“如果你的生父生母来找你,你怎么想?”
  宁亦惟睁着眼想了一会儿,说:“找来了再说吧。”
  梁崇说了“嗯”,宁亦惟补充:“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找来的,我出生十天就被扔掉了。我研究过与弃婴相关的数据统计,像我这样的情况,生父生母找上门的几率是很小的。”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梁崇说。
  “你不要觉得奇怪,”宁亦惟实话实说,“我把我爸妈当作亲生父母,也认同自己宁亦惟的身份,但是所有知道自己是弃婴的弃婴一定都会关注这些,这是正常的。我说的不想,是不做生父生母是富豪是科学家、回来跟我相认的梦,但我也会忍不住看看资料。”
  他不在乎生父生母抛弃自己的原因,也无所谓那两个人的现状,对抛弃他的人没有恨意与爱意,希望保持稳定的家庭状况,就像他从小到大在家里带的每一天一样,很普通平凡,有时会有点辛苦,但彼此相爱。
  宁亦惟有爸妈、梁崇、周子睿和其他朋友师长就足够了。
  “我们家现在这样很好。”宁亦惟轻轻的说。
  梁崇把宁亦惟抱得紧了一些,用力吻了吻宁亦惟的额头,说:“我知道了,睡吧。”
  第31章
  宁亦惟陪梁崇在澳洲待了大半周。
  梁起潮第二天就醒了,转至特护病房后,暂时来看排异反应不大,适应良好。梁崇白天去医院,告诉宁亦惟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地方,可以让司机带去。
  宁亦惟本来觉得梁崇父亲生病,他还乱跑不大好,临行前一天的下午,才在周子睿的推荐之下,去了临近的一个自然历史博物馆。
  博物馆东西不少,宁亦惟在里头转了半天,边逛边和周子睿聊天,出馆前给周子睿带了几本刊物,思考了一番,又给能想到的人都买了纪念品。
  其中也包括给他放水帮他请假的孔教授,只是宁亦惟不知道孔教授何时回来,又该怎么将纪念品交到他手上。
  博物馆五点闭关,宁亦惟几时出来上了车,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梁崇家门,看见坐在客厅里和梁崇聊天的康敏敏,康敏敏和梁崇的脸色都称不上太好看。
  宁亦惟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了声“阿姨好”,把东西放在玄关。
  “买了什么?”梁崇扫了那袋东西一眼,道。
  “纪念品。”宁亦惟说。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了,和梁崇中间的距离够加坐三个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梁崇看了看他,嘴张了张,没说什么,只道:“有没有我的?”
  “买你的干什么,”康敏敏插话,夹枪带棒地说,“你要什么不会自己去买啊?”
  宁亦惟不敢说话,局促地看着这对好像刚吵过架的母子。
  康敏敏没等梁崇回答,说自己太累,上楼休息了。
  待康敏敏的身影从楼梯口消失,梁崇对宁亦惟抬了抬下巴:“坐过来。”
  宁亦惟挪过去了一些,小心地问梁崇:“你和阿姨吵架了?”
  “嗯,”梁崇承认了,但没说缘由,他捏了一下宁亦惟的脸,问,“我真的没礼物?”
  宁亦惟抿了抿嘴,说有,走过去把一大包东西放到梁崇面前,给他看:“除了这个、这个、这叠、这个、这个、和这个,别的你都可以挑。”
  梁崇从袋子里拎出一个包装明显比别的贵一点的,宁亦惟的其中一个“这个”,问他:“这是什么?”
  “我给孔教授带的,”宁亦惟说,“就是不知道他这次去了东京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碰得上。”
  梁崇听见“孔教授”三个字,顿了一下,装作随意地问宁亦惟道:“你们师生关系不是很好么,发个邮件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嗯,”宁亦惟从袋子里挑了个小盒子给梁崇,说,“其实这个买给你的。”
  梁崇拿出来,是个很小的橡胶鱼模型。
  “这是什么?”梁崇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雷龙鱼,”宁亦惟兴致勃勃地介绍,“看上去是不是很温顺又漂亮,实际上雷龙鱼是凶猛的肉食动物,领地意识超强。”
  “……”梁崇面无表情,不知要如何评价这件礼物,应该直接暴露凶猛本性还是谢谢宁亦惟对他外貌的赞赏。
  宁亦惟看了梁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说:“你看你这么傻。我骗你的。”
  他把鱼拿回来,低头捏了捏鱼尾巴:“今天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好玩的东西,所以我下次再给你买。不过雷龙鱼是有点像——”
  宁亦惟话说了一半,便被没耐心的梁崇拉过来吻住了。无论亲吻几次,宁亦惟都好像很紧张,他半跪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沙发靠垫,一手被梁崇握着,手上没有很多力气,垂软着放在梁崇手心。
  宁亦惟的嘴唇湿软红润,像晨雾也像露珠,让人想要拥有与珍藏。
  第二天傍晚,即将在国内落地时,梁崇收到了检验报告的邮件。
  报告显示宁亦惟与孔深丰、康以馨皆具有亲子关系,梁崇看了看报告,走过去叫醒了宁亦惟。
  宁亦惟这天要回父母家里,送他回家的路上,梁崇没有办公,也没多和宁亦惟聊天。他想了很多,想那天夜里,宁亦惟谈及生父生母时的表情和语气,最终将报告转发给了孔深丰,在看宁亦惟上楼后,给孔深丰打了电话。
  孔深丰人在东京,看到鉴定结果时,他正在听一场学生报告。
  接下去的十几分钟,孔深丰耳朵里进了很多单词,一个都没进脑子。一个学生结束报告后,孔深丰走出了报告厅,想出去冷静冷静,接到了梁崇的电话。
  他接起来,但双方都沉默着,不知要由谁开始话题,也不知要讲什么。
  孔深丰在报告厅外的花坛边坐下了,看着几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晚光,先开口问梁崇:“他还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梁崇很快地回答,“除了您,我谁都没发。”
  “你怎么看?”孔深丰又问。
  梁崇那头顿了一会儿,才说:“说不说、或者告诉谁是您的自由。”
  梁崇的语气听上去不若上一次强硬,有些很微妙的变化,孔深丰恍惚地想着,又听梁崇道:“宁亦惟一直觉得按照他十天就被遗弃的情况,生父生母是不会回来找他的。”
  “你问他了,”孔深丰轻声说,“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没想过生父母的情况,说没做过梦,”梁崇慢慢地说,“他可能觉得想这些,对他的养父母来说是一种伤害。”
  “但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他又说,“您决定吧。”
  梁崇和孔深丰的电话没有通很久,孔深丰也没再回报告厅。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寓,像收到上一份鉴定报告一样干坐着。
  他打开了电脑,开着搜索页面,想找个心理医生开导自己。
  这时候,邮箱突然提示,他收到一封邮件,来自宁亦惟,宁亦惟告诉他:“孔教授,我回学校了,谢谢您替我请假!我给您带了一份纪念品(不贵),请问您何时回学校?”
  孔深丰点开了回复栏,手在键盘上虚划了几个音节,又全都删除了。
  搁在一旁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他太太的来电。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孔深丰缓缓想了想,按了接听,又按了外放,他叫康以馨:“老婆,什么事?”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或许经过无线传播后,也不会太过明显。
  而康以馨的声音则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你知不知道小偬被安排转学?”
  “……什么?”孔深丰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偬今天回来,说被约谈了,是物理学院、学校里和a大直接联系的,不转学就退学。”康以馨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孔深丰说。
  不过他知道要给宁亦惟回什么了,他给宁亦惟回复:“谢谢。下个月初回来,手术很顺利,我听说了。你和他怎么样?”
  孔深丰一边听着康以馨对他不关心儿子的抱怨,一边将回复邮件发了出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儿子说是梁崇安排的,”康以馨得不到他的回应,愈发气急败坏,“我给梁崇打电话,他根本不接,给我姐打她又说不知道,说照顾姐夫很累挂了我的电话。我现在去找我妈你听到吗。”
  “等等,先别惊动老太太。”孔深丰一惊,劝阻她。
  “再等小偬就真的要转学了,”康以馨声音一下拔高了,骂孔深丰说,“你是不是搞物理把脑子搞坏了,小偬是你亲儿子啊!”
  她近乎是尖叫的声音在孔深丰不大的公寓起居室回荡,显得孔深丰电脑收到邮件提示的声音小小的,“咻”得一下。
  宁亦惟回复说:“我谈恋爱了!”
  这一刻,孔深丰眼前好像突然有很多画面闪过。
  他想起刚结婚的时候总是有人说他和康以馨不般配,说康以馨太强势,说他们不搭。康以馨的前任在餐厅碰见他们吃饭,以为孔深丰好欺负,走过来示威,被康以馨一杯红酒泼在脸上。
  想起康以馨十分艰难的十月怀胎,最后全身浮肿,躺在床上,脚踝一按一个坑,拉着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说你看我们宝宝在动。
  十八周的时候,康以馨说小孔深丰像小鱼一样在她肚子里游,二十三周惆怅地说为什么这小孩这么安静,不爱动。
  三十周的b超单依稀可见婴儿的面容,康以馨评价说:“我怎么感觉长得像我小时候。”
  而现在康以馨为了孔偬在电话里对孔深丰破口大骂。
  她很爱自己的孩子,爱他的一切完美的不完美的性格、爱他的小聪明和不聪明,竭尽全力给他最好的。
  而这是宁亦惟本来应该生活的环境。
  宁亦惟应该有一个对他无尽溺爱的母亲,和一个——对他来说像英雄一样的父亲。
  孔深丰认为他可以这么说,尽管好像显得太过于自满。
  宁亦惟应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所有宁亦惟应得的都没有得到,不过他还是在野蛮和困境中长得健康简单、快乐纯粹,没有一分钟浪费在歧路上。
  “老婆,你停一下,”孔深丰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康以馨听他很严肃,便暂且停了下来,问他。
  “你这几天抽空来一趟东京,”孔深丰说,“这件事很严重。你先不要跟我吵架了。”
  他听见康以馨犹豫的停顿,又听见康以馨对他说:“好吧,我明晚来。”
  然后再次打开给宁亦惟的回复框,给宁亦惟发了一个他看他那些学生常用的,鼓掌的表情。
  第32章
  说来很是离奇,康以馨这天下午的会议,每一个议程都因为突发状况拖了少许时间,导致结束时间比预定晚了一个多小时。康以馨眼看着是肯定赶不上飞机了,迫于无奈,只好让秘书将航班改签到了下一班。
  会议结束后,康以馨匆匆到了机场,旅行袋里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别的什么都没带。
  两小时的航程,康以馨只喝了半杯水,她胃里很难受,但吃不下东西,昨天孔深丰万年难得一次的严肃,和孔偬被学校安排转学的事,让她一夜失眠。
  康以馨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而不对的源头,或许比上一次孔深丰突然向她问起,还记不记得生孔偬时隔壁床住的人时,还要更早一点。她一颗心早已经悬了好久,因此孔深丰一开口,她便一口答应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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