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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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姜鹿尔不会纺织。
  这些面包树,木质里面储满了水,稍微用力划破某个窟窿,水边从上面倾泄而下。
  比如现在,一群鸟正成群结队的站在树干上,三三两两叽歪叫着,不时在树上啄一啄,清透的水就滴滴答答落下来,为首的一只表情得意,挥着巨大的翅膀飞过来飞过去,猴王龇牙咧嘴,对它们却毫无威慑。
  这些鸟一个个都是大嘴巴,跟当日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陡然来了一群,但是看起来好像并无恶意。
  姜鹿尔心头一动,便开始在下面拨~弄摘果子,果然,不到片刻,一只两只都飞了下来,姜鹿尔瞅准机会捉到一只,那鸟丝毫不怕人,仍然仰着脖子吞弹涂鱼。
  要吃的总要付出代价,这一天,姜鹿尔从这群鸟中褥了不少毛下来,要不是居居非要帮忙,将一只鸟屁~股扒光了,她差不多一件小背心都到手了。
  姜鹿尔征用了邱小宝身上的衣裳,用匕首拆开,就着萤火虫灯熬了一夜,不过用了一团线,一件小小的羽毛裙子就做好啦。
  剩下的布料她便想着可以给自己做个背心,做个裙子也好。
  至于身上的衣服,洗干净收好,那是要出门的时候用的。
  ——她可不打算年纪轻轻就归隐一辈子。
  邱小宝很喜欢他的小裙子,穿上以后学走路更是方便,这个小肉团从下由乳~母带着,为了不依赖乳~母,常常一个月一换,而他的生身母亲虽然爱他,照顾的时间也有限。如今和姜鹿尔朝夕相处,显然已经将这几个对他亲密又友好的人当成了可以完全依赖的人。
  居居聪慧,知道姜鹿尔需要羽毛,隔三差五就捉一些奇奇怪怪的鸟回来,猴王不甘示弱,奈何体型力量问题,常常鸟没捉到,反而被丛林中悍勇的巨鸟啄得一身伤。
  大约为了将功补过,这一天,猴王跑了很远,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姜鹿尔走出树洞一看,一团色彩斑斓的羽毛搁在门口,肿了一只眼睛的猴王表情得意,一脸求表扬。
  姜鹿尔心头惊疑不定,拿起来一看,那些羽毛全部都是用线穿好的。
  这不是羽毛,本身就是一件衣裳。
  一件土著人的衣裳。
  盘旋在这件衣裳上面的,是那只不知从何处飞来被居居扯了羽毛愤愤不平的胖鸟。
  姜鹿尔霎时心如擂鼓。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暖平和的日子写起来总是叫人心里暖暖的~
  第三十一章
  浩瀚的丛林, 有各种各样的部落, 这些部落无论出世入世, 都保留着如达雅人一般猎人头的传统。
  一个男子成~人的标志便是猎取一颗敌人的头颅回来, 将这头颅炮制好高高悬挂在屋角。
  甚至连开田、祭祀这样的事情也会有此需要。
  虽然他们因为传统大多只会猎取和他们交手的成年男子的头, 而轻易放过女子与幼儿,但却会将他们捉回去, 经过驯养再收归族群。
  这样的传统保证在不断壮大己方族群的同时,不断削弱敌方的力量。
  若是被他们发现, 那岂不是现成可捉的女奴和幼儿?
  这样的衣服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在此时此刻,在这密林某一处肯定有这样的土著存在。
  姜鹿尔按住乱窜的念头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她将那洋洋得意的猴王唤住, 指着这衣服,又做了一个送回去的姿势,连续示范了三次, 表情严肃又认真。
  猴王懵懵然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但还是迟疑着爬过去抱起了羽衣, 姜鹿尔点头,就像刚刚做的那样, 命令它将这衣服还回去。
  猴王还在懵懂迟疑,旁处的居居吃饱喝足挪过来,猴王立刻抱着那堆羽衣蹭蹭爬上树藤。
  过了一天, 肿了另一边脸庞的猴王抱回一团更大的颜色更鲜艳的羽衣。
  ——大约它觉得是姜鹿尔在嫌弃那羽毛没有居居搬来的多。
  摔!……
  姜鹿尔按住突突跳疼的太阳穴。
  果然,猴没进化成~人还是有缘故的。
  她再不能让这猴王去做完璧归赵这等事,只心里存着几分胡乱侥幸,既然以猴王的速度都要一天一夜才能来回,想来离土著人的地方也足够遥远。
  况且她的伤口正在痊愈。
  姜鹿尔不想再搬家——那样的痕迹和动静更大,她将升起的火堆控制得更小一些,警惕平日的动静,在悬崖和进谷的地方都放置了伪装的藤蔓,这样只有一有入侵者碰到藤蔓-最尽头的小石头一动,后间的巨石就会落尽湖水中。
  她打定主意等腿伤完全愈合便立刻离开这里。
  风干的小鱼串了一长串绕着面包树一圈,像一溜小小的旗帜。
  如此又过了两个正字的时光,没有任何异样,那只被拔了毛的胖鸟和它的同伴再也没有出现,姜鹿尔渐渐说服自己放下心来。
  高高的面包树干上月前割出一层层台阶已经干涸,这样配合垂下的藤蔓,便可以爬上去靠近树枝旁的那个蜂巢了。
  这一窝蜂蜜,居居和猴王都去肖想过,结果一猩一猴脸被蛰的各肿了好几天,既不敢再去,又不甘心,逮着机会就冲那嗡嗡的蜜蜂吱哇乱叫。
  姜鹿尔背上背着棍子,手里支着一只火把,用浓烟熏跑了蜜蜂,然后用木棍使得蜂蜜缓缓流下来,装了小小一果壳。
  蜂蜜醇香,经历春夏的酝酿,蜂巢大多是成熟度非常高的封盖的蜂蜜,稍稍弄破,香甜的蜜便顺势流淌下来。
  站在高高的树梢,她看见了,几乎与视线齐平的一处陡崖,从那缝隙中看出去,高低起伏的树冠如同漫天的绿色青云,蔓延到不知道尽头的远处。
  而另外一边,是深邃看不见尽头的深海巨浪。
  姜鹿尔低下头,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如同湮没在漫天红树林外的一颗宝石。
  整整齐齐的食物、鱼干、肉干排列有序,而她之前无意中洒下的花种已经在丰沛的雨水中破土而出,两派嫩绿的枝叶仿佛守卫的骑士。
  邱小宝正迈着粗粗的小~腿在地上嘻嘻追着体型庞大的居居,他现在走起来很稳,只是有些动作颇有居居的风采,横行甩手,姜鹿尔纠正了好几次,但居居和那只秃尾巴猴王影响太强大,邱小宝又跟着学过来。
  阳光正好,静世安稳,姜鹿尔嘴角扬起来。
  藤蔓上面挂着不知名的果子,看起来有些像葡萄,又有些像浆果。
  她心中柔软,捡了一根树枝坐下来,清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将她手中的蜂蜜照出明媚的金色,她伸手摘下一颗浆果,就着蜂蜜蘸着送进口中。
  这样的时光,惬意让她想起那些温暖的孩童时光,想起红墙后高高的秋千和阳光下带着露水的花朵。那是埋藏于深深血脉中的牵挂和思念。
  这是那些洋人耗费无数心血也无法叫唐人放弃的来自血脉和祖辈的信仰,和他们那华丽教堂中沐浴的圣光而后接受的洗礼净化完全不一样。
  蜂蜜的味道在空中飘散,居居和猴王还没有反应,便先响起一阵马嘶般的拍打翅膀声,接着便出现了一只三尺有余的巨鸟。正是那只消失多时的大嘴鸟。
  用作警戒巨石没有落进湖水里,但是耳边却传来人声:“小心。”
  姜鹿尔比听见鸟鸣还更震惊,差点从树干上落下去,侧头看见一个半身赤~裸、耳戴银环的瘦削少年站在悬崖上,一瞬不瞬看着她。
  姜鹿尔死死看着他腰间的长刀,刀锋上还有灰暗不明的颜色,头上有那只胖鸟一般的羽翎,手里拎着一张鳄鱼皮。
  她咽了口唾沫,一手去摸自己身后的木棍,一面留心少年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那么,他是孤身一人。
  树下的居居听见动静,停下来,警惕看着悬崖上的少年,而邱小宝还没玩够游戏,一推一推想要居居继续向前跑。
  “不要怕。”少年察觉到姜鹿尔的紧张,目光在她光洁的脸庞和短发上掠过,生出几分小心翼翼,“我没有恶意。”
  姜鹿尔听不懂他的话,她只盘算着怎么能够最快下到树下,如果这个人追下来,以她和居居——如果猴王能助阵的话,能有几分胜算。
  而她太紧张以至于忽略了那只胖鸟,就在这失神瞬间,预谋已久的胖鸟冲向了姜鹿尔手里的果壳,成功叼着蜂蜜一瞬间飞出,而姜鹿尔重心不稳,身形一晃竟然后仰出去。
  完了。她绝望想到。
  而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根嫩绿的藤条,姜鹿尔大喜,不顾一切抓~住,藤条细小的枝丫轻易划破她的手掌,因为要用力稳住身形,在勾勒藤蔓的时候,她腿上的伤再次裂开了。
  藤蔓减轻了她下滑的速度,血淋淋的伤口也严重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姜鹿尔看见悬崖上的少年灵敏一跃,然后就跳上了旁处的石崖,他比猴群还要敏捷,在她落地的时候他也已经从溪水中走出来。
  少年取下了腰间的长刀,姜鹿尔想要站起来却是徒劳,伤口甚至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好吧,还是要死。
  姜鹿尔愈发绝望。
  居居龇牙咧嘴低吼着,邱小宝跟在旁边有样学样,发出凶猛的奶音。
  那少年歪头看了看他们、没有前行,他将手上的帕兰刀取下来,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刀和岩石发出清脆的碰撞。似乎以此证明他并没有敌意。
  姜鹿尔生出一点希望:“居居。”
  少年闻言神色有些异样,松开了去取毒针筒的手。
  “你……是唐人?”他换成了华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诶?”姜鹿尔比他还惊奇,她看着这个土著打扮的少年,他虽然衣着和当地人无异,但仔细看长相的确有几分唐人的轮廓。
  “我叫林深。”他说。
  “我叫姜鹿尔。”她回答,匕首握在背后的手上。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
  “幸会。”林深微微欠身,麦色的肌肉匀称而有力,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愉快笑意。
  林深是达雅部落收归的幼儿,十二年前,他只有六岁,他的母亲和他被俘虏为奴,后来~经过驯养收归族群,今年他已满十八岁,按照部落的规矩将会进行成~人仪式。
  所谓的规矩,就是猎取一颗敌人的头颅作为成年的标志。
  有很多姑娘现在等着他的凯旋而归。
  可是他现在眼中只看到眼前的少女。
  她光洁白~皙的脸庞,柔软的嘴唇,还有纤长的长~腿——她腿上正在流着血。
  林深抿了抿嘴唇,他在身上不多的布料间搜寻,找到一瓶药,这是他出门时母亲偷偷塞给他的。
  邱小宝一扭一扭已经扭到了姜鹿尔身旁,正在她怀里蹭。
  “这是你的?”
  “我的孩子。”姜鹿尔本能回答。
  “姐姐。”天真无邪的邱小宝已经同一时间喊出声来。
  林深的少年老成这时候都变成笑意。
  “你受伤了——如果跟着我回部落,我的母亲可以照顾你。而且,最近部落正在联盟,庆祝和祭祀都在进行,热闹极了,你是被神鸟眷顾的人,大家都会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他热情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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