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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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计谋
  转眼就到了颜如玉重新开张的日子,无论是新店还是老店,在京城的名声委实不小,先前由于薛素失踪,不少女客见私馆关门,一个个都急得不行,每日都会派人在门口盯着,不是想要做按摩,便是打算采买脂膏汤剂。
  京城里的私馆虽然不少,但熟客早已认准了颜如玉这一家,突然不再开业,当真让她们既是烦闷又是焦躁,等了近两个月,现下好不容易重新开张。这日一早店门前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新店的人还要更多些,毕竟薛素配制的脂膏价格不贵,功效又十分显著,许多平头百姓都能负担得起。
  前几日做出来的桂花发油,此刻已经摆在了两间店铺的柜台上,瞧见这眼生的新鲜玩意,有客人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此乃桂花发油,沐浴过后,在发丝未干时,双手将发油搓热,涂在上面,能使发丝乌黑浓密,比起最初强韧百倍,甚至还能起到生发之功。”站在柜台后头的丫鬟笑意盈盈,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
  颜如玉是辅国侯夫人开设的私馆,只凭着侯爷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已经足够让人生出好感了,再加上店里的脂膏汤剂,无一不是品相俱佳,用过的都说好,口口相传之下,老客人数众多,数不胜数。
  因此,桂花发油甫一拿出来,很快便被人抢购一空,排在后面的客人见此情形,一个个好奇极了,偏偏他们来的晚,根本买不到此物。
  佳人坊。
  听到小厮传上来的消息,程三娘好险没起了个倒仰,她将茶盏摔在地上,一双狐狸眼中透着浓浓火光,这副面容扭曲的模样,与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没有任何区别。
  薛素那个贱人天生就是跟她作对的,将她无比珍贵的秘方抢走,开设私馆处处强压一头,这种恶毒又卑鄙的女人,为何不死在岳山的山匪手中?打从她活着的消息一传入耳,程三娘便觉得不妙。
  近日来盘桓在脑中的不详预感,现下尽数化为现实,只要有颜如玉一天,她的佳人坊便会被狠狠压制住,永远都不能翻身,实在是欺人太甚!
  荣喜在程三娘身边伺候的时日也不算短了,看到主子这副模样,她忍不住连连叹气,哑声劝道,“主子,您千万别动气,薛氏现在就是个寡妇,没了辅国侯帮扶,她就跟一滩烂泥一样,风光不了多久了。”
  “快别上赶着说好听的了,早在泾阳时,薛素就跟狗皮膏药一般,牢牢黏在我身上,如今到了京城,依旧无法将这个女人远远甩开,她如此阴魂不散,真是令人作呕!”
  屋里伺候的丫鬟不少,将碎瓷片都给收拾好,而后一个个贴着墙根儿退了出去。今日老板娘心情明显不佳,若是他们上赶着往前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躲远点,倒也安生些。
  “主子,咱们佳人坊可得了太后娘娘的玉旨,又有锦月公主撑腰,与颜如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铺子全然不同,您莫要动怒,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好好整治整治薛氏。”荣喜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
  折腾了数年,薛素已经成了扎进程三娘心口的一根毒刺,若是不将这根刺彻底拔出,她永远都不会觉得痛快。
  “什么法子?”
  “锦月公主对薛氏厌恶至极,这位主子身份高贵,若是用了颜如玉的东西,生出岔子的话,薛氏肯定难辞其咎,就算她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又如何?辅国侯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想将她踩进泥水里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听到荣喜的话,程三娘充斥着愤懑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狐狸眼中精光闪烁,伸手戳了下丫鬟的额头,笑道,“还是你这蹄子就有办法,等颜如玉关门了,我赏你一百两银子!”
  普通的奴才一月只能赚二两银子,一百两雪花银对于荣喜而言,当真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她眼底带着浓浓喜意,一叠声儿冲着主子道谢。
  “好了好了,莫要说这么多的废话,我现在去一趟状元府,与公主商议一番。”边说程三娘边走进里屋,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从佳人坊离开,坐着马车走远了。
  王佑卿本是从泾阳来的泥腿子,就算家境殷实,拿到京城也不够看的,是以状元府中的奴才,大半都是锦月公主带过来的。不知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缘故,一个个高傲的很,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即使程三娘来此数次,他们的态度依旧冷淡非常。
  此刻锦月坐在偏厅打络子,听说程三娘来访,她不由皱了皱眉,眼底露出丝丝厌恶,偏偏又不能将人拦在门外,只能冲着侍女吩咐一声,“将人带进来吧。”
  程三娘也算是王家的常客,但她给余公公当了对食,日日跟阉人厮混在一处,委实上不得台面,若是与这种人多做接触,与自降身份没有任何差别。
  侍女见主子心情不虞,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便将程三娘引了进来。
  “三娘见过公主。”
  就算锦月再不待见眼前的女人,也不会给她没脸,程三娘可是佑卿的亲表姐,婆婆对她十分疼爱,肯定不能撕破脸,否则实在有些不妥。
  “都是一家人,表姐无需多礼,快坐吧。”等她坐定后,锦月公主也不着急,继续打着络子,神态平静安和,如同开在溪边的兰花,令人生出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程三娘城府不浅,很快便发现了女人眼底的冷漠,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晾着自己。
  抿唇笑笑,她伸手往东边指了指,道,“公主可知薛氏回来了?今日颜如玉重新开张,不知有多少客人去到那间私馆中,将佳人坊死死压了下去,店铺是三娘的心血,佑卿也往里面投了银子,如今苟延残喘被逼的无一丝活路,当真是令人郁卒不已。”
  程三娘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就算颜如玉出了风头,但佳人坊还不至于沦落到闭店的地步。只因她先前用不光彩的手段从不少私馆中抢来了秘方,研制出来的脂膏品相的确不差,又得了太后的玉旨,有不少客人早已认准了此处,就算颜如玉名声再响亮,她们也不会轻易换地方。
  “表姐好生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本宫帮过你多少回?帮过佳人坊多少回?若不是看在佑卿的面子上,区区一家私馆,怎配让本宫费心劳力?”一把将络子扔回竹篮中,锦月冷笑道。
  “三娘知道公主费神,但您真的要继续容忍薛氏吗?她容貌艳丽,天性放荡,楚清河坠崖身亡,一个二十出头的貌美妇人,怎能耐得住寂寞,往后几十年如一日,安安生生在辅国侯府中守寡?您真能放的下心吗?”
  就因为不放心,锦月才会收买了岳山的山匪,让他们彻底将薛素毁了,届时这个女人浑身沾满污点,佑卿本性倨傲,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又怎会看上她?
  但事情远没有她料想的那般顺利,薛素刚落入陷阱,还没等被带到岳山,便被人救下来。而后葛崇许呈等又将匪徒尽数剿灭,让无数百姓过上了安稳和乐的日子,立下如此大功,众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还有谁会去追究薛氏是否失贞?
  况且锦月还听说,先前那名女贼一直被关押在辅国侯府中,若是她将自己供出来,所有的阴谋便全都瞒不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佑卿是驸马,就算薛素胆大包天,也不敢生出邪念,否则她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一番话,不知道是在说服程三娘,还是在安慰自己。
  “公主莫要闹了,咱们几次三番出手,薛氏心眼小的就跟针尖儿一般,又怎能不记恨?她的确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佑卿在一起,但二人若是背地里生出私情的话,谁都管不了。”
  程三娘说出的话,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锦月的血肉中,将她折磨的鲜血淋漓,痛不可遏。
  闭了闭眼,女人嘶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程三娘眼底划过隐晦的得意之色,慢条斯理地开口,“公主身份尊贵,肌肤吹弹可破,若是用了颜如玉的脂膏,生出了岔子,届时闹到圣上与皇贵妃面前,就算薛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私馆还是免不了关门大吉的下场。咱们也不求一次将薛氏彻底击垮,像这种事情,只要来个两三回,陛下心中的愧疚就会一点点消失殆尽,到时候甭说她是楚清河的遗孀了,即便是陛下的妃子,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个计谋虽说漏洞百出,但父皇母妃对自己十分疼爱,肯定不会深究。这么一想,锦月摆手道,“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回去吧,过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见锦月应下此事,程三娘心头涌起浓浓狂喜,她抿了抿唇,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这才从王家离开。
  第156章 恶毒之名
  闫濯日日给楚清河施针,如今男人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过往的记忆仍有些模糊,但总比先前一问三不知强上许多。
  与此同时,边陲传来战报,说匈奴大举进犯,不止大肆屠杀普通百姓,还将粮食妇女洗劫一空,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即使战报是直接递到御前的,天底下依旧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三日,便有消息传出来,将边城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
  得知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皆涌起无尽的怒火,恨不能披挂上阵亲自杀敌,好好挫一挫匈奴的威风!
  以往楚清河驻守边关,每当开战时都冲在阵前,斩杀了不少敌军的将领,在匈奴人眼中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但在边城百姓看来,辅国侯是他们的保护神,若没有他,普通人根本无法过上安稳的生活。
  往年匈奴根本不敢这般嚣张,但辅国侯坠崖的消息甫一传出,情况便有些不妙了。
  在匈奴王眼中,大虞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此刻就如同被削去尖牙利爪的猛兽,除去一身肥美的筋肉外,完全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威胁。
  圣上调派人马赶往边城,总算遏制住颓势,不过匈奴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十分悍勇,现下劫掠粮草是为了过冬,定会拼尽全力,那些将士想要守城,难度委实不小。
  楚清河得知战况后,恨不得立即赶往边关,偏偏还有十天才能结束施针,就算他再是心急,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段时日,薛素忙的头打脚后跟儿,好不容易得了闲,在家歇了半晌,便见到许呈脚步匆匆赶到主卧门口,身后跟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那人生了一双吊梢眼,眼神中透着几分鄙夷,想必来者不善。
  即使身在皇宫,见过无数姿容娇妍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这会儿太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辅国侯夫人皮相生的当真不差,就算年岁不小了,依旧比二八少女还要娇嫩,肤如凝脂发如墨云,五官精致绝伦,简直是世间罕有。只可惜成了寡妇,又得罪了皇贵妃娘娘,日后怕是艰难了。
  “楚夫人是吧?皇贵妃娘娘召见,还请随咱家入宫一趟吧。”
  薛素微微皱眉,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皇贵妃是五皇子与锦月公主的生母,她跟锦月早已结下深仇大恨,此刻召见自己,恐怕没什么好事。
  就算知道事有不妥,薛素也不能推拒,只因皇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即使她位分比皇后略逊一筹,但却深受帝宠,这样的妇人心思手段无一不缺,也不知道她会设下怎样的局,等自己来跳。
  眼下楚清河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大急,刚想开口,便看到素娘皱眉轻轻摇头。
  “公公,臣妇收拾一番,待会便能动身。”薛素淡淡说。
  “楚夫人莫要耽搁了,若是让皇贵妃久等,你能担待得起吗?”内侍可不管薛素的身份究竟如何,反正今日她肯定讨不得好,正一品诰命夫人的地位说不准也保不住,到时候还没有他们这些内监风光,真是风水轮流转。
  薛素不去管他,兀自走到楚清河面前,压低了声音说,“你好生呆在家中,我自有办法脱身。”
  “你有什么办法?他们要害你!”脸上覆盖着的人皮面具,即使再像真的,也不是人的皮肤,但从那双爬满血丝的鹰眸中,薛素能清晰感受到楚清河有多焦急。
  “我是辅国侯夫人,无论如何,皇贵妃都不会做的太过,放心便是。”
  眼见这一男一女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内侍好险没气个仰倒,只觉得薛氏当真是个傻子,明明已经走到了绝路,竟还敢摆架子,难道她真以为皇宫是侯府的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楚夫人,还不快走?”
  身后传来尖利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一般,委实令人心烦。薛素微微皱眉,并没有说什么,但楚清河却忍不了了,几步冲到内侍跟前,垂眸俯视着他,冷声斥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如此对待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你可把皇室放在眼中?可把陛下放在眼中?”
  高大威武的男子本就带着浓浓威势,声音犹如金戈交鸣,简直要将这内侍吓破胆。他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好半晌才分辨出这人话中的寒意,面上血色尽褪,瑟瑟发抖。
  他主子是皇贵妃不假,但娘娘上头有皇后,有太后,还有陛下,自然不能肆意妄为,否则犯下了大不敬的罪过,他这小小的奴才哪还能保住性命?
  杏眼从内侍身上扫过,薛素不愿跟这种小人计较什么,转身往外走。瞧见女人的背影,太监回过神,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坐着马车进了宫。
  薛素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皇贵妃所住的承乾宫,但到了地方,她抬眼一看,发现匾额上写着“御书房”三个大字。
  竟是来面圣的?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薛素低垂着眼,缓步迈入御书房内。此时堂中除了圣上以外,还有皇贵妃,以及戴着面纱的锦月公主。
  薛素的目力不差,一眼便扫见年轻女子的面庞。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那副肿胀不堪的模样根本遮盖不住,看着委实瘆人。
  “薛氏,你身为辅国侯夫人,不在侯府相夫教子也就罢了,居然还在私馆的脂膏中添加铅粉,果真应了那句‘无商不奸’。”
  皇贵妃年近四旬,但她保养得宜,看起来就跟二十八九一般,既美艳又高贵,只可惜她眼底满是怒色,声音中也蕴着浓浓鄙夷,显然没将薛素放在眼里。
  “回娘娘的话,臣妇从未在脂膏中添加过铅粉,这话从何说起?”
  锦月眼底划过一丝杀意,低低抽泣着,“父皇,母妃,你们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自打用了楚夫人亲手配制的七白膏,儿臣的脸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此丑陋,如此瘆人,与恶鬼有何区别?女儿家的容貌极为重要,偏偏被楚夫人给毁了,这是要将锦月往死路上逼啊!”
  边说着,锦月边将面上的薄纱给摘了下来,露出那张红肿不堪的面庞。
  先前薛素曾给她做过按摩,知道这位公主的肌肤有多敏感,用普通的脂膏都容易生出岔子,若真沾了铅粉的话,这会儿怕会溃烂流脓,不止是红肿那么简单。
  “公主,臣妇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释一番。”
  锦月低低抽泣着,用帕子拭泪,眼底的怒意与厌恶根本不曾遮掩,“薛氏,你还想作甚?你将本宫害得这般凄惨还不够吗?真是无耻至极!”
  “您千万别这么说,明明公主对臣妇极为厌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为何又要用颜如玉的脂膏?甚至还将事情闹大,刻意惊扰了圣上与皇贵妃,事出反常必有妖,您不觉得奇怪吗?”
  闻得此言,锦月心里咯噔一声,生怕自己跟岳山匪徒勾结的事情曝露出来,她死死咬牙,开口反驳,“为了给自己开脱,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谎话都编出来了,本宫与你无怨无仇,怎会害你?”
  薛素从来都不是宽和大度的性子,锦月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地,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如此蛮横无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素冲着陛下磕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那副模样看着委实可怜,“还望陛下明察,臣妇自认无愧于心,从未得罪过公主,偏偏公主动了肝火,花银钱收买了岳山的匪徒,混入私馆将臣妇掳走。”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怎么可能与山匪有关系?”
  “那人还关在侯府,公主可要与她对峙?”薛素忍不住问。
  锦月本就心虚,怎么可能同意此事?她死死咬牙,恨声道,“谁要跟那女贼对峙,凭她也配?”
  颊边缓缓绽放出一抹艳丽的笑容,女人杏眼晶莹一片,红唇轻启,“是谁告诉公主,关在桐花巷的是女贼,而非男子?”
  心里咯噔一声响,锦月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蔓延开来,让她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宫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现下瞧见她慌张的神情,也能猜出几分。皇帝无比失望,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金枝玉叶竟对功臣的遗孀下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接二连三的陷害,这般恶毒委实令人心惊。
  “锦月,你还不跪下!”他厉声呵斥。
  年轻女子浑身一抖,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母妃,但后者却别开了视线,没有跟她对视。
  贝齿死死咬住嘴唇,锦月满心不甘,但她不能违抗父皇的旨意,缓缓屈膝跪倒在地。
  “你为何要害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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