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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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姜琴娘也就作罢,她头靠镶了软棉的车壁上,随着车轮轱辘,发髻上的赤金白玉兰花簪就微微晃动。
  楚辞看着她,见苏重华没注意才低声说:“琴娘,心里不好受就莫要忍着,我都明白的。”
  又圆又大的黑瞳转动,姜琴娘看着他,嫩气的脸上没有表情,好似没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
  楚辞倾身,伸手拍了拍她膝盖裙裾:“琴娘,你这样我心疼。”
  甫听此言,姜琴娘有片刻的恍惚,肩头动了下,起先一直强撑的硬气,跟着就泄了。
  她双手捂脸,胸腔之中的难过忽如洪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又还觉得无比的累和委屈。
  就好像是一直紧绷撑着的那根弦铿的一声就断了。
  然后,平素习惯憋忍起来的情绪爆发出来,磅礴如汪洋,她似一叶扁舟,于狂风骤雨下无处容身,颠沛往复,没有安宁。
  很轻很轻的呜咽声从她喉咙溢出来,透过指缝,在狭小的车厢里头很是清晰。
  苏重华无措地看着,小孩儿死死捏着骨哨,扁着嘴,一副跟着要哭的模样。
  楚辞长臂一捞,将小孩儿抱进怀里,揉了揉他发顶:“重华乖,咱们是男子汉,不能哭。”
  苏重华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犹如乳燕归巢般,他挤进姜琴娘怀里,软软地抱着她,笨拙地拍她:“娘亲不伤心,重华以后会孝顺娘亲,会和先生一样厉害,不让人欺负娘亲!”
  小孩子奶气的声音当是最好的安慰,让姜琴娘心头浮上暖意的同时,反而越发难以遏制情绪。
  她用力抱着小孩儿,摸着他细软的发:“娘亲知道,娘亲都知道……”
  楚辞沉吟片刻,他挪到姜琴娘那边,试探地伸手环抱住她肩,无声的给予支撑。
  姜琴娘身子一僵,片刻后,又软和了下来,倒也没挣开。
  兴许这一刻,她确实需要有人能让她停靠片刻,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
  一刻钟后,楚辞将苏重华从姜琴娘怀里扒拉出来,搁自个大腿上坐好,他则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好了,没事了,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想想白家的人,嗯?”
  姜琴娘轻轻抽哒了声,她捏起帕子揩了揩眼梢鼻翼,眸子泛着水汽,盈盈惑人,小鼻尖也是粉红粉红的,像极了被谁欺负狠了的模样。
  楚辞眸光渐深,握着她肩的五指微微用力:“为那些人伤了身子不值得,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听话不难过了。”
  姜琴娘点了点头,经由刚才的纾解发泄,她此时心情好了很多。
  收敛了心绪后,她偏头看了眼楚辞抱她肩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楚辞挑眉,既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收回手,转头就对苏重华说:“重华,刚才先生安慰你娘亲的事,可不能对别人说哦,就是你祖母都不行的。”
  姜琴娘心提了起来:“你跟重华胡说什么?”
  “乖乖坐着别插话。”楚辞轻喝了她一声,那派头十足的拿着戒尺的夫子,一身威严。
  姜琴娘还当真闭嘴了,她正襟危坐,打从心里莫名就有些怂了。
  苏重华捂着小嘴眯着眼睛咯咯笑起来,他在楚辞大腿上扭了扭小屁股:“先生,不要打娘亲手心啦,我不说的,我谁都不说。”
  楚辞颔首,他也不瞒着小孩儿,用他能懂的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按理不该由先生来安慰你娘亲,可是你爹不在了是不是?娘亲是弱女子,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需要依靠的,懂了么?”
  小孩儿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记下了:“懂。”
  楚辞有心和姜琴娘说点别的,看她一眼,就对苏重华说:“既是懂了,那重华去找赤朱好不好?先生跟你娘有大人的话要说。”
  姜琴娘心尖一颤,她捏着帕子,冷着脸道:“先生,你这是……”
  楚辞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让马夫停了车,将小孩儿送到赤朱那边,飞快又跳回来。
  姜琴娘坐立难安,她抿了抿嘴角:“先生,我说过了,我对不住先生的厚爱,我此生不会再嫁。”
  “嘘!”楚辞坐过去往前倾,食指竖唇边,“车厢不隔音,琴娘你还是小声些的好。”
  姜琴娘往后挪,人已经靠在车壁上了,没地方躲
  。
  楚辞低笑了声,眉眼清隽好看:“你放心,我会按着规矩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越是这样说,可人越是挨得近,姜琴娘没法相信他。
  她面颊微微红,刚才抽噎过的眸子水光润泽,娇娇的像是坠着晨露的薄粉桃花,靡靡秾丽。
  楚辞抬手,似乎想抚她鬓角一下,姜琴娘手脚缩着,警惕地盯着他。
  修长的手僵在半空,楚辞叹息一声,他收回手,瞧着她既然是无奈又是隐忍:“你怎的就不相信我?”
  姜琴娘抿着红唇,一言不发。
  楚辞目光灼灼,蛰伏着深沉不见底的热流:“琴娘,今日之事你也是瞧见了,他们就是欺你一个妇道人家,背后没有男人撑腰,不管是云家还是姜家,皆是如此,且世事艰难,你一人独行,如此辛苦,何必呢?”
  姜琴娘还是没说话,她不断往车壁靠,试图离他远一些。
  楚辞双手交叉,组织语言:“我上无高堂,中无手足,下无子嗣,孑然一身,家中祖上留有微薄积蓄家宅,你若不想再生孩子,也没什么,重华我也很喜欢,会和你一样视如己出当成自己孩子来教养。”
  姜琴娘讶然,她似乎不明白楚辞忽然说这些做什么,她分明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
  “我没你那么会挣银子,但我便是苦着自己,也不会穷着你。”
  “我不风流,不养外室,不纳侍妾,后宅一辈子只养一个女人……”
  “琴娘,我没喜欢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想要……”
  温情脉脉的话还没说完,马车一个颠簸摇晃,铛铛两声晃得人都坐不稳。
  “小心!”楚辞眼疾手快,伸手一撑,按在车壁上,将姜琴娘脑袋护住,他人却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啪”关键之时,他另一只手拍在姜琴娘身侧,臂力迸发,稳住了身形。
  木轮轱辘,马车速度稍减,又平稳了。
  此时,姜琴娘几乎整个人都缩在车厢壁角,楚辞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掌在她腰侧,而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她身上。
  柔软至极的浑圆,贴着前胸,隔着仲夏轻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种鼓囊囊的弧度,以及暗香芬芳,简直……销魂入骨!
  姜琴娘手脚无措,想推开他,手却被压着根本抬不起来。
  她抬头,没想两人离得太近,抬起下颌来,丹朱红唇就蹭上了他的下颌。
  楚辞浑身紧绷,撑在车壁的手背用力到青筋鼓起,显然是在隐忍。
  他微微偏头,在她反应不及的同时,顺着她仰头的动作,目光幽暗地掠过那张勾人的红唇,微凉的高挺鼻尖就飞快摩挲蹭过她鬓角。
  靡颜腻理,橙花暗香,浮动如黄昏,叫人心猿意马。
  姜琴娘睁大了眸子,她都不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鬓角边喷洒的热气酥痒滚烫,顷刻间,她脸就红透了。
  那种男人的浑厚气息太过强势分明,让她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一身提不上来力气。
  “嗯?先先先生……不……不要……”她软软哀求,张着红唇,像渴水的游鱼。
  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滚烫体温,一波接着一波,姜琴娘好似有一种被放到锅里翻来覆去油煎的错觉。
  然她根本不知那等温言软语,入了男人的耳,才是世间最烈的春o药!
  “琴娘,”楚辞流连在她鬓边,唇珠时不时划过软软小耳廓,鼻息钻进耳膜,那低沉喑哑的嗓音像浓郁佳酿,醉人不已,“我心悦你,心悦的心尖都疼了,你应我好不好?”
  他稍稍抽离一点,抬起她下颌,两人近的只要他想就能含吻上她。
  “别怕,我不碰你,我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他的声音,分明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渴望,可还是以她为重。
  姜琴娘怔然,不经意望进那双星目之中,仿佛时间放缓,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拉长,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眉心那道红纹,十分漂亮,像是仙神入凡后留下的烙印。
  她想摸,就那样伸手去摸了。
  楚辞闭眼,忍住想将人按怀里揉搓的冲动,任她柔软指尖来来回回地抚摸。
  “琴娘……”喉结滑动,带出惊人的蠢蠢欲动。
  他的嗓音更是哑的不像话,仿佛其中酝酿着万千情动。
  姜琴娘猛地回过神来,她像被沸水烫了般飞快收回手,目光游离,脸还别开。
  “你……你让开些,压疼我了。”她似娇如嗔道了句,半垂着眼,脸和耳朵尖都红红的,又透又粉,跟水蜜桃尖上那点胭脂一模一样诱人。
  楚辞喜欢死了她这小模样,根本舍不得松手,遂头一回厚着脸近乎无赖的在她耳边央求:“一会,我就多抱一会……”
  姜琴娘不敢动,浑身僵硬如木头,拒绝了,推攘了,可是都没法抽身,她也就按捺默许了。
  亦或,其实她自个都没察觉,自己并不讨厌楚辞的亲近,说不上喜欢,可至少不排斥,也不觉得恶心。
  见
  她应允了,楚辞心头像无数姹紫嫣红的烟火在砰砰绽放,他眼底弥漫出柔软的点光,像盛放着久远的期待。
  “琴娘,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心悦你,”他用力揉按了她细腰一把,又用力贴近她胸口,在她耳边抓紧时机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洒出来,“心肝都能掏出来给你,真的,我不说假话。”
  “我时常惦念你,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活着的时候,濒死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还要再看你一眼,看你过的好不好,就看一眼我才能放心……”
  “看你一眼后,我就不满足了,我还想守在你身边,免你疾苦,免你流离,免你无所依……”
  “可是,光守着怎么行呢,你这样招人,处处受人欺负,我得把你揣怀里,像现在这样抱着,抱一辈子……”
  “一辈子睡一床被窝,枕一个枕头,吃一个锅里的饭,还想……还想和你做有名有实的夫妻……”
  这话热燥又羞人,让姜琴娘不自觉抓紧了厢椅,她能听到楚辞响如擂鼓的心跳,和自己同样纷乱的心跳。
  从未有男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也没谁这样抱过她,脉脉温情暖的心尖发烫,叫她眼圈发涩的同时,又生出无比的恐慌来。
  她害怕,她恐慌,她无措……
  所有的负面情绪来的毫无根由,也找不到源头。
  她目光微垂,落在眼前那凸出一点的喉结上,随着它的滑动而动。
  没得到支言片语,楚辞低头,点光从扑腾的窗帘布缝隙中投射进来,落在姜琴娘白皙如玉的脸上,长卷的睫羽微微颤动,一排细密的暗影落在眼下,越发添了几分的妩媚。
  光影斑驳,掩了她一半的脸,明亮和暗色同时出现在她身上,一时间,竟是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了。
  楚辞皱眉:“琴娘?”
  姜琴娘抿了抿嘴角,慢慢的说:“扶风先生,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但那姑娘绝对不是我。”
  她并不够好,家世不好,嫁过三次,守寡之身,还长的不端庄。
  最为重要的事,甜言蜜语虽甜,可短短月余,他哪来的如此情深似海?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
  仿佛猜测出她的想法,楚辞并不多解释,他深知说的多,不如做的多的道理。
  所以,他戏谑地低笑了声:“琴娘,来日方长,我总能证明给你看的,到时你莫要再推开我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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