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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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仙气灵动,正和郭蕊蕙的气质相得益彰。
  一边的孙氏挤上前来:“哎哟,郭姑娘正合适这衣裳不过了,谁穿都没您穿好看,没那种活泼的味道。”
  郭蕊蕙是真喜欢这条裙子,她上前挽着云雒,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往里走:“雒姐姐,咱们一起进去,我那些小姐妹都想认识你呢。”
  云雒边应和着郭蕊蕙,一边朝孙氏冷淡地点了个头。
  直到两人一并进了园子,孙氏脸才拉了下来:“一个绣娘,不晓得有甚得意的。”
  孙玫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孙氏袖子:“母亲,我就说了,今日参宴的人很多,云雒看不上咱们的。”
  孙氏不忿,拽着孙玫往里走:“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听说今个云家的死对头苏家也有人来,咱们去瞧瞧。”
  彼时郭蕊蕙拉着云雒已经到了桂园待客的凉亭中,这亭子她是用来招待自个小姐妹的,故而此时里头已经来了好些鲜嫩的姑娘家。
  凉亭不远处,又是其他三座更大一些的亭子,这些亭子彼此相隔不远,耸立在满园飘香的桂林里头,如众星拱月一般,将中间空地腾挪出来,恰好方便一会的各种才艺表演。
  云雒的身份,其实众人皆知,且之前那场甄选会,云家是出尽了风头,故而亭中姑娘便很是热络。
  “我观云姑娘今日穿的裙子很不一样,这样式简单大方,不晓得云家锦绣坊可是有卖的?”说这话的姑娘软乎乎的,声音有些嗲,像是在撒娇。
  “就是,雒姐姐,你这裙子往后也给我做一条吧。”郭蕊蕙挤过去道。
  云雒今日是一身芙蓉色广袖斜襟束腰长裙,那裙子比较精妙的是,从腰间到裙摆的颜色,是从白到淡蓝,其中淡蓝中又点缀有银光,不经意看去,就像是苍穹下的点点繁星,空灵出尘。
  外搭一件同淡蓝色点缀银丝的披肩,不用多的饰品修饰,就已经很漂亮了。
  云雒脸上笑意不变:“我这条裙子,本身就是锦绣坊初秋时节的款式,不过你们可以先将自己喜欢的颜色告诉我,回去后,我先让坊里先染色。”
  “我,我喜欢粉色的,桃花粉那种。”郭蕊蕙率先道。
  接着,其他姑娘也相应说了自己喜欢的颜色,云雒一一记下,显得很是有耐心。
  小姑娘们的动静哪里瞒得住其他三个亭子里的夫人们,当下就有其他小官人家的夫人也跟着过来寒暄几句。
  毕竟,若是云家的布料和绣品成为御品,云雒进宫做了绣娘,那身价就很不一样了。
  所以,云雒不过来参加个赏桂宴,就给云家绣房拉了一波的买卖。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可郡守夫人崔氏还不曾出现。
  云雒小声问道:“郭妹妹,前两日我送到府上的新衣,郡守夫人可还满意?”
  郭蕊蕙摇了摇头:“我不晓得,不过应该满意吧,毕竟我都很喜欢雒姐姐做的裙子呢。”
  云雒眼底带笑:“我听闻郡守夫人喜欢幽篁翠竹,所以这次就纹绣了翠竹,还生怕绣线颜色没搭配好,要是郡守夫人不喜欢,才真是我的罪过了。”
  郭蕊蕙捻起石桌上的干果慢吞吞地咀嚼了两下:“雒姐姐不用担心,就算苏家人也去找我娘,我相信以雒姐姐的手艺,我娘也定然会喜欢你做的。”
  听闻这话,云麓心头咯噔一下:“苏家人?”
  郭蕊蕙没啥心计,当即道:“是呀,昨个有客上门,我听婢女说是苏家人。”
  “确定?苏家人找郡守夫人是作甚?”她急急问道。
  郭蕊蕙噘了噘嘴:“是苏家人,我不知道苏家人找我娘干什么。”
  云雒顷刻坐立难安起来,心里的不安像海绵一样越发扩大。
  她想起甄选会上姜琴娘那幅绣品,那样精妙绝伦,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雒姐姐不要担心,毕竟每年都是你帮我娘准备的新衣,我娘每年都很喜欢的。”郭蕊蕙不明所以,但还是看出云雒脸色不对。
  身边听闻这话的姑娘跟着附和:“就是,郭姑娘身上的裙子,说是全场最好看都不为过。”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每次郡守夫人办的宴会,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她的裙子,每次穿的都好好看。”
  “对,我也那么觉得,云姑娘的女红真是了不得。”
  “你们说的都对,雒姐姐往后可是要当宫廷绣娘的,又哪里是其他人能比的。”
  郭蕊蕙也跟着说了起来,她还眨巴着大眼睛问:“雒姐姐,我听说你在甄选会上展出的云霞绣品,当场都把内府大人也震惊了,是不是呀?”
  云雒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我的绣品不是最好的。”
  郭蕊蕙哪里会信,只当她是谦虚:“雒姐姐不说实话哦,真想看看那幅绣品,不然雒姐姐悄悄给我做一身那样的裙子好不好?”
  云雒有些心神不宁,对郭蕊蕙便少了几分耐心,可又不好得罪,只得道:“那是甄选用的,在甄选结果没出来,我不能再绣,不然就是对御庭的不尊重。”
  郭蕊蕙娇哼了声,不太高兴了。
  云雒揉了揉眉心:“我改日再重新给郭妹妹做一条新裙子吧,用双面绣如何?”
  闻言,郭蕊蕙眼睛一亮,惊叹道:“雒姐姐你会双面绣啊?”
  云雒点了点头:“还在学,不过快能绣出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啧啧称奇,当下三言两语的打探起来,毕竟双面绣这样的针法,只在传闻中听的多,鲜少能亲眼所见。
  就是从京城来的郡守夫人崔氏,也是根本没见过的。
  各家夫人姑娘看云雒的目光越发热络了,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绣娘,保不定往后成了扬名大殷的大家,那她昔年刺绣的东西,便极具收藏价值。
  故而,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
  云雒让众人一吹捧,起先那点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她就快学会双面绣了,便是姜琴娘的女红再是逼真出色,那又如何?总归还是她云家压苏家一头。
  等她成了宫廷绣娘,那地位又是不一样,到时想弄垮一个苏家,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她又何必跟注定是蝼蚁多见识?
  她刚才,倒真是魔障了。
  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举手投足之间,也都有做派。
  正当此时,有下仆声音远远传来——
  “郡守夫人,到!
  随着话语,云雒还没看见人,就率先听闻此起彼伏的抽气惊叹声。
  “那是裙子?”
  “我没有眼花吧,郡守夫人穿的是条裙子还是翠竹叶?”
  “就是,那也太逼真了……”
  “莫不然是将真的竹叶缝制在裙裾上的?可这样的裙裾能洗能穿?”
  “看不清楚,不过太漂亮了!”
  ……
  云雒心往下沉,她腾地起身,拨开身前的人,一抬眼,就见从回廊庭廓见缓缓走来的幽篁翠色。
  那是一身及脚背长的裙裾,修身的样式,不过分紧也不过分宽松,恰到好处的顺着郡守夫人丰腴的身形,立领的剪裁,服帖的线条下,从左肩的位置,便是簇簇叠峦在一起的翠盖竹叶。
  狭长的形状,还有从竹叶根到竹叶尖的颜色,都会顺着光线的折射而不同。
  且还能在隐约之间,看到竹叶中间潜藏的嫩绿竹心。
  竹叶往下,有一枝伸到了前胸位置,其余生长在笔挺的幽篁上,那幽篁不止一株,而是一丛好几株,占据半边裙裾,将一半的襦白底色的裙裾晕染成一片翠色。
  另一半却是干净的襦白,偶有叶片飘来,随着走动的动作,若隐若现,就像是真的有风在吹一样。
  中秋之时,早晚还是有些薄凉,故而郡守夫人还挽着件薄透的披肩,那披肩垂坠膝盖,随风而动,应和裙裾上的绣图,当真美轮美奂。
  “娘亲,”郭蕊蕙反应最快,她飞奔过去,惊叹道:“你裙子上的翠竹是真的么?我可以摸摸吗?”
  不等郡守夫人崔氏答应,她已经直接上手摸了。
  入手微凉,偶有绣品的凹凸感,显然那真是纹绣出来的,而非真的翠竹叶片。
  “真的是绣的!太神奇了。”郭蕊蕙绕着崔氏看了好几圈,还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
  崔氏环视一圈,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裙裾上,当下满意极了。
  她拉过郭蕊蕙:“你这孩子,怎这样冒失?这当然是绣的,不亲眼所见,是不是很难置信?”
  郭蕊蕙点头:“谁绣的?是雒姐姐么?”
  她问着,转头看向云雒,央求道:“雒姐姐你偏心,给娘就缝制这么好看的裙裾,给我绣的蝴蝶就一点都不逼真。”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云雒,若这条裙裾真是云雒绣的,那这宫廷绣娘是没跑了。
  云雒面皮发烫,顶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恨不能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
  “
  噗,”有轻笑声倏的响起,“云姑娘的女红确实也很精妙。”
  有人这会才认出,跟在郡守夫人崔氏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家的死对头苏家的那寡妇。
  只见她一身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只那荷花,不是常见的图纹,而是和郡守夫人裙裾上的翠竹一般模样,活灵活现的,活脱脱生长在上头的一样。
  素淡的颜色,非但没有让人显老气,反而因那紫色荷花而多了灵气,压下妖娆身段带来的艳色,让她眉目间的清正气质越发明显。
  崔氏笑道:“蕊蕙你弄错了,为娘这身是苏大夫人亲手缝制的。”
  郭蕊蕙这时才看向姜琴娘,她转了转眼睛,比较了番,单纯直白的道:“你绣的比雒姐姐绣的好,我也要一身这样的,我喜欢明艳艳的红海棠。”
  姜琴娘哪有不应的道理:“那就大雪红海棠图样的,郭姑娘以为如何?”
  郭蕊蕙想了想拍手道:“好,就要大雪红海棠图的。”
  云雒面色铁青,毕竟一刻钟前,郭蕊蕙还在恭维她,还跟她讨要新裙,这会转头就对姜琴娘下了单子,这等事实在让人没脸。
  有些人已经在看云雒,又看姜琴娘,吃不准这两家到底哪家往后更强盛一些。
  恰此时,崔氏对云雒道:“正巧云姑娘也在,有一事麻烦姑娘回去跟你兄长云泱说一声,云家锦绣坊那铺子我要收回来,我希望你们在三天,不两天之内搬出去。”
  云雒大吃一惊:“郡守夫人不可,锦绣坊经营多年,哪里是说搬就能搬的,况当初写了契约,您现在一口收回,这不合规矩。”
  这话崔氏就不爱听了,她身为郡守夫人,虽说在京城那遍地是官勋的地儿比不上谁,可在江淮郡,那就是她的地盘儿,她的铺子自然是想收回就收回。
  崔氏当即冷了脸:“什么叫规矩?我不跟你多说,回去问问云泱,当时契约是怎么写的。”
  云雒死死捏着裙摆,晓得刚才说错话了,只得忍着低头认错:“是,是我言语不当,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请郡守夫人宽限几日,我这就回去同兄长商量。”
  崔氏冷哼一声,亏她往日里还觉得云雒懂事,却原来都是装的。
  “只有两日,若有异议,让云泱来跟我谈。”崔氏没了耐心,今个设宴的好心情都没了。
  姜琴娘眸光微动,她轻言细语的笑着道:“郡守夫人莫要动怒,那是您的嫁妆铺子,谁还敢污了去不成,再者云家的事,都是云泱在做主,云姑娘想必是没法下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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