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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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回雁城的大军还在等着他,边关的战士也在等着他,受战火荼毒的百姓也在等着他……
  “你——多保重!”
  下一刻,他终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将她松开,掉头快步朝外走去。
  水卿卿知道自己不能再追上去,可双脚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已是跟着他追了出去。
  等在外间的盛方害怕担心的守着,见梅子衿出来,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连忙将药箱壮着胆子递上去,挂到梅子衿的肩膀上,一边冲着外面道:“已重新帮郡主包扎好,郡主早点休息,下官明早再来帮郡主换药。”
  说罢,打开门,领着梅子衿出门走了。
  水卿卿赶到门口,最后的理智终是让她咬牙停下追随的步子,失魂落魄看着远去的背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心口空荡荡得像被掏空了一般,仿佛都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
  与盛方一起离开正院的梅子衿,心里同样空了,连眸光都失去了亮光,竟是连迎面走来的白浩清都没有发现。
  听到丫鬟禀告,水卿卿方才突然传唤盛太医进府,白浩清本已上床歇下,后来心里总是隐隐感觉不安,不由起床来正院查看情况。
  走到半路,却是遇到了正要出府的盛方和‘药童’,当即上前向盛方询问情况。
  失魂落魄的梅子衿没有发现白浩清,可盛方眼尖看到了,连忙将身子往梅子衿面前一挡,隔着距离,提高声量向白浩清请安,顿时提醒到了身后的梅子衿。
  虽然梅子衿已涂黑了脸,但五官身形没有改变,细看之下,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所以,不光梅子衿心里一紧,盛方却是比他更紧张。
  因为,若是梅子衿被发现,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是他掩护他进府的。
  梅子衿当即身子连忙往树阴底下退了退,将整个身子都遮掩在了暗影之下。
  所幸,此时已是深夜,那怕白浩清的随从提了灯笼,被盛方和树阴挡着,也照不到梅子衿的样子。
  可盛方还是害怕他被白浩清发现,身上冷汗涔涔,脸上却是严肃道:“你先出府去马车边等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同相爷说。”
  闻言,梅子衿连忙低着头从一旁退下,而白浩清却被盛方的话惊到了,根本没注意到离开的药童的样子。
  如此,梅子衿倒是有惊无险的悄然离开了。
  他一走,盛方不由松下一口气来,可是下一刻,白浩清却拧眉沉声问道:“盛太医不知道有何重要的事要同老夫说?”
  盛方本是故弄玄虚的吸引开白浩清的眸光,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同他说,所以,如今被白浩清问起,他却是怔愣住了。
  看着他迟疑的样子,白浩清深沉的眸光里闪过疑云,冷冷道:“深更半夜,却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盛太医到底想说什么?”
  心头直颤,无可奈何的盛方,只得将白浩清拉到一旁,小声道:“不知大人可知郡主胞宫受损一事?”
  全身一震,白浩清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盛方,咬牙冷声道:“盛太医此话是什么意思?”
  盛方一脸惶然道:“相爷,当初郡主刚刚生产完,就被扔下了湖里,受损的胞宫经湖水的浸泡,寒气浸蚀,无疑雪上加霜,所以……”
  “可有补救的法子?”
  听到盛方的话,白浩清一颗心瞬间凉透,打断盛方的话着急问道。
  也是,若是水卿卿不能再生孩子,就算嫁进皇室,成为皇后,却没有自己嫡出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盛方重重叹息一声,道:“只能好好将养着,再拿药物慢慢调理,如此,尽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说罢,想着梅子衿还在府外等自己,盛方不敢再耽搁,顾不得一脸震惊伤神的白浩清,匆匆告辞走了。
  府外的马车里,梅子衿已换下了身上的衣物,看着盛方抹着汗回来,不禁向他抱拳感激道:“今日,多谢盛太医鼎力相助,这一份恩情,本侯一定谨记!”
  盛方神情复杂的看着梅子衿,下一刻,他却是突然掀袍,在梅子衿面前跪了下来……
  第86章 必须服下
  见盛方突然向自己下跪,梅子衿猛然一怔!
  今晚之事,不论是他冒险带自己进府见水卿卿,还是方才在白浩清面前为自己掩护,梅子衿都应该好好谢谢盛方的,没想到,他反倒是给他跪下了。
  梅子衿连忙伸手扶起他,盛方却执意跪着不愿意起来,惶然道:“下官有一事相求,还望侯爷看在下官今日的这点情份上,答应下官。”
  见他神情如此严肃郑重,梅子衿心里也不由凝重起来,道:“何事?你说吧,若是本侯能帮你办到的,本侯一定应允你!”
  听到梅子衿的答复,盛方悲怆一笑,缓声道:“侯爷应该知道,下官有一个女儿,唤盛瑜,一直对侯爷痴心不移……”
  陡然听到盛太医提到盛瑜,梅子衿在惊讶的同时,也想起盛瑜为自己跳湖自尽的事来,心里不由涌上愧疚,叹息道:“当初令千金已许配给了我大哥,所以,当日的回味楼之约,本侯就没有理会,却不成想,酿成大祸,本侯心里一直愧疚盛大人……”
  盛瑜还活着的消息,梅子衿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以为盛方此时提起,是为了向女儿讨公道来了。
  听到梅子衿的愧疚,盛方不由想到将来会发生的事,心里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可一生将妻女看得最为重要的他,还是硬着头发向梅子衿恳求道:“侯爷不必愧疚,因为,小女并没有死,还侥幸活着。”
  听闻盛瑜还活着,梅子衿微微一怔,不由拧眉疑惑道:“既然她还活着,当初盛家为什么让郡主替嫁进侯府?”
  盛方慌乱道:“瑜儿是郡主替嫁后才重回盛家的,之前被人救上岸后……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救她的恩人不是京城人氏,所以将她也一迸带离了京城……当时我们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她还活着……所有才有了替嫁一事。”
  盛方瞒下了盛瑜不堪的过往,颤声道:“只是……那怕跳了湖,经历了生死,她还是不死心,还是不愿意放弃侯爷……所以,下官冒死恳求侯爷,将她收进侯府,让她……留在侯爷身边,了了她的心愿……”
  自古以来,婚嫁一事,都是男方上门求娶,还从未有过父亲跪地为女儿求取姻缘的。所以,本就敦厚老实的盛方,此时跪在梅子衿面前,舍下老脸恳求着梅子衿娶自己的女儿进门,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可怜的盛方,并不知道自己一心疼爱保护的女儿,已是私下同陈皇后达成了嫁成侯府的协议,只是想着,自己被皇后逼着陷害水卿卿,待到事发那日,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而三个女儿中,其他两人都已许配了人家,惟剩下这个幺女让他放心不下。
  所以,在事发之前,他也要厚着脸皮,为幺女了却了一桩心愿,给她找到安度余生的归宿。
  如此,他死了也能安心了……
  听了盛方的恳求,梅子衿想也没想就要拒绝的。
  不但是因为他对盛瑜没有感情,更是因为,他的生命里,除了水卿卿,早已爱不上其他的女子。
  所以,那怕娶回侯府,也是扔在后宅,如同摆设一般,何必浪费人家姑娘的年华呢?
  但是,看着盛方双鬓染上的白发,和他面容间的悲恸,再想到他今日的相助之情,梅子衿到嘴边的拒绝话语,又不忍心的收回,坦承道:“实不相瞒,本侯并不是一个怜情多爱之人,再加上本侯平时忙着军务,很少沾家,府上的姨娘们,都是一个个独守空房的过日子,令千金那怕嫁进侯府,也不会幸福……”
  这些话,梅子衿不说,盛方心里也明白,何况方才他亲眼见到了梅子衿对水卿卿的感情,知道他的心里如今只有莞卿郡主,如何会再容得下自己的女儿?
  可是,事到如今,他并不奢求女儿能得到夫君宠爱,只是想给她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盛方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来,痛心道:“能被侯爷看中的人,必定是不同寻常的奇女子。而瑜儿姿资平平,是她一直妄想天开的不肯死心,下官无法,才会腆着脸皮来求侯爷,实在是……下官为难侯爷了!”
  梅子衿突然想起,第一日在大哥的灵堂里初见水卿卿的情形来。
  那时,自己要赶她走,她跪在自己面前,恳求自己留下她,当时她也说,说她如今已声名狼藉,之前痴恋他,还为此跳了湖,若是侯府再不留她,她无处可去,并会受尽天下人的嘲笑……
  也是,盛瑜痴恋自己的事,闹得全城皆知,只怕没有那户人家愿意娶她,所以,她的处境想必是为难。
  念及此,梅子衿倒是理解了盛方心里的难处,沉吟片刻道:“既然大人亲自开口,本侯就应下了,会差人通知府里的母亲,让她安排好一切。”
  因为是纳妾,所以并不需要梅子衿到场,就像之前侯老夫人为他纳的其他几个姨娘一样,都是趁着他在外征战之时,自己做主帮他娶回家的……
  有了梅子衿这句话,盛方心口积压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再次朝梅子衿磕头道:“侯爷是光明磊落之人,小女能跟随在侯爷身边,下官知足了,也……放心了!”
  梅子衿颇是无奈的扶他起身,叹息道:“本侯能给她的,只能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其他的……本侯皆是给不了……”
  盛方感激道:“如此,足矣!”
  城门很快到了,梅子衿向盛方告别,最后叮嘱道:“本侯不在京城的时候,还请盛太医帮忙多多照看郡主的身体,多谢了。”
  闻言,盛方不由想起了陈皇后威胁自己对水卿卿做的事,心里陡然一滞,眸光愧疚的躲闪着,却是不敢直面梅子衿。
  所幸,梅子衿急着出城赶回回雁城,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神色间的异常,悄然出城离开了……
  而送走梅子衿的水卿卿,虽然放下了心中的担心,可翻涌的相思之情,更是让她痛苦煎熬难耐。
  正在这时,白浩清却是黑沉着脸进到屋来。
  扬手挥退屋内的下人,白浩清冲到一脸怔愣伤神的水卿卿面前,想着方才盛方告诉他的话,咬牙沉声道:“你真的如盛太医所说……胞宫受损,再难有育么?!”
  水卿卿木然的抬头看向一脸震惊失望的白浩清,冷冷笑道:“一切不正是拜白相的女儿白凌薇所赐么——如此,白相的计划是不是又要失败了?”
  白浩清心里气恨不已,偏偏两人都是自己的女儿。
  他冷冷的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水卿卿,咬牙道:“盛太医说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好好调理,还是有机会生儿育女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给为父老老实实的呆着,放下心里的那些不该有的孽情,只需静心休养,务必以后要生下自己的嫡子来!”
  水卿卿漠然的看着一脸坚决的白浩清,嘲讽笑道:“白相的野心可真大啊,不单要白家出国母,还想白家的血统里出天子——可你知不知道,我与你,皆不过是他人手里的棋子。到头来,都不过替他人做嫁衣裳罢了。白相又何必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呢?!”
  闻言,白浩清脸色越发的黑沉,深沉的眸子里划过冰刃,一字一句冷声道:“你错了。这天下间所有事情,就如行走在棋局中的棋子,在纵横捭阖的棋术中,我为他人子,他人又何尝不是你我手中的棋子!”
  “所以,不到最后,谁输谁赢都为时尚早。而为父先前就同你说过,为父就是那个临死都要挣扎的人,岂会在半途就认输退场!?而你——也休想打退堂鼓!”
  水卿卿苍白失血的小脸上一片绝望,知道白浩清已陷入了魔障般,自己说再多都是徒劳,都改变不了他对权欲的饥渴!
  她无力的阖上眼睛,“你走吧,我想好好休息。”
  白浩清眸光落在她脸上的泪痕上,冷冷道:“从明日起,父亲就会差人为你调理身子。那怕等你嫁进王府,也要继续调理,不可中断。”
  水卿卿合衣上床,背对着白浩清,嘲讽冷笑道:“只怕最后,还是会让白相大失所望!”
  白浩清铁青着脸愤然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水卿卿吃力的从床上爬起,一步步的踱到了铜镜前,怔怔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又不再是自己,面目全非……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从西漠来京城千里寻亲的无知孤女,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她竟是从被人所不耻的下九流的下贱之女,成为今日的相府嫡女,莞卿郡主,甚至马上,就要成了王妃了……
  水卿卿目不转睛的看着铜镜中的人,越看越陌生——
  铜镜里的人,眸光中灰暗绝望,死寂如枯井,怎么会是她呢——她是永远不会绝望妥协的水卿卿啊。
  从第一次跟阿爹下井,阿爹就告诉她,不要期望每挖一口井,都能流出期盼中的清泉来,更不要因挖不到好井而灰心绝望。
  因为,做为一个挖井人,要永远抱着希望,相信甘甜如汁的清泉,就会在下一榔锄间喷涌出来……
  所以,她怎么能过早的绝望呢?
  京城的风云迷朦了她清亮的双眸,更是扰乱了她的心,让她处在事端的漩涡中,无力又迷茫,竟是连挣扎的都忘记了……
  明明知道了李宥是将她当做牵制白浩清与梅子衿的棋子,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继续做一颗任人摆脱的棋子呢?
  她为什么不能逃脱棋盘,去寻求自己的天地?
  她还有昀儿要照顾的,她就这么甘心放下对梅子衿的感情吗?
  不,她不能让昀儿像如今这般,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不能让他身边一直没有自己,不能让他没了父爱,再缺失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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